录付喜,云:“杀活当由朝廷。”将帅征伐,既有常体,自 应执归之有司。喜即便打锁,解襦与著,对膝围棋,仍造重义,私惠招物,触事如 斯。张灵度凶愚小人,背叛之首,喜在西辄恕其罪,私将下都,与之周旋,情若同 体。狼子野心,独怀毒性,遂与柳欣慰等谋立刘祎。吾使喜录之,而喜密报令去, 去未得远,为建康所录。喜背国亲恶,乃至于是。
初从西反,图兼右丞,贪因事物,以行私诈。吾患其谄曲,抑而不许,从此怨 怼,意用不平。喜西救汝阴,纵肆兵将,掠暴居民,奸人妇女,逼夺鸡犬,虏略纵 横,缘路官长,莫敢呵问。脱误有缚录一人,喜辄大怒。百姓呼嗟,人人失望。近 段佛荣求还,乃欲用喜代之。西人闻其当来,皆欲叛走,云:“吴军中人皆是生劫, 若作刺史,吾等岂有活路。既无他计,正当叛投虏耳。”夫伐罪吊民,用清国道。 岂有残虐无辜,剥夺为务,害政妨国,罔上附下,罪衅若此,而可久容!臧文仲有 云:“见有善于其君,如孝子之养父母;见有恶于君,若鹰鹯之逐鸟雀”耿弇不 以贼遗君父,前史以为美谈。而喜军中五千人,皆亲经反逆,携养左右,岂有奉上 之心!
喜意志张大,每称汉高、魏武,本是何人。近忽通启,求解军任,乞中散大夫。 喜是何人,乃敢作此举止!且当今边疆未宁,正是喜输蹄领之日,若以自处之宜, 当节俭廉慎,静扫闭门,不兴外物交关;专心奉上,何得以其蜼螭,高自比拟。当 是自顾愆衅,事宣遐迩,又见寿寂之流徙,施修林被击,物恶伤类,内怀忧恐,故 兴此计,图欲自安。
朝廷之士及大臣籓镇,喜殆无所畏者,畏者唯吾一人耳。人生修短,不可豫量, 若吾寿百年,世间无喜,何所亏损。若使吾四月中疾患不得治力,天下岂可有喜一 人。寻喜心迹,不可奉守文之主,岂可遭国家间隙,有可乘之会邪!世人多云, “时可畏,国政严”历观有天下,御亿兆,仗威齐众,何代不然。故上古象刑, 民淳不犯;后圣征伪,易以剠墨。唐尧至仁,不赦四凶之罪;汉高大度,而急三杰 之诛。且太公为治,先华士之刑;宣尼作宰,肆少正之戮。自昔力安社稷,功济苍 生,班剑引前,笳鼓陪后,不能保此者,历代无数。养之以福,十分有一耳。至若 喜之深罪,其得免乎?
夫富之与贵,虽以功绩致之,必由道德守之。故善始者未足称奇,令终者乃可 重耳。凡置官养士,本在利国,当其为利,爱之如赤子;及其为害,畏之若仇雠, 岂暇远寻初功,而应忍受终敝耳。将之为用,譬如饵药,当人羸冷,资散石以全身; 及热势发动,去坚积以止患。岂忆始时之益,不计后日之损;存前者之赏,抑当今 之罚。非忘其功,势不获已耳。喜罪衅山积,志意难容,虽有功效,不足自补,交 为国患,焉得不除。且欲防微杜渐,忧在未萌,不欲方幅露其罪恶,明当严诏切之, 令自为其所。卿诸人将相大臣,股肱所寄,赏罚事重,应与卿等论之,卿意并谓云 何?
及喜死,发诏赙赐。子徽民,袭爵。齐受禅,国除。
黄回,竟陵郡军人也。出身充郡府杂役,稍至传教。臧质为郡,转斋帅,及去 职,将回自随。质为雍州,回复为斋帅。质讨元凶,回随从有功,免军户。质在江 州,擢领白直队主。随质于梁山败走向豫章,为台军主谢承祖所录,付江州作部, 遇赦得原。回因下都,于宣阳门与人相打,诈称江夏王义恭马客,鞭二百,付右尚 方。会中书舍人戴明宝被系,差回为户伯,性便辟勤紧,奉事明宝,竭尽心力。明 宝寻得原赦,委任如初,启免回,以领随身队,统知宅及江西墅事。性有功艺,触 类多能,明宝甚宠任之。
回拳捷果劲,勇力兼人,在江西与诸楚子相结,屡为劫盗。会太宗初即位,四 方反叛,明宝启太宗使回募江西楚人,得快射手八百,假回宁朔将军、军主,隶刘 勔西讨。于死虎破杜叔宝军,除山阴王休祐骠骑行参军、龙骧将军。攻合肥,破之, 累迁至将校,以功封葛阳县男,食邑二百户。
后废帝元徽初,桂阳王休范为逆,回以屯骑校尉领军隶齐王,于新亭创诈降之 计,事在休范传。回见休范可乘,谓张敬兒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杀诸王。” 敬兒即日斩休范。事平,转回骁骑将军,加辅师将军,进爵为侯,改封闻喜县,增 邑千户。四年,迁冠军将军、南琅邪、济阳二郡太守。建平王景素反,回又率军前 讨,假节。城平之日,回军先入,又以景素让张倪奴,回增邑五百户,进号征虏将 军,加散骑常侍,太守如故。明年,迁右卫将军,常侍如故。
沈攸之反,以回为使持节、督郢州、司州之义阳诸军事、平西将军、郢州刺史, 给鼓吹一部,率众出新亭为前锋。未发,而袁粲据石头为乱,回与新亭诸将帅任候 伯、彭文之、王宜兴、孙昙瓘等谋应粲。粲事发,候伯等并乘船赴石头,唯昙瓘先 至得入,候伯等至,而粲已平。回本期诘旦率所领从御道直向台门,攻齐王于朝堂, 事既不果,齐王抚之如旧。回与宜兴素不协,虑或反告,因其不从处分,斩之。宜 兴,吴兴人也。形状短小,而果劲有胆力。少年时为劫,不须伴,郡讨逐围绕数十 重,终莫能擒。太宗泰始中,为将,在寿阳间击索虏,每以少制多,挺身深入,无 所畏惮,虏众值宜兴,皆引避不敢当。稍至宁朔将军,羽林监。以平建平王景素功, 封长寿县男,食邑三百户。至是,为屯骑校尉,加辅国将军。
回进军未至郢州,而沈攸之败走。回至镇,进号镇西将军,改督为都督。回不 乐停郢州,固求南兗,遂率部曲辄还。改封安陆郡公,增邑二千户,并前三千七百 户。改都督南兗、徐、兗、青、冀五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兗州刺史,加散骑常 侍,持节如故。
齐王以回终为祸乱,乃上表曰:“黄回出自厮伍,本无信行,仰值泰始,谬被 驱驰,阶藉风云,累叨显伍。及沈攸之作逆,事切戎机,臣暗于知人,冀其搏噬, 遣统前锋,竟不接刃。军至郢城,乘威迫肋,陵掠所加,必先尊贵。武陵王马器服 咸被虏夺,城内文武,剥剔靡遗。及至还都,纵恣弥甚,先朝御服,犹有二舆,弓 剑遗思,尚在车府。回遂启求,以拟私用,僭侮无厌,罔顾天极。又广纳逋亡,多 受劫盗,亲信此等,并为爪牙。观其凶狡,忧在不测,恶积罪著,非可含忍,应加 铲除,以明国宪。寻其衅状,实宜极法,但尝经将帅,微有尘露,罪疑从轻,事炳 前策,请在降减,特原余嗣。臣过荷隆寄,言必罄诚,谨陈管穴,式遵弘典,伏愿 圣明,特垂允鉴。臣思不出位,诚昧甄才,追言既往,伏增惭恧。”诏曰:“黄回 擢自凡竖,夙负疵衅,贳以宪纲,收基搏噬。虽勤效累著,而屡怀干纪。新亭背叛, 投拜寇场,异规既扇,庙律几殆,幸得张敬兒提戈直奋,元恶受戮。及景素结逆, 履霜岁久,乃密通音译,潜送器杖,氛沴克霁,狡谋方显。每存容掩,冀能悛革, 故裂茅升爵,均荣勋宠。凶诐有本,险慝滋深,构诱敬兒,志相攻陷,悖图未遂, 很戾弥甚。近军次郢镇,劫逼府主,兼挟私计,多所征索,主局咨疑,便加捶楚, 专肆暴慢,罔顾彝则。膺牧西蕃,徽贲惟厚,曾不知感,犹怀忿怨。李安民述任河、 济,星管未周,贪据襟要,苦祈回夺。黩谒弗已,叨侈无度,遂请求御舆,僭拟私 饰。又招萃贼党,初不启闻,伤风蠹化,莫此之甚。宜明绳裁,肃正刑书,便收付 廷尉,依法穷治。”
回死时,年五十二。子僧念,尚书左民郎,竟陵相,未发,从诛。
回既贵,祗事戴明宝甚谨,言必自名。每至明宝许,屏人独进,未尝敢坐。躬 至帐下及入内,料检有无,随乏供送,以此为常。
先是,王蕴为湘州,颍川庾佩玉为蕴宁朔府长史、长沙内史。蕴去职,南中郎 将、湘州刺史南阳王翙未之任,权以佩玉行府州事。先遣中兵参军、临湘令韩幼宗 领军戍防湘州,与佩玉共事,不美。及沈攸之为逆,佩玉、幼宗各不相信,幼宗密 图,佩玉知其谋,袭杀幼宗。回至郢州,遣辅国将军任候伯行湘州事,候伯以佩玉 两端,辄杀之。湘州刺史吕安国之镇,齐王使安国诛候伯。
彭文之,泰山人也。以军功稍至龙骧将军。讨建平王景素功,封葛阳县男,食 邑三百户。顺帝初,为辅国将军、左军将军、南濮阳太守、直阁,领右细杖荡主。 沈攸之平后,齐王收之下狱,赐死。
孙昙瓘,吴郡富阳人也。骁果有气力,以军功稍进,至是为宁朔将军、越州刺 史。于石头叛走,逃窜经时,后于秣陵县禽获,伏诛。
回同时为将者,临淮任农夫,沛郡周宁民,南郡高道庆,并以武用顾。农夫稍 至强弩将军。太宗初,以东讨功,封广晋县子,食邑五百户。东土平定,仍又南讨, 增邑二百户。历射声校尉,左军将军。时桂阳王休范在江州,有异志,朝廷虑其下, 以农夫为辅师将军、淮南太守,戍姑孰以防之。休范寻率众向京邑,奄至近道,农 夫弃戍还都。休范平,以战功改封孱陵县侯,增邑千户,并前千七百户。出为辅师 将军、豫州刺史,寻进号冠军将军。明年,入为骁骑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前世 加官,唯散骑常侍,无通直员外之文。太宗以来,多因军功至大位,资轻加常侍者, 往往通直员外焉。五年,加征虏将军,改通直为散骑常侍,骁骑如故。其年卒,追 赠左将军,常侍如故,谥曰贞肃。候伯,即农夫弟也。
周宁民于乡里起义讨薛安都,亦以军功至军校。泰始初,封赣县男,食邑三百 户。官至宁朔将军、徐州刺史,钟离太守。
高道庆亦至军校骁游,以平桂阳王休范功,封乐安县男,食邑三百户。建平王 景素反,道庆领军北讨,而与景素通谋。及事平,自启求增邑五百户,诏加二百, 并前五百户。道庆凶险暴横,求欲无已,有失其意,辄加捶拉,往往有死者,朝廷 畏之如虎狼。齐王与袁粲等议,收付廷尉,赐死。
史臣曰:夫竖人匹夫,济其身业,非世乱莫由也。以乱世之情,用于治日,其 得不亡,亦为幸矣!
<b>部分译文</b>
宗越,南阳郡叶县人,本来是河南人,晋朝大乱,他家迁到南阳宛县,后来又就当地划断属于叶县。本来他家是南阳郡第二大门户,安北将军赵伦之镇守襄阳,襄阳有很多寒族,赵伦之派长史范觊之划定氏族的高低,范觊之划定宗越家为服劳役的门户。
他最先出外是作为补选的郡中小官。他父亲被蛮人杀了,那个杀他父亲的人曾从郡中外出,宗越在集市上刺杀了他。太守夏侯穆肯定他的行为,推举他做队长,蛮人如果有当盗贼的,夏侯穆常叫宗越带兵前往讨伐,每次出兵都有成绩,因为家庭贫困无钱买马,他常常带着刀剑盾牌步行,单身与敌人搏斗,敌人没有挡得住他的。每一次胜利,郡中将军官总是赏他五千钱,因此他能够买马,后来被上级召见,从本州外出当队长。世祖镇守襄阳,让他当扬武将军、兼任警卫总管。元嘉二十四年(447),宗越启告太祖请求恢复他的南阳第二门户,并且改换他家籍贯属冠军县,被同意了。二十七年(450),他随同柳元景北伐,当骑兵队长,属柳元怙营下,有战功,这事柳元景传有记载。四年后补任后军参军都护,随王刘诞曾对他开玩笑说:“你是什么人,竟然当上本府四字参军。”宗越回答说:“拓跋佛狸还未死,我不担心得不到谘议参军之职。”刘诞大笑。
他跟柳元景讨伐西阳蛮,因此遇上起义大事,转任南中郎长兼行参军,在新亭一战立下军功。世祖做皇帝,让他当江夏王义恭大司马行参军、济阴太守,不久加官龙骧将军。臧质、鲁爽反叛,宗越率领军队据守历阳。鲁爽派他的将军郑德玄前进占据大岘卫戍,郑德玄分派一支部队由杨胡兴、刘蜀军带的骑步三千士兵,进攻历阳。宗越指挥步兵骑兵五百在城西十里抵抗敌军,大败叛军,并将杨胡兴、刘蜀斩首。鲁爽被平定后,宗越又带他的部队进驻梁山抗击臧质,臧质败逃,宗越立的战功很突出。他乘机追击残敌到江陵。当时荆州刺史朱修之还未到任,宗越杀人太滥太多,又逼迫掳掠南郡王刘义宣的儿女。因此被免官关在尚方监。后又被赦免,官复原职,再追议过去的战功,被封为筑阳县子,食邑四百户。又迁官西阳王刘子尚抚军中兵参军,将军照旧。大明三年(459),转官长水校尉。
竟陵王刘诞占据广陵造反,宗越率领骑兵听沈庆之指挥,攻打刘诞。到广陵城陷落时,世祖命令把城内男丁全部杀死。宗越执行屠杀令。宗越到场,对每一个人无不首先痛打一通,有时用鞭子抽击别人面孔。宗越喜洋洋地好像得到了什么一般。他共杀了几千人。大明四年(460),他被改封始兴县子,食邑户数和先前一样。大明八年(464),宗越迁官新安王刘子鸾抚军中兵参军兼辅国将军。当年又当督司州豫州的汝南新蔡汝阳颍川的四郡诸军事、宁朔将军、司州刺史,不久兼任汝南,新蔡二郡太守。
前废帝景和元年(465),他被召用当游击将军,在皇宫值班。不久,兼任南济阴太守,增进爵位为侯,增封二百户,又加官冠军将军,改换兼任南东海太守,游击将军照旧。前废帝凶残不道,但是宗越谭金童太壹都为他卖命出力。为废帝杀掉了一些大臣和何迈等人,这些事宗越等无不竭尽全力,所以废帝凭借宗越等瓜牙的凶残,什么也不怕。废帝赏赐宗越美女、金钱、布匹,使他们家里到处都是珠宝。宗越等都是军人,粗鲁强横,见识浅近,感激废帝恩德,全心全意效劳。废帝想到南方巡视,第二天将要出发,头天晚上,允许宗越等防卫军人出外夜宿。太宗因此得以除掉废帝。第二天早上,宗越等人一齐投靠新主,太宗对待他们很好,宗越改官任南济阴太守。其他官职照旧。
宗越等人既然曾为废帝效劳,担心太宗不能容允他们,虽然待遇很好,但他们内心很担心。明帝也不想他们呆在朝廷,一次和缓地对他们说:“你们碰到残暴的国君,辛苦了很长时间,艰苦和欢乐总在循环,你们应该挑选一个养老度日的好地方,有兵马的大镇由你们挑选。”宗越等一贯怀疑得很听到这话,都相视恐惧。并打算谋反,他们都把打算告诉沈攸之,沈攸之又把这些告诉太宗,当天便把宗越抓起来,投入监狱杀掉,宗越当年五十八岁。
宗越善于巩固营防和战阵,每次几万人驻扎,自己骑马先走,叫手下军人在他后面跟着,他的马停止不动,军营的范围便确定。竟然不曾有半点出入,到沈攸之代替殷孝祖当讨伐南方叛军的先锋时,恰遇殷孝祖战死。众人都很害怕,沈攸之感叹:“宗公死得可惜,他本来还是有过人之处的。”但他治军严厉而残酷,喜欢惩罚,动不动就杀人,一点事不如意,便用军法对待别人,当时王玄谟治军也刻薄少恩。士兵们作了一个顺口溜:“宁可坐五年牢,也不跟随王玄谟。王玄谟还勉强可以跟一跟,到了宗越那简直是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