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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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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昭

    孝昭皇帝演,字延安,神武皇帝第六子,文宣皇帝之母弟也。幼而英特,早有 大成之量,武明皇太后早所爱重。魏元象元年,封常山郡公。及文襄执政,遣中书 侍郎李同轨就霸府为诸弟师。帝所览文籍,源其指归而不好辞彩。每叹云:“虽盟 津之师,左骖震而不衄。”以为能。遂笃志读汉书,至李陵传,恒壮其所 为焉。聪敏过人,所与游处,一知其家讳,终身未尝误犯。同轨病卒,又命开府长 流参军刁柔代之,性严褊,不适诱训之宜,中被遣出。帝送出阁,惨然敛容,泪数 行下,左右莫不歔欷。其敬业重旧也如此。

    天保初,进爵为王。五年,除并省尚书令。帝善断割,长于文理,省内畏服。 七年,从文宣还邺。文宣以尚书奏事,多有异同,令帝与朝臣先论定得失,然后敷 奏。帝长于政术,剖断咸尽其理,文宣叹重之。八年,转司空、录尚书事。九年, 除大司马,仍录尚书。时文宣溺于游宴,帝忧愤表于神色。文宣觉之,谓帝曰: “但令汝在,我何为不纵乐?”帝唯啼泣拜伏,竟无所言。文宣亦大悲,抵杯于地 曰:“汝以此嫌我,自今敢进酒者,斩之!”因取所御杯尽皆坏弃。后益沉湎,或 入诸贵贱家角力批拉,不限贵贱。唯常山王至,内外肃然。帝又密撰事条,将谏, 其友王晞以为不可。帝不从,因间极言,遂逢大怒。顺成后本魏朝宗室,文宣欲帝 离之,阴为帝广求淑媛,望移其宠。帝虽承旨有纳,而情义弥重。帝性颇严,尚书 郎中剖断有失,辄加捶楚,令史奸慝,便即考竟。文宣乃立帝于前,以刀环拟胁召 被帝罚者,临以白刃,求帝之短,咸无所陈,方见解释。自是不许笞箠郎中。后赐 帝魏时宫人,醒而忘之,谓帝擅取,遂以刀环乱筑,因此致困。皇太后日夜啼泣, 文宣不知所为。先是禁友王晞,乃舍之,令侍帝。帝月余渐瘳,不敢复谏。

    及文宣崩,帝居禁中护丧事,幼主即位,乃即朝班。除太傅、录尚书,朝政皆 决于帝。月余,乃居藩邸,自是诏敕多不关帝。客或言于帝曰:“鸷乌舍巢,必有 探卵之患,今日之地,何宜屡出。”乾明元年,从废帝赴邺,居于领军府。时杨愔、 燕子献、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郑子默等以帝威望既重,内惧权逼,请以帝为太师、 司州牧、录尚书事;长广王湛为大司马、录并省尚书事,解京畿大都督。帝时以尊 亲而见猜斥,乃与长广王期猎,谋之于野。三月甲戌,帝初上省,旦发领军府,大 风暴起,坏所御车幔,帝甚恶之。及至省,朝士咸集。坐定,酒数行,执尚书令杨 愔、右仆射燕子献、领军可朱浑天和、侍中宋钦道等于坐。帝戎服与平原王段韶、 平秦王高归彦、领军刘洪徽入自云龙门,于中书省前遇散骑常侍郑子默,又执之, 同斩于御府之内。帝至东閤门,都督成休宁抽刃呵帝。帝令高归彦喻之,休宁厉声 大呼不从。归彦既为领军,素为兵士所服,悉皆弛仗,休宁叹息而罢。帝入至昭阳 殿,幼主、太皇太后、皇太后并出临御坐。帝奏愔等罪,求伏专擅之辜。时庭中及 两廊下卫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待诏,武卫娥永乐武力绝纶,又被文宣重遇,抚刃思效。 废帝性吃讷,兼仓卒不知所言。太皇太后又为皇后誓,言帝无异志,唯去逼而已。 高归彦敕劳卫士解严,永乐乃内刀而泣。帝乃令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林园,以京畿 军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诏以帝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相府佐 史进位一等。帝寻如晋阳,有诏军国大政咸谘决焉。

    帝既当大位,知无不为,择其令典,考综名实,废帝恭己以听政。太皇太后寻 下令废少主,命帝统大业。皇建元年八月壬午,皇帝即位于晋阳宣德殿,大赦,改 乾明元年为皇建。诏奉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曰昭信。乙酉, 诏自太祖创业已来,诸有佐命功臣子孙绝灭,国统不传者,有司搜访近亲,以名闻, 当量为立后;诸郡国老人各授版职,赐黄帽鸠杖。又诏謇正之士并听进见陈事;军 人战亡死王事者,以时申闻,当加荣赠;督将、朝士名望素高,位历通显,天保以 来未蒙追赠者,亦皆录奏;又以廷尉、中丞,执法所在,绳违按罪,不得舞文弄法; 其官奴婢年六十已上免为庶人。戊子,以太傅、长广王湛为右丞相,以太尉、平阳 王淹为太傅,以尚书令、彭城王浟为大司马。壬辰,诏分遣大使巡省四方,观察风 俗,问人疾苦,考求得失,搜访贤良。甲午,诏曰:“昔武王克殷,先封两代,汉、 魏、二晋,无废兹典。及元氏统历,不率旧章。朕纂承大业,思弘古典,但二王三 恪,旧说不同,可议定是非,列名条奏。其礼义体式亦仰议之。”又诏国子寺可备 立官属,依旧置生,请习经典,岁时考试。其文襄帝所运石经,宜即施列于学馆。 外州大学亦仰典司勤加督课。丙申,诏九州勋人有重封者,听分授子弟,以广骨肉 之恩。九月壬申,诏议定三祖乐。冬十一月辛亥,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百年为皇 太子。赐天下为父后者爵一级。癸丑,有司奏太祖献武皇帝庙宜奏武德之乐, 舞昭烈之舞;世宗文襄皇帝庙宜奏文德之乐,舞宣政之舞;显祖文宣 皇帝庙宜奏文正之乐,舞光大之舞。诏曰可。庚申,诏以故太师尉景、故 太师窦泰、故太师太原王娄昭、故太宰章武王厍狄干、故太尉段荣、故太师万俟普、 故司徒蔡俊、故太师高乾、故司徒莫多娄贷文、故太保刘贵、故太保封祖裔、故广 州刺史王怀十二人配飨太祖庙庭,故太师清河王岳、故太宰安德王韩轨、故太宰扶 风王可朱浑道元、故太师高昂、故大司马刘丰、故太师万俟受洛干、故太尉慕容绍 宗七人配飨世宗庙庭,故太尉河东王潘相乐、故司空薛脩义、故太傅破六韩常三人 配飨显祖庙庭。是月,帝亲戎北讨库莫奚,出长城,虏奔遁,分兵致讨,大获牛马, 括总入晋阳宫。十二月丙午,车驾至晋阳。

    二年春正月辛亥,祀圆丘。壬子,禘于太庙。癸丑,诏降罪人各有差。二月丁 丑,诏内外执事之官从五品已上及三府主簿录事参军、诸王文学、侍御史、廷尉三 官、尚书郎中、中书舍人,每二年之内各举一人。冬十月丙子,以尚书令、彭城王 浟为太保,长乐王尉粲为太尉。己酉,野雉栖于前殿之庭。十一月甲辰,诏曰: “朕婴此暴疾,奄忽无逮。今嗣子冲眇,未闲政术,社稷业重,理归上德。右丞相、 长广王湛研机测化,体道居宗,人雄之望,海内瞻仰,同胞共气,家国所凭,可遣 尚书左仆射、赵郡王睿喻旨,征王统兹大宝。其丧纪之礼一同汉文,三十六日悉从 公除,山陵施用,务从俭约。”先是帝不豫而无阙听览,是月,崩于晋阳宫,时年 二十七。大宁元年闰十二月癸卯,梓宫还邺,上谥曰孝昭皇帝。庚午,葬于文靖陵。

    帝聪敏有识度,深沉能断,不可窥测。身长八尺,腰带十围,仪望风表,迥然 独秀。自居台省,留心政术,闲明簿领,吏所不逮。及正位宸居,弥所克励。轻徭 薄赋,勤恤人隐。内无私宠,外收人物,虽后父位亦特进无别。日昃临朝,务知人 之善恶,每访问左右,冀获直言。曾问舍人裴泽在外议论得失。泽率尔对曰:“陛 下聪明至公,自可远侔古昔,而有识之士,咸言伤细,帝王之度,颇为未弘。”帝 笑曰:“诚如卿言。朕初临万机,虑不周悉,故致尔耳。此事安可久行,恐后又嫌 疏漏。”泽因被宠遇。其乐闻过也如此。赵郡王睿与厍狄显安侍坐,帝曰:“须拔 我同堂弟,显安我亲姑子,今序家人礼,除君臣之敬,可言我之不逮。”显安曰: “陛下多妄言。”曰:“若何?”对曰:“陛下昔见文宣以马鞭挞人,常以为非, 而今行之,非妄言耶?”帝握其手谢之。又使直言。对曰:“陛下太细,天子乃更 似吏。”帝曰:“朕甚知之,然无法来久,将整之以至无为耳。”又问王晞,晞答 如显安,皆从容受纳。性至孝,太后不豫,出居南宫,帝行不正履,容色贬悴,衣 不解带,殆将四旬。殿去南宫五百余步,鸡鸣而去,辰时方还,来去徒行,不乘舆 辇。太后所苦小增,便即寝伏閤外,食饮药物尽皆躬亲。太后常心痛不自堪忍,帝 立侍帷前,以爪掐手心,血流出袖。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雄断有谋,于时国富 兵强,将雪神武遗恨,意在顿驾平阳,为进取之策。远图不遂,惜哉!初,帝与济 南约不相害。及舆驾在晋阳,武成镇邺,望气者云邺城有天子气。帝常恐济南复兴, 乃密行鸠毒,济南不从,乃扼而杀之。后颇愧悔。初苦内热,频进汤散。时有尚书 令史姓赵,于邺见文宣从杨愔、燕子献等西行,言相与复仇。帝在晋阳宫,与毛夫 人亦见焉。遂渐危笃。备禳厌之事,或煮油四洒,或持炬烧逐。诸厉方出殿梁,骑 栋上,歌呼自若,了无惧容。时有天狗下,乃于其所讲武以厌之。有兔惊马,帝坠 而绝肋。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帝不对。太后怒曰:“杀之耶?不用吾言, 死其宜矣!”临终之际,唯扶服床枕,叩头求哀。遣使诏追长广王入纂大统,手书 云:“宜将吾妻子置一好处,勿学前人也。”

    论曰:神武平定四方,威权在己,迁邺之后,虽主器有人,号令所加,政皆自 出。文宣因循鸿业,内外叶从,自朝及野,群心属望,东魏之地,举国乐推,曾未 期月,遂登宸极。始则存心政事,风化肃然,数年之间,朝野安出。其后纵酒肆欲, 事极猖狂,昏邪残暴,近代未有,飨国不永,实由斯疾。济南继业,大革其弊,风 教粲然,搢绅称幸。股肱辅弼,虽怀厥诚,既不能赞弘道德,和睦亲懿,又不能远 虑防身,深谋卫主,应断不断,自取其咎。臣既诛夷,君寿废辱,皆任非其器之所 致尔。孝昭早居台阁,故事通明,人吏之间,无所不委。文宣崩后,大革前弊。及 临尊极,留心更深,时人服其明而识其细也。情好稽古,率由礼度,将封先代之胤, 且敦学校之风,征召英贤,文武毕集。于时周氏朝政移于宰臣,主将相猜,不无危 殆。乃眷关右,实怀兼并之志,经谋宏远,实当代之明主,而降年不永,其故何哉? 岂幽显之间,实有报复,将齐之基宇止在于斯,帝欲大之,天不许也?

    <b>译文</b>

    孝昭皇帝高演,字延安,神武皇帝的第六个儿子,文宣皇帝的同母弟弟。小时候才智超群,很早就有能成大事的器量,武明皇太后早就宠爱看重他。魏国元象元年,封为常山郡公。等到文襄帝执掌国政,派遣中书侍郎李同轨到霸府作弟弟们的老师。皇帝阅读图书,弄清它的本旨而不喜欢辞采。常常感叹说:“虽然盟津的军队,左边的马震动而不致挫败。”认为能够做到。于是专心阅读漠书,读到李陵传,一直赞赏他的行为。聪明过人,和他交游过的人,一旦知道了他们祖辈的名讳,终身不再不慎冒犯。李同轨病死,又命令开府长流参军刁柔代替他,刁柔性格严厉偏狭,不适合诱导训诲人,中途被遣送出来。皇帝送他出门,表情悲伤,流下了眼泪,旁边的人没有不叹息的。他敬重学业重视旧交就像这样。

    天保初年,晋升爵位为王。天保五年,授任并省尚书令。皇帝善于决断,擅长文辞义理,省内的人害怕并服从他。天保七年,跟随文宣帝返回邺城。文宣帝认为尚书上奏政事,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命令皇帝和朝中大臣先讨论确定是非,然后陈述奏上。皇帝擅长执政的方法,分析判断都合乎道理,文宣帝赞叹器重他。天保八年,转任司空、录尚书事。天保九年,授任大司马,仍任绿尚书。

    当时文宣帝沉溺于游乐宴饮,皇帝忧伤气愤流露在表情上,文宣帝觉察到,对皇帝说:“祇要让你在,我为什么不放纵行乐?”皇帝祇是哭泣拜倒在地上,始终不说话。文宣帝也十分悲伤,把酒杯推到地下说:“你以此嫌我,从今以后敢送酒来的人,斩了他!”于是取来所用的酒杯全都砸坏丢弃。后来更加沉湎于游乐宴饮,有时到各皇亲国戚家比武搏击,不分贵贱。衹是常山王一到,裹裹外外都静了下来。皇帝又秘密撰写条例,将要进谏,他的朋友王晞认为不可。皇帝没有听从,藉机会竭力劝说,于是文宣帝大怒。顺成后本来是魏朝宗室,文宣帝想要皇帝离开她,私下为皇帝广泛寻求美好的女子,希望转移他对顺成后的宠爱。皇帝虽然接受旨意接纳,但和顺成后的情意更加深厚。皇帝的性格十分严厉,尚书郎中分析判断有失误,就加以鞭打,令史干了不法的事,就刑讯追究。文宣帝就让皇帝站在面前,用刀头上的环抵住皇帝的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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