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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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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板上言。灵运驰诣阙上表,自陈本末。文 帝知其见诬,不罪也。不欲复使东归,以爲临川内史。

    在郡游放,不异永嘉,爲有司所纠。司徒遣使随州从事郑 望生收灵运。灵运兴兵叛逸,遂有逆志。爲诗曰:“韩亡子房 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追讨禽之,送 廷尉,廷尉论正斩刑。上爱其才,欲免官而已。彭城王义康坚 执,谓不宜恕。诏以“谢玄勋参微管,宜宥及后嗣,降死徙广 州”

    后秦郡府将宋齐受使至涂口,行达桃墟村,见有七人下路 聚语,疑非常人,还告郡县,遣兵随齐掩讨禽之。其一人姓赵 名钦,云“同村薛道双先与灵运共事,道双因同村成国报钦云: ‘灵运犯事徙广州,给钱令买弓箭刀楯等物,使道双要合乡里 健儿于三江口篡之。若得志如意后,功劳是同。遂合部党要谢 不得,及还饥馑,缘路爲劫。’”有司奏收之,文帝诏于广州 弃市。临死作诗曰:“龚胜无馀生,李业有终尽,嵇公理既迫, 霍生命亦殒。”所称龚胜、李业,犹前诗子房、鲁连之意也。 时元嘉十年,年四十九。所着文章传于世。

    孟顗字彦重,平昌安丘人,卫将军昶弟也。昶、顗并美风 姿,时人谓之双珠。昶贵盛,顗不就辟。昶死后,顗历侍中、 仆射、太子詹事、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尝就徐羡之因叙关、 洛中事,顗叹刘穆之终后便无继者,王弘亦在,甚不平,曰: “昔魏朝酷重张合,谓不可一日无之。及合死,何关兴废?” 顗不悦,衆宾笑而释之。后卒于会稽太守。

    灵运子凤,坐灵运徙岭南,早卒。

    凤子超宗。随父凤岭南,元嘉末得还。与慧休道人来往。 好学有文辞,盛得名誉。选补新安王子鸾国常侍。王母殷淑仪 卒,超宗作诔奏之,帝大嗟赏,谓谢庄曰:“超宗殊有凤毛, 灵运复出。”时右卫将军刘道隆在御坐,出候超宗曰:“闻君 有异物,可见乎?”超宗曰:“悬磬之室,复有异物邪。”道 隆武人无识,正触其父名,曰:“旦侍宴,至尊说君有凤毛。” 超宗徒跣还内。道隆谓检觅凤毛,至闇待不得,乃去。

    泰始中,爲尚书殿中郎。三年,都令史骆宰议策秀孝格, 五问并得爲上,四三爲中,二爲下,一不第。超宗议不同,诏 从宰议。

    齐高帝爲领军,爱其才,卫将军袁粲闻之,谓高帝曰 : “超宗开亮,善可与语。”取爲长史、临淮太守。粲诛,高帝以 超宗爲义兴太守。升明二年,坐公事免。诣东府门自通,其日 风寒,高帝谓四座曰:“此客至,使人不衣自暖矣。”超宗既 坐,饮酒数杯,辞气横出,高帝对之甚欢。

    及齐受禅,爲黄门郎。有司奏撰郊庙歌,上敕司徒褚彦回、 侍中谢朏、散骑侍郎孔珪、太学博士王咺之、总明学士刘融、 何法图、何昙秀作者凡十人,超宗辞独见用。

    爲人恃才使酒,多所陵忽,在直省常醉。上召见,语及北 方事,超宗曰:“虏动来二十年矣,佛出亦无如之何。”以失 仪出爲南郡王中军司马。人问曰:“承有朝命,定是何府?” 超宗怨望,答曰:“不知是司马,爲是司驴;既是驴府,政应 爲司驴。”爲有司奏,以怨望免,禁锢十年。后司徒褚彦回因 送湘州刺史王僧虔,阁道坏,坠水;仆射王俭惊跣下车。超宗 拊掌笑曰:“落水三公,坠车仆射。”彦回出水,沾湿狼藉。 超宗先在僧虔舫,抗声曰:“有天道焉,天所不容,地所不受。 投畀河伯,河伯不受。”彦回大怒曰:“寒士不逊。”超宗曰: “不能卖袁、刘得富贵,焉免寒士。”前后言诮,稍布朝野。

    武帝即位,使掌国史。除竟陵王征北谘议,领记室,愈不 得志。超宗爲子娶张敬儿女爲妇,帝甚疑之。及敬儿诛,超宗 谓丹阳尹李安人曰:“往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君欲何计? “安人具啓之。上积怀超宗轻慢,使兼中丞袁彖奏超宗请付廷 尉。武帝虽可其奏,以彖言辞依违,使左丞王逡之奏彖“轻文 略奏,挠法容非,请免彖所居官”诏“彖匿情欺国,爱朋罔 主,免官,禁锢十年”超宗下廷尉,一宿发白皓首 。诏徙越 嶲,行至豫章,上敕豫章内史虞悰赐尽,勿伤其形骸。

    明年,超宗门生王永先又告超宗子才卿死罪二十馀条。上 疑其妄,以才卿付廷尉辩,以不实见原。永先于狱尽之。

    才卿弟几卿,清辩,时号神童。超宗徙越嶲,诏家人不得 相随。几卿年八岁,别父于新亭,不胜其恸,遂投于江。超宗 命估客数人入水救之,良久涌出,得就岸,沥耳目口鼻,出水 数斗,十馀日乃裁能言。居父忧哀毁过礼。年十二,召补国子 生。齐文惠太子自临策试,谓王俭曰:“几卿本长玄理,今可 以经义访之。”俭承旨发问,几卿辩释无滞,文惠大称赏焉。 俭谓人曰:“谢超宗爲不死矣。”及长,博学有文采。仕齐爲 大尉晋安王主簿。

    梁天监中,自尚书三公郎爲书侍御史。旧郎官转爲此职者, 世谓之南奔。几卿颇失志,多陈疾,台事略不复理。累迁尚书 左丞。

    几卿详悉故实,仆射徐勉每有凝滞,多询访之。然性通脱, 会意便行,不拘朝宪。尝预乐游苑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 酒垆,停车褰幔,与车前三驺对饮。时观者如堵,几卿处之自 若。后以在省署夜着犊鼻褌,与门生登阁道饮酒酣呼,爲有司 纠奏,坐免。

    普通六年,诏西昌侯藻督衆军北侵,几卿啓求行,擢爲藻 军师长史。将行,与仆射徐勉别,勉云:“淮、淝之役,前谢 已着奇功,未知今谢何如?”几卿应声曰:“已见今徐胜于前 徐,后谢何必愧于前谢。”勉默然。军至涡阳退败,几卿坐免 官。

    居白杨石井宅,朝中交好者载酒从之,客恒满坐。时左丞 庾仲容亦免归,二人意相得,并肆情诞纵,或乘露车历游郊野, 醉则执铎挽歌,不屑物议。湘东王绎在荆镇与书慰勉之。

    后爲太子率更令。放达不事容仪。性不容非,与物多忤, 有乖己者,辄肆意骂之,退无所言。迁左丞。仆射省尝议集公 卿,几卿外还,宿醉未醒,取枕高卧,傍若无人。又尝于阁省 裸袒酣饮,及醉小遗,下沾令史,爲南司所弹,几卿亦不介意。 转左光禄长史。卒,文集行于世。

    几卿虽不持检操,然于家门笃睦。兄才卿早卒,子藻幼孤, 几卿抚养甚至。及藻成立,历清官,皆几卿奖训之力也。

    论曰:谢晦以佐命之功,当顾托之重,殷忧在日,黜昏啓 圣,于社稷之计,盖爲大矣。但庐陵之殒,事非主命,昌门之 覆,有乖臣道。博陆所慎,理异于斯。加以身处上流,兵权总 己,将欲以外制内,岂人主所久堪乎。向令徐、傅不亡,道济 居外,四权制命,力足相侔,刘氏之危,则有逾累卵。以此论 罚,岂曰妄诛。宣远所爲寒心,可谓睹其萌矣。然谢氏自晋以 降,雅道相传,景恒、景仁以德素传美,景懋、景先以节义流 誉。方明行己之度,玄晖藻缋之奇,各擅一时,可谓德门者矣。 灵运才名,江左独振;而猖獗不已,自致覆亡。人各有能,兹 言乃信,惜乎!

    <b>部分译文</b>

    谢晦  谢晦,字宣明,陈郡阳夏人,是晋朝太常谢裒的玄孙。谢裒的儿子谢奕、谢据、谢万、谢铁,都是以前历史上的著名人物。谢据的儿子谢朗字长度,位居东阳太守。谢朗的儿子谢重字景重,职位是会稽王刘道子的骠骑长史。谢重生了谢绚、谢瞻、谢晦、谢日爵、谢遁。谢绚职位做到宋武帝镇军长史,死得早。谢晦起初担任孟昶建威府的中兵参军。孟昶死后,武帝问刘穆之,孟昶府中谁能够入自己府中,刘穆之举荐谢晦,于是就任命他为太尉参军。

    有一次武帝审讯案件,那天早晨,刑狱参军有病,让谢晦代替他。谢晦在车中把诉讼材料看了一遍,随意询问,对答没有失误。武帝认为他很奇异,当天就任命他代管刑狱贼曹。逐渐升迁为太尉主簿。跟随征讨司马休之,当时徐逵之战死,武帝将要自己登岸,各位将官劝谏而不听。谢晦抱住了武帝,武帝说:“我要把你斩了。”谢晦说:“天下可以没有谢晦,不可以没有您,谢晦死了有什么呢?”正好赶上胡藩登岸,贼军撤退,才停了下来。

    谢晦的风姿很美,善于谈笑,眉目分明,鬓发如墨。涉猎文章内容含义,博学多识,当时的人拿他比作杨德祖,略微有些不及。谢晦听了还觉得很遗憾。武帝对他十分爱赏,跟随征讨关中、洛阳,内外的重要事务都委托给他。武帝在彭城举行盛大宴会,要来了纸笔写诗,谢晦恐怕武帝有闪失,起身向武帝进谏,就代作了一首,说:“先荡临淄秽,却清河洛尘,华阳有逸骥,桃林无伏轮。”于是群臣一起作起来。当时谢混的风姿和才华为江东第一,曾经与谢晦一块在武帝面前,武帝看着他们说:“同时忽然有了两个玉人!”

    刘穆之派遣使者汇报事情,谢晦往往提出不同意见,刘穆之生气地说:“您还有回去的时候吗?”后来武帝想让谢晦做从事中郎,刘穆之坚持不给,所以刘穆之在世的时候他一直得不到升迁。等刘穆之去世的消息一到,武帝哭得很悲痛,说:“使我丧失了一个贤良的朋友。”谢晦当时正在那里值班,非常高兴,自己进了殿门,当天叫他出来,调任从事中郎。宋台建立,他做右卫将军,担任侍中。

    武帝听说咸阳沦陷,想再北伐,谢晦劝谏说兵马都很疲倦,才停下了。于是登城北望,慨然长叹,很不高兴,便让身边的臣僚诵诗,谢晦咏王粲的诗说:“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长安,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武帝流泪不能自控。后来武帝接受天命做了皇帝,在石头城登上祭坛,准备好车驾进宫,谢晦率领流动的军队进行警戒。后又担任中领军,封为武昌县公。

    永初二年(421),因为使用玉玺加封镇西司马南郡太守王华,而误封了北海太守刘球,下诏免除了谢晦的侍中职务。不久转为领军将军,担任散骑常侍,依照晋朝的中军羊祜的先例,进入殿省值勤,总管保卫工作。后来武帝有病,配给仪仗二十人,和徐羡之、傅亮、檀道济一齐伺候服药。少帝即位,担任中书令,和徐、傅共同辅佐政治。等到少帝废黜,徐羡之让谢晦兼任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做都督,想让他在京城外面作为援助。他担心文帝到了,或者另外任用别人,所以先有了这样的安排。精兵旧将,都配备给了他。文帝即位,谢晦担心不能前去,十分忧虑惶恐。等出发到了新亭,回头望着石头城高兴地说:“现在终于逃脱了。”进封他为建平郡公,他坚持辞让。又配给他乐队一部。到了江陵,深深地和侍中王华结交,希望能够免祸。两个女儿许配给了彭城王刘义康、新野侯刘义宾。元嘉二年(425),差妻子和长子谢世休送女儿回京城。在此以前,景平年间(423~424),魏国军队攻取了河南,现在文帝想杀死徐羡之等并且讨伐谢晦,便声言要北行,又说要参拜京陵,装备舟舰。傅亮给谢晦写信,说“讨伐河北,事情尚未结束,朝野当中,忧虑恐惧的人很多。”又说“将要派外监万幼宗前往。”当时朝廷处置异常,计谋常常泄露。元嘉三年正月,谢晦的弟弟黄门侍郎谢日爵派人驰马报告谢晦,谢晦还以为不会这样,叫来咨议参军何承天把傅亮的来信拿给他看,说:“估计万幼宗一两天内必定来到,傅公怕我好事,所以先寄这封信来。”何承天说:“在外面听到,都说西讨已经决定,万幼宗哪还有西上的道理?”谢晦还认为是谎信,让何承天预先写好答复诏书的启奏草稿,认为北行应该到明年。江夏内史程道慧得到寻阳人的来信,说这事已经很确切,让人告诉谢晦。谢晦向何承天询问计策,回答说:“承蒙将军看重,常常想着报答恩德,事变到了,怎敢隐瞒真情。然而明天戒严,动用军法,依我自己的短浅想法,恐怕不能尽享天年。”谢晦恐惧地说:“您难道是要我自杀吗?”何承天说:“尚没有到这种地步,因为你是在险境之外。”谢晦说:“荆州是用武之地,兵员和粮食都容易供给。姑且决战,然后再撤走也不算晚。我不能怕死,辜负先帝的托付,怎么样?”又对何承天说:“万幼宗还没有到,如果此后两三天没有消息,便是不再来了么?”何承天说:“程道慧说这件事情已经决定,怎么还能怀疑?”谢晦打算毁掉南蛮的兵士登记簿,率领现有的兵力决战。士人大多劝他发兵。谢晦问各位将领:“战士三千足以守城吗?”南蛮司马周超说:“不仅是守城,如果有外来的敌寇,还可以立功。”司马庾登之请求辞去司马、南郡的职务授给他,谢晦便当即任命周超为司马,转任庾登之为长史。

    文帝杀死了徐羡之等和谢晦的儿子谢世休,逮捕了谢日爵和他的儿子谢世平、他哥哥的儿子谢绍等。谢晦知道后,首先举行仪式向徐羡之、傅亮致哀,然后公布了子弟的不幸消息。随即自己走出射堂,聚集了精兵三万人,于是上表,说“我们如果企图专权,不顾国家典章,便会辅助幼主,辜负背弃皇上,哪会沿流二千里?虚馆三个月,奉迎皇上銮驾,以遵陛下圣旨。从前庐陵王在营阳的时候,屡屡遭受猜疑,积累怨恨犯上作乱,自取灭亡。如不有所废除,将何以兴盛,耿不以贼寇留给君父,臣又有什么对不起宋室的呢。”又说“徐羡之、傅亮无罪而被杀死,王弘兄弟轻狂急躁愚昧,王华猜忌残忍”文帝当时已经戒严,尚书传令荆州揭露他的罪状。

    谢晦率兵二万从江陵出发,舟舰从江津一直排列到破冢,旌旗互相照耀。他慨叹道:“遗憾的是不能以此作为勤王的大军。”散发檄文到建邺,叙说王弘、王昙首、王华等人的罪状。又上表陈说自己的心情。起初,谢晦与徐羡之、傅亮商议自我保全的计划:谢晦占据上游,檀道济镇守广陵,各自拥有强兵,足以制约朝廷;徐羡之、傅亮在朝中掌权,可以持久。后来文帝将行,召见檀道济,把军队委托给他。谢晦开始以为檀道济不会顺从,等听说他过来,大军全部溃败。谢晦得了一只小船回到江陵。

    起初,雍州刺史刘粹派遣弟弟刘道济和台军主将沈敞之袭击江陵,到了沙桥,周超把他打得大败。很快谢晦到了江陵,没有作其他处置,只有惭愧地感谢周超。周超当天夜里赶往到彦之那里投降,谢晦便带着弟弟谢遁、他哥哥的儿子谢世基等七人骑马向北逃走。谢遁肥胖不能骑马,谢晦常常等待他,不能很快前进。到了安陆的延头,谢晦过去的下属官员、守卫部队主将光顺之把他捉住,用囚车送到了建邺。谢晦在路上作了一篇悲人道来自我哀叹。

    周超投降以后,到彦之让他负责参谋府中军事。刘粹派人告诉到彦之,沙桥的失败,就是因为周超。到彦之于是把他抓起来,与谢晦等人一并处死。

    谢世基,是谢绚的儿子。很有才气,临死的时候写了一首连句诗说:“伟哉横海鳞,壮矣垂天翼,一旦失风水,反为蝼蚁食。”谢晦接续道:“功遂谋昔人,保退无智力。既涉太行险,斯路信难陟。”

    谢晦的女儿是彭城王刘义康的妃子,聪明而又有才貌,她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和谢晦诀别说:“父亲呀,大丈夫应当横尸战场,为什么却狼狈地死在都市呢?”说罢长叫而死,行人都为她感动得落下了眼泪。

    谢晦死的时候年龄三十七岁。庾登之、殷道鸾、何承天等谢晦以下的其他人都被宽免。

    谢方明

    谢方明,是谢裕堂祖父的弟弟。他的祖父谢铁字铁石,职位是永嘉太守。父亲谢冲字秀度,担任中书郎,家在会稽,生病回家,被孙恩所杀,朝廷追赠为散骑常侍。谢方明随着伯父吴兴太守谢邈住在郡中。孙恩进犯会稽,东部诸郡响应,吴兴人胡桀、郜骠攻破东迁县,谢方明劝谢邈躲避他们,没有听从,贼军到后被杀害,谢方明逃走免祸。

    起初,谢邈舅舅的儿子长乐人冯嗣之和北方学士冯翊人仇玄达都投靠了谢邈,谢方明对他们的安排都很简慢,二人都恨他,于是便与孙恩通谋。刘牢之、谢琰等讨伐孙恩,孙恩逃往临海,冯嗣之等无法一同前去,正在重新聚合。谢方明平时体质病弱,但是勇猛果断过人,他联合谢邈的门生讨伐冯嗣之等,把他们全部捉住并且杀死。当时在兵乱之后,喜事丧事的礼仪都已废除,谢方明整个家门遇祸,资产已无遗存,但办理丧事非常尽力,几个月丧葬完毕,清平时代的礼仪也无以超过。不久,孙恩重新攻陷会稽,谢琰被害,于是悬赏捉拿谢方明很紧急。谢方明在上虞用车载着他同母的妹妹逃奔东阳,由黄蘖峤走出鄱阳,搭车回京,寄居在国子学。历经艰险,辛苦备尝,而忠贞的操守,坚持没有任何改变。

    桓玄攻克了建邺,丹阳尹卞范之势力超越朝野,想把女儿嫁给谢方明,谢方明终于没有回话。桓玄听说后很欣赏,便任命他为著作佐郎。后来他的堂兄谢景仁举荐他为宋武帝的中军主簿,谢方明凡是知道的事情无不做好,武帝对他说:“惭愧没有瓜衍的封赏,暂且要和您共享豫章的封国利禄。”屡次加以赏赐。

    谢方明严守信条,善于适应自己的地位和条件,即使是在昏暗的房室中,也没有怠倦的表情。他的堂兄谢混有很大的名气,他只是在年节的时候拜访一下罢了。丹阳尹刘穆之在当时的权力很大,朝野的人士聚集,其中不到的只有谢混、谢方明、郗僧施、蔡廓四人而已。刘穆之非常恼恨。等谢混等人被杀后,谢方明、蔡廓到刘穆之那里去,刘穆之非常高兴,对武帝说:“谢方明可以说是名家驹,他和蔡廓应当安排为和三公位置等同的人,不要说还有更高的人材。”不久,调转为从事中郎,仍然担任左将军刘道怜的长史,武帝命令府中的众多事务都要询问和取决于他。府中又调转他为中军长史,不久担任了晋陵太守,又任命为骠骑长史、南郡相,委任和起初一样。有一次年终,江陵县监狱中的罪犯罪行不分轻重,全部放假回家,让他们过三天整以后回来,罪重的有二十多人,主簿以下官员无不疑惧。当时晋陵郡送来的从前的主簿弘季咸、徐寿之都跟随在西部,坚持劝谏,认为过去虽然有这种事情,但可能是记载中说得过分,而且当今人情虚伪轻薄,不能用古代的节义来评价。谢方明不予采纳,同时把他们都放回去了。囚犯和他们的父兄都惊喜流泪,觉得被处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到了期限有一个犯重罪的喝醉了酒不能归来,耽误了两天便返回了。还剩下一个囚犯十天没有回来,五官朱干期请求会见,想自己去抓他。谢方明知道是为了那个囚犯的事,便让身边人员去谢绝五官不用进来,囚犯一定会自己返回来。囚犯在村边徘徊,不敢自己返回,村里的人都谴责他,并且带人把他送回来,终于没有逃跑的。远近的人都很叹服。

    宋武帝接受天命,谢方明担任了侍中、丹阳尹,有能干的声名。调任会稽太守。江东人口繁盛,风俗峻刻,以强欺弱,奸猾的官吏非常多,诏书一下,文教和拘捕相连续。谢方明深深地通达政治,不拘文法,省略苛细条文,关键在于总体掌管。贵族豪士,没人敢于违犯禁令。除去乡伍的连坐办法,判决搁置很久的讼案。前后征伐,常常是兵力不足,都是借助于士人和平民,事情安定下来后,都让他们回乡务农。而地方官不明智,给予和收取的关系错误,群众工作做不好,必然受到阻碍。谢方明删简精当,各方面都恰到好处,东部一带都称赞、歌颂他。他的性格尤其爱惜人物,从不评论别人的是非。承接前任官员,不改变他们的政策;一定要改变的,则渐渐改变,使人没有痕迹可寻。最后在官任上逝世。

    谢灵运

    谢灵运,是安西将军谢弈的曾孙、谢方明的侄子。祖父谢玄,是晋朝的车骑将军。父亲谢。。,生下来就不聪明,位居秘书郎,死得早。谢灵运幼年就很聪颖,有悟性,谢玄十分诧异,对亲近好友说:“我生了个谢。。,。。的儿子怎么就一定赶不上我!”

    谢灵运少年好学,博览群书,文章的美妙,和颜延之同为江东第一。纵横俊发超过颜延之,而深细密致则不如他。堂叔谢混特别赏识和喜爱他。袭封为康乐公,因为是国公而照例任命为员外散骑侍郎,没去就任,做了琅笽王大司马行参军。他性格奢侈,车辆衣服十分鲜丽,衣物大多改变旧的形状样式,社会上都很尊崇他,都称他为谢康乐。逐渐升迁为秘书丞,因为出事而免官。

    宋武帝在长安,谢灵运担任世子中军咨议、黄门侍郎,奉了命令出使到彭城去慰劳武帝,作了一篇撰征赋。后来做相国从事中郎、世子左卫率,因为随便杀死仆役而免官。宋朝承受天命后,把他的爵位从公降为侯,重又做了太子左卫率。

    谢灵运经常丧失礼度,朝廷只是把他作为文学人物对待,不把实权性的官职给他。他认为自己的才能可以参掌重权,却不被赏识,常常怀着愤懑和怨恨。庐陵王刘义真少年时候就喜欢文籍,和谢灵运感情异常诚恳。少帝即位,权力掌握在大臣手里,谢灵运制造矛盾,毁谤朝政,司徒徐羡之等人厌恨他,便把他调出京城去担任永嘉太守。郡中有名山名水,谢灵运平素非常爱好。出任太守既然很不得志,于是便肆意遨游,走遍了各县,常常超过十天或一月。对管理民众、听取诉讼的事,不再关心,所到之处就是以咏诗来寄托自己的心意。

    在郡中呆了一整年,便称说有病,辞去职务,他的堂弟谢晦、谢曜、谢弘伟等都给他写信劝阻,不听。谢灵运的父亲和祖父都葬在始宁县,都有旧宅和别墅,于是便把户籍迁移到会稽,修缮和营造旧时的住处。依傍青山,靠近江水,可以尽享幽居的美妙。他与隐士王弘之、孔淳之等以放荡为娱乐,有就此度完一生的志向。他每有一首诗传到京城,不论贵人贱人无不争着抄写,旦夕之间士人和平民都会传遍,名声惊动京城,他曾作山居赋,并且加有自注叙述这件事情。

    文帝杀了徐羡之等人,征调他做秘书监,两次征召都没有前去。便让光禄大夫范泰给他写信敦促鼓励,才出来就任。让他在秘书阁书写遗缺的文字,又让他撰写晋书,粗略地立好了提纲,而书最后没有写成。不久调任侍中,奖赏和待遇都很丰厚。谢灵运的诗和书法都很独绝,每次文章作罢,就自己把它写下来,文帝称为二宝。既然自以为是名流,就应该参与朝政,但是到现在只是被以文学的身份对待;常常陪同皇上宴饮,不过就是闲谈欣赏。王昙首、王华、殷景仁等人的名位素来都不超过他,却都被赏识重用,心里很不平衡,于是常常声称有病而不上朝值班。开凿水池、设置园林、种植竹子、栽培果树,赋税徭役,不再去催促如期完成。出城游玩,有时远达一百六七十里,十几天不归。既没有上表,也不请假。皇上不愿意伤害大臣,委婉地暗示让他自己辞职。谢灵运上表陈说自己有病,赐给他假期东归。将要走的时候,又上书劝朝廷讨伐黄河以北。而游玩宴集,仍然夜以继日。又被御史中丞傅隆参奏免官,这一年,是元嘉五年(428)。

    谢灵运到了东部以后,和族弟谢惠连、东海人何长瑜、颍川人荀雍、泰山人羊璇之以文章互相欣赏聚会,共同进行山泽旅游,当时的人称他们为四友。谢惠连自幼就有奇才,不为他的父亲谢方明所知。谢灵运离开永嘉回到始宁,当时谢方明为会稽太守,谢灵运去拜访谢方明,遇到了谢惠连,大加赏识。谢灵运的性格平时无所推重,只器重谢惠连,和他结为生死之交。当时何长瑜教谢惠连读书,也在郡内,谢灵运又以为是绝伦之才。他对谢方明说:“阿连有这样的才能和悟性,而您却当成平常的儿童对待,长瑜是当今的王粲,而您却用对下客的态度对待他。您既然不能礼遇贤士,应该把长瑜还给灵运。”便用车把他拉走了。荀雍字道雍,官做到员外散骑郎。羊璇之字曜。。,担任临川内史,被司空竟陵王刘诞所赏识,刘诞失败后株连被杀。何长瑜的才气亚于谢惠连,而荀雍、羊璇之赶不上。临川王刘义庆搜集文士,何长瑜从国侍郎升到平西记室参军。曾经在江陵寄信给族人何勖,用韵语来描述刘义庆州府中的官员说:“陆展染白发,欲以媚侧室,青青不解久,星星行复出。”像这样的有五六句。而轻薄少年于是加以扩展,凡是人士都成为题目,都加上苛苦的诗句,他们的这种文字非常流行。刘义庆大怒,报告了文帝,把他调任广州所统辖的曾城县令。后来刘义庆去世,朝中的士人都到府上去致哀,何勖对袁淑说:“何长瑜就可以回来了。”袁淑说:“封国中刚刚失去了皇族的英才,不应该就考虑流放人员。”庐陵王刘绍镇守寻阳,任命何长瑜为南中郎行参军,掌管书记工作。路上走到板桥,遇到暴风落水而死。

    谢灵运凭借祖父的产业,生活的资本很丰厚,奴僮很多,旧时仆役几百人,凿山浚湖,工程不断。寻山攀岭,一定要登上幽僻高峻之处,岩嶂几十重,无不全部走到。攀登常常穿着木屐,上山的时候就去掉它的前齿,下山的时候就去掉它的后齿。他曾从始宁南山伐树开路,直到临海,跟随的有几百人,临海太守王臔很吃惊,以为是山贼,最后知道是谢灵运才安下心来。谢灵运又邀请王臔继续前进,王不肯。谢灵运赠王臔诗说:“邦君难地山佥,旅客易山行。”在会稽也有众多的随从,惊动了全县。太守孟靑奉佛十分虔诚,而被谢灵运所轻视,他曾经对孟靑说:“要想得道必须具有天赋的慧业,丈人您升天肯定在我的前面,而成佛必然在我的后面。”孟靑对这话深为憎恨。谢灵运又与王弘之等人出去到千秋亭饮酒,赤裸着身体大声喊叫,孟靑深深感到不能忍受,写信向他们提出。谢灵运大怒说:“我们自己大叫,跟痴人有什么关系?”

    会稽东城有个回踵湖,谢灵运请求放水开为田地,文帝让州郡实行。这个湖离城郭很近,对于湖中的水产,百姓们感到很可惜,孟靑坚持不给。谢灵运得不到回踵湖,又请求把始宁的休山皇湖开为田地,孟靑又坚决不让。谢灵运说孟靑并不是打算有利于民众,而是顾虑决开湖水会害死水中许多生命,于是便用言论对他进行攻击。谢灵运与他便产生了矛盾。借着谢灵运的横行放肆,孟靑上表说他心有异志,发兵自己进行防守,并且上报朝廷。谢灵运骑马到宫中上表,自己陈述事情的原委。文帝知道他是被诬陷,并不降罪。也不想让他东归,任命为临川内史。

    他在临川的游玩放浪,不异于在永嘉,被有关部门所纠弹。司徒派遣使者随州从事郑望生拘捕了谢灵运。谢灵运兴兵叛逃,于是便有了造反的志向。他写诗说:“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官兵追讨,捉住了他,送交给廷尉,廷尉论为斩刑。皇上爱他的才能,打算只是将他免官。彭城王刘义康坚持,认为不应宽恕。诏令说“谢玄功勋可比管仲,应该宽大处理他的后代,把死刑降为流放广州”

    后来秦郡的府将宋齐接受委派到了涂口,走到桃墟村,见有七个人离开大路聚在一起私语,怀疑不是平常的人,回去报告了郡县衙门,于是便派兵随宋齐突袭抓住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姓赵名钦,说“同村的薛道霜先前和谢灵运共事,薛道霜通过同村的成国告诉我说:‘谢灵运犯了事流放到广州,给钱让买弓箭刀盾等东西,让道霜邀合乡村中的强壮男子,在三江口把他抢夺过来。如果能得志如愿,功劳是共同的。于是聚合同党,抢夺谢灵运,没有成功,等回来后非常饥饿,便在路上进行抢劫’。”有关部门奏请逮捕了谢灵运,文帝诏令在广州处死示众。他在临死的时候作诗说:“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嵇公理既迫,霍生命已殒。”其中所说的袭胜、李业,就像前首诗所说的子房、鲁连的意思。当时是元嘉十年(433),年龄四十九岁。他所著的文章流传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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