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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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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嗣监纳仓粟,飏得一糠一秕,罚之, 每笞不满十,然一日中或至三数。如是历年,怨隙日构。荣遂收付狱,禁绝其粮。 弘嗣饥,抽衣絮杂水咽之。其妻诣阙称冤,上遣考功侍郎刘士龙驰驿鞫问,奏荣毒 虐,又赃秽狼籍,遂征还京,赐死。先是,荣家寝室无故有蛆数斛从地坟出。未几, 荣死于蛆出之处。有子询。

    元弘嗣,河南洛阳人也。祖刚,魏渔阳王。父经,周渔阳郡公。弘嗣少袭爵, 十八为左亲卫。开皇元年,从晋王平陈,以功授上仪同。后除观州长史,以严峻任 事,州人多怨之。转幽州。时总管燕荣肆虐于弘嗣,每笞辱。弘嗣心不伏,遂被禁。 及荣诛,弘嗣为政,酷又甚之。每鞫囚,多以酢灌鼻,或椓弋其下窍。无敢隐情, 奸伪屏息。仁寿末,授木工监,修营东都。大业初,炀帝潜有辽东意,遣弘嗣于东 莱海口监造船。诸州役丁苦其捶楚,官人当作,昼夜立水中,略不敢息,自腰已下 无不蛆生,死者十三四。寻迁黄门侍郎,转殿中少监。辽东之役,进位金紫光禄大 夫。后奴贼寇陇西,诏弘嗣击之。及玄感反,弘嗣屯兵安定。或告之谋应玄感,代 王侑遣执送行在所。以无反释。帝疑之,除名徙日南,道死。有子仁观。

    王文同,京兆频阳人也。性明辩,有干用。开皇中,以军功拜仪同,授桂州司 马。炀帝嗣位,为光禄少卿。以忤旨,出为恆山郡赞务。有一人豪猾,每持长吏长 短,前后守令咸惮之。文同下车,闻其名而数之。因令剡木为大橛,埋之于庭,出 尺馀,四面各埋小橛,令其人踣心于木橛上,缚四支于小橛,以棒打其背,应时溃 烂。郡中大骇,吏人慑气。及帝征辽东,令文同巡察河北诸郡,文同见沙门斋戒菜 食者,以为妖妄,皆收系之。北至河间,召郡官人。小有迟违者,辄覆面于地而捶 杀之。求沙门相聚讲论及长老共为佛会者数百人,文同以为聚结惑众,尽斩之。又 悉裸僧尼,验有淫状非童男女者数千人,复将杀之。郡中士女,号哭于路,诸郡惊 骇,各奏其事。帝闻大怒,遣使者违奚善意驰锁之,斩于河间,以谢百姓。仇人剖 其棺,脔其肉啖之,斯须咸尽。

    论曰:士之立名,其途不一,或以循良进,或以严酷显。故宽猛相资,德刑互 设。然不严而化,君子所先。于洛侯等为恶不同,同归于酷,肆其毒螫,多行残忍。 贱人肌肤,同诸木石;轻人性命,甚于刍狗。长恶不悛,鲜有不及。故或身婴罪戮, 或忧恚俱殒,异术皆毙,各其宜焉。凡百君子,以为有天道矣。

    <b>部分译文</b>

    治理国家的本体有四条:一是仁义,二是礼制,三是法令,四是刑罚。仁义、礼制是教化的根本;法令、刑罚是教化的末端。无本不立,无末不成。然而教化功能是长远的事,刑罚功能近在眼前,刑罚可以用来帮助教化而不能单独实行,可以用来树立威信而不可过多地使用。老子说“:政令分析明辨,百姓就浇薄。”又说:“法令越是彰明,盗贼越是多见。”然而,政令繁杂苛刻,官吏严厉残酷,不可能实行教化,百代都应该知道。考察浏览前书记载,也有不断利用的。

    以前秦朝任用狱吏,穿着红褐色衣服的狱吏充斥道路。汉代革除这种作风,矫枉过正,法网宽疏,可以漏掉能吞噬船只的大鱼,所以大奸巨猾,侵犯道德违背礼义。郅都、宁成这些人,威武之气勃发,惩治凶恶奸邪之徒,所行之事都是为了救济时弊,虽然违背教化,有时也有可取之处。于洛侯之流,前代史书编入酷吏。或凭借先人留下的功业,或者因为轻微的功劳,遭逢时机,耻居重要职位。逞其狭隘气度,做出许多无礼举动,君子百姓,都深受其害。凡是他到官任事,没有不恐惧的。在他之下的,视他如蛇虺;路过他辖区的,避他如贼寇仇敌。给人恩惠,心地并非善良;给人施加罪过,并非出于疾恶。他所鞭挞羞辱的,大多是无辜之人。看看他的所作所为,豺狼不如。他们禁止奸邪清除狡猾,大概与郅都、宁成那些人不一样。君子鄙视他们,所以编进酷吏。

    魏朝有于洛侯、胡泥、李洪之、高遵、张赦提、羊祉、崔暹、郦道元、谷楷。齐朝有邸珍、宋游道、卢斐、毕义云。周书不设酷吏传。隋书有厍狄士文、田式、燕荣、赵仲卿、崔弘度、元弘嗣、王文同。现选出高遵、羊祉、郦道元、谷楷、宋游道、卢斐、毕义云、厍狄士文、赵仲卿、崔弘度,都记录在他们的家传中。其余都一起排列在这里。

    于洛侯,代地人。任秦州刺史,暴虐残忍。兵士富炽强夺吕胜一具缠脚布,于洛侯就鞭打富炽一百下,砍掉他的右腕。老百姓王陇客杀死王羌奴、王愈二人,依照法律应处以死刑。而于洛侯活生生地拔下王陇客的舌头,用针扎他的脚跟,并且连刺胸及腹部二十多处,陇客不堪痛苦,随刀颤动。洛侯便树立四根柱子,分解他的手脚,王陇客将死时,才砍掉他的头,割裂肢体,分挂在道路上,看到的人无不悲伤痛苦感叹惊愕。百姓王元寿等因此造反。官府揭发弹劾于洛侯,孝文帝派人到秦州府拷打犯人的地方,召集士兵宣布于洛侯的暴行,然后将于洛侯斩首以答谢百姓。

    李洪之原名文通,恒农人。年轻时为和尚,晚年才还俗。真君年间,做狄道护军,赐爵安阳男。适逢永昌王仁随太武南征,得到元后姐妹二人,洪之偷偷送去食物,结拜为兄弟,于是就跟亲人一样。与元后在南朝兄弟的名字很相近。就改名为李洪之,到永昌王仁因事被杀,元后进入宫中,受到文成帝宠幸,生下献文帝。元后临死时,昭太后问她的亲人,于是说李洪之是她的哥哥,与他诀别长达一年。全部罗列南朝各兄长如珍之等名字,亲手交给李洪之,于是称为献文帝的亲舅。太安年间,珍之等弟兄们来到都城,与李洪之相见,叙说元后一生经历,按长幼分出大小。

    以外戚身份做了河内太守,增升爵位为任城侯,持仗随从和刺史一样。河内北接上党,南接武牢,地势险要,人性。。悍。屡次抢劫为害。官吏不能禁止。李洪之到河内郡后,严格法令防备,征募到能杀贼的人,就给予重赏,经常勉励百姓从事农耕,盗贼得以平息。诛杀奸党,过于残酷暴虐。后来做怀州刺史。封为汲郡公,征调为内都大官。黄河西边羌胡人率领部落反叛。献文帝亲自带兵征伐,命令李洪之与侍中、东郡王陆定总领各军。皇帝车驾到并州,诏令李洪之为河西都将,征讨山胡。山胡人占据险要之处拒敌迎战。李洪之在石楼南的白鸡原构筑工事以对敌。当时众将领都想发动进攻,李洪之就用大的信义开导他们,听凭他们恢复旧业,胡人就投降了。献文帝嘉赏他,升任为尚书,外都大官。

    后来做使持节、安南将军、秦益二州刺史。到任上后,设立禁止奸邪的法令,有带兵器行路的,罪行与抢劫相同,判刑轻重的规格,各有条律章规。于是宴请州中豪杰和德高望众的人,把法令给他们看。在夜间秘密派遣骑兵分别埋伏在各要道路口,有触犯禁令的,就捉往州衙,宣判斩首。其中被冤枉杀死的,达到百人。赤葩渴郎羌居于深山,虽然加以约束,朝廷官员很少到此。李洪之开山为路,宽十多步,做出军队要进山的样子。于是发兵到羌人居住的地方。山中人惊恐害怕。李洪之率领数十个骑兵到他们的村庄,安抚他们的妻子儿女,了解他们的疾苦,把物品送给他们。众羌人很高兴,请求开列赋税,所得是平常的十倍多。李洪之善于统治少数民族,很有威仪恩惠,然而刻薄残酷的名声,也传遍朝廷内外。

    当初,李洪之贫贱时娶张氏为妻,是一个聪明能干的女人,从贫贱到富贵,受到张氏的很多帮助,有儿女几十人。李洪之后来娶到刘芳的堂姐,宠爱她,疏远了张氏。也生有好多儿女。建了两处宅院分开居住,偏爱刘氏一室。由此两个妻室互相嫉妒,两院子的母子往来如同仇人。到西州去时,让刘氏一人跟随。

    李洪之平常并非廉洁清正,不时接受贿赂。当时孝文帝刚刚设立俸禄制,法律禁令严厉,于是锁拿李洪之进京,孝文帝亲自到太华殿,在朝廷上集合群臣责备李洪之。由于他是大臣,让他在家中自尽。李洪之性情激昂,很多处罚都能忍受。患疹子针灸治疗,点燃的艾炷将近二寸粗,头脚放有十多处,同时刺下,谈笑自若,接待宾客不止。等到临死时,沐浴穿戴,押解的士卒扶持着,进进出出遍巡家中各室,像这样反复多次,哭泣哀叹很久,才卧床吞药。

    当初李洪之伪托是元后的哥哥,公门私室跟外戚相同。到这次获罪后,孝文帝才逐渐对百官辩说他的虚假。而对李家诸人还友好相待,恩礼如亲人。李洪之初见元后,按年龄做了兄长。等珍之等人到京城后,李洪之因元后平时所定长幼、称呼、拜见之礼,都像一家人。晚年,屡次邀请他饮宴,醉酒之后,有时说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洪之就站起来越加恭敬,笑语自如。富贵显赫,相当于帝舅之家,于是抛弃自家祖宗,一心依附珍之等。后来很有振兴本族之意,但并没有明显效果。

    刘氏生有四个儿子。长子李神,年轻时很有胆略,以勇气超出一般人而闻名。因军功封为长乐县男,后迁升为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孝昌年间,管理相州事务,不久加封为抚军。葛荣发动全部精锐部队攻打他,很长时间未能攻克。适逢葛荣被擒获,因功晋封为公爵。元颢入洛阳争帝位,孝庄帝北巡,都让李神为侍中。又封职为殿中尚书,仍兼管相州事务。车驾回宫后,又改封为安康郡公。普泰元年(531),增官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相州大中正。死时,追赠司徒公,冀州刺史。儿子士素勺承袭爵位。北齐接受禅让建国后,依例降职。

    田式字显标,冯翊下圭阝人。祖父安兴、父亲长乐,在魏做官,都是本郡的太守。

    田式性情刚毅果断,会多种武艺,勇猛过人。在周做官,职位是渭南太守,为政崇尚严明刚猛,官吏谨小慎微,不敢违法。升任本郡太守。亲戚故友退隐踪迹,一切请求托付都不办理。周武帝听到后很赞赏他,升职仪同三司,赐爵位信都县公,提拔为延州刺史。跟随皇上平定齐朝,以军功授上开府。调任建州刺史,改封爵位为梁泉县公,后来随韦孝宽讨伐尉迟迥,以军功被任命为大将军,升爵位为武山郡公。

    到隋文帝接受禅让即位后,升他为襄州总管。专门把树立威望当作根本,每次到外地巡视,一定盛气凌人地对待他人。他的下级僚属,双腿发颤不敢仰视。有触犯禁令者,即使是非常亲近的人也不宽容。他的女婿京兆杜宁从长安来探望他,田式告诫杜宁不要外出。杜宁很长时间不能回去,私自上了北楼,以倾吐羁留他乡思乡之情。田式知道后,打了杜宁五十杖。他所喜欢的奴仆曾经到田式那里禀告事情,有虫子爬上田式的衣襟,奴仆挥袖打掉虫子,田式认为他对自己不敬,当即用木棒打死了奴仆。有僚属吏卒贪赃枉法,在官署内部劫掠偷盗者,不问情节轻重,都关闭在地窖中,在粪便脏物中躺卧,让他们遭受痛苦,不是自己死了,始终不得放出。每当朝廷的赦免文书到达州里,田式来不及读看,就先召集狱卒杀死重罪犯,然后把赦免文书宣读给百姓听,他的苛刻暴虐就是这个样子。

    由于这个原因,他受到皇上责备,免去官职。田式又惭愧又恼怒,不进饭食,妻子儿女到他的房内,就发脾气,只有两名侍僮,在他身边听候使唤。从家里要来花椒,打算自杀,家人不给他。偷偷地让侍僮到集市上买来毒药,又被妻子儿女夺回扔掉。田式生气躺下,他的儿子田信当时为仪同,到田式跟前流着泪说:“大人您既是朝廷的重臣,又没有大过错,那些公卿大夫被放逐遭侮辱的接连不断,有很多,随即又被任用京外,大人您怎么能长久被弃置不用呢?竟到了自杀的这种地步!”田式突然起身拔刀砍田信,田信躲避,刀砍在门上。皇上知道了这件事,认为自己惩处田式很重,便恢复了他的官爵,不久任命为广州总管,死在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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