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距离孟兰与他结婚的日子,还有七天。
相较于无法举办的婚礼而言,更残酷的是孩子尚未出生便没了父亲,以后的日子如何是可想而知的。
孟兰不愁嫁人,愁的是带着孩子嫁人。
尤其是那个年代,流言蜚语是可以杀人的。
最终,她没有考虑自己,而是选择了恪守至死不渝的约定,用姣好的容貌、年轻的身体保全了马氏一姓。
当然,孟兰其实是极度自私的。
为了所谓忠贞的爱情,搭上了孩子的一生,甭管话说的多漂亮,实际上很少有人会善待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姓人。
尤其,是肚子里带来的外姓人。
尤其,张勇这样的废物和人渣。
……
讲述到这里,袁永超的脸色已经极其黯淡,眼睛里面似乎有着泪光在闪烁。
白中元同样有着很深的感触,只是他不想表现出来,于是故作轻松的问道:“姐姐怀着孩子出嫁,孟超是什么反应?”
“羞耻,愤怒。”袁永超叹气。
“这是正常的,毕竟那个年代……”白中元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发了些许感慨,“我现在才真正的明白孟超为什么会那么纵容、忍让着张勇和马雅,其实那与不借钱给姐姐治疗重症的关系不大。而是因为在孟兰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倾力相帮的雪中送炭,反而做了冷漠疏远的落井下石。”
“是的。”袁永超落寞的点头,“那晚孟厂长哭了,始终在重复一句话。”
“什么?”
“再不负马雅。”
“再不负马雅……”呢喃着这句话,白中元眼前浮现出了孟超矮胖、亲切的样子,谁能知道他心里藏着这么多的苦。
“白队,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还希望您能保密。”
“放心吧。”给袁永超吃下一颗定心丸,白中元接着问道,“马雅的父亲叫什么?”
“我不知道。”
“老孟那晚没有说过?”
“没主动提。”
“你是个性情中人,在当时的情况下一定问过,我没说错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白队的眼睛。”恭维一句,袁永超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孟厂长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也不知道?”这更让白中元感觉纳闷儿了,“据你所知,有没有其他的人知道?”
“没有。”袁永超摇头,“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再说又去哪儿找知情人呢?”
“也是。”
这点白中元不会做出反驳,先不说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人已经不在了,就单说省城的规划、发展、扩建、拆迁、人口流动这些因素,就足以制造出很多困难了。况且孟兰的事情看起来很大,但那是对于她个人以及家庭来说,真要放到这滚滚红尘里,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这就是普通人的爱情,在不经渲染和传颂的情况下,从破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消失在历史的滚滚尘埃中。
谁又没经历过爱情呢?
……
了解完这些事情之后,谢江他们终于赶到了,更衣间已经没有再继续搜寻查找的必要,于是众人前往了丁亮的宿舍。
肉联厂的职工宿舍格局大同小异,因此也就无需再刻意扩大勘查,只需要将重点放在几间屋子和后窗处即可。
现场勘查向来都是由技术科负责,所以秦时雨和顾山也赶了过来,隔离带拉起之后正式介入了现场。
对于痕迹的追踪白中元不是很感兴趣,细节勘查也好,模具提取也罢,这些都极其消耗时间和精力,并且要还要借助很多专业工具。但就算是全部做到了位,也不一定能够获取到有价值的线索。
于是,白中元将注意力放在了宿舍里。
与沈海涛、何正的宿舍格局一样,丁亮居住的这间主卧室也在西侧。
从外面看,屋子里洒满了橘黄色的灯光,透过不是很厚的窗帘,依稀可以看到坐在写字桌签的影子。
“白队,我们就是被那东西欺骗的。”之前盯防的一名刑警凑到了跟前。
“我听老谢说是稻草人,对吗?”
“没错。”刑警点头,“而且是栩栩如生的稻草人,尤其是那双眼睛。”
“眼睛怎么了?”
“那是一双真的眼睛。”
说罢,刑警心有余悸的倒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