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分轻松:她没有厌恶他。
姜眠在心里斟酌片刻,忽然道:“可以详细说说吗?”
星染猛的抬头,姜眠没有看他,摆出一副无聊的模样:“爸爸和西泽叔叔还没回来,也没其他事做,挺无聊的,你就当说故事,我听来解闷儿。”
她越随意,星染才会越放松。
“故事……”星染喃喃。
“好,我就给你讲故事。”星染用纱布把姜眠的手包好,随后坐到旁边的独立沙发,开始“讲故事”。
“小姐,你有一个好父亲。”故事开头的第一句,“寒先生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真好。”
“然而,并非所有父亲,都会疼爱自己的子女。”他笑了笑,很淡,过了会儿,似乎是想起什么,笑意又浓了些。
怎么看都透着讽刺。
“只不过这句话,我成年后方才彻底明白。”
——
星染这句话并没有说错,确实,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无私的,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虐待孩子的新闻时常出现。
大部分的父母对子女,只是一种尽到责任或者投资的态度——生育后代,是为了在年老的时候有所依靠。
毫无保留、将所有的爱倾注在子女身上的父母,与虐待孩子的父母,占同样比例。
很不幸的,星染属于后者。
严格来说,他属于一半的后者,因为他没有母亲,只有父亲,母亲在他出生不久后去世。
虐待分不同种类,有的只针于身体,这种情况多体现在暴力上。
有的针对心理,约等于冷暴力。
长期处在冷暴力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心理一定不会健康,星染幼时患自闭症和抑郁症,没有得到好的治疗,慢慢的又患了失语症。
他将这一段统称自己患上一种不太好的病。
情况太严重,严重到万乾坤看不下去了,那时候的万乾坤一心扑在工作上,拍出来的片子全是烂片,不仅没挣到钱,反而赔了不少。
送入正规权威医院医治,需要花费的金额非常可怕,万乾坤第一时间选择放弃治疗。
但是,他担心自己以后成为名导,不小心会爆出自己有个有病的儿子,权衡之下,只能想办法治疗。
权威医院没钱去,稍贵一点的也舍不得,次一点的没有作用——最后,他不知从哪听到一个说法:失语、自闭、抑郁都是一种假象,只是不想面对,一种对自己的保护机制。
就像乌龟一样把自己的头缩进壳里。
只要外界给足刺激,就会有反应,有了反应,一切就会好起来。
万乾坤听信这个说法,开始尝试各种方法,他甚至把星染按进池子里,用“溺水”的方法逼星染说话。
星染一一看在眼里——他能看到、听到、感觉到。
这一段,星染一句话带过。
有时候,会有医生上门,洗脑似的,对星染说,他的父亲爱他,希望他好起来,才会用一些极端的方法,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这些话,星染也听进去了。
很多办法都试了,没有效果,万乾坤发了狠,买来许多蛇。有毒的拔掉毒牙,没毒的留着牙,将星染关在封闭的屋子里,把门锁死。
星染本能的觉得不对,想逃,被万乾坤抓着脖子推进去,发狠的说:“你要是再这么死气沉沉的不说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正常。”
门重重关上。
星染回头,听到房间里有咝咝的声音响起。
他害怕的抖着身体,把自己蜷缩在角落。
万乾坤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外,手中捧着剧本,他要成为名导,这是他人生的追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后依然悄无声息,万乾坤眉眼中现出暴戾,他烦躁的站起来,重重踢翻椅子。
就是这时,门后传来一声能刺穿耳膜的凄厉尖叫,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
万乾坤脸上现出喜色。
那之后,星染“好”了,却落下另外的病。
曾经,星染想过要克服这个毛病,他让自己看图片,看视频。
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没有办法,他永远摆脱不了。
……
星染将这个故事略去一些细节,尽量的让它本身显得比较正能量,也一直用轻松的语气叙说。
末了,他忍不住道:“我想,未来若是我一直坚持克服,总有一天能成功。”
“小姐,你觉得呢。”他凝视着姜眠,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想从姜眠身上,得到某种勇气和鼓励。
“当然可以。”姜眠脸色表情未变分毫,星染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怜悯,她笑了笑,说,“我相信你。”
星染眼睛再一次如繁星般亮了起来。
“那时候,你几岁?”她忽然问。
星染蹙眉思索:“似乎是八岁。”
姜眠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淡淡的说了句:“一个连牲畜都不如的东西,犯不着为了他,让自己过的不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