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红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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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你呀。”对面的人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就是我？”玉卿有些口吃。

    “是的，我就是你的前生。这样说你可以明白吗？”

    玉卿一下明白了，所有在她身上发生的事，都和‘她’这个前身有关。

    “我已找了千百年了，希望你能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她没有看玉卿，只是盯着遥远的天际，对着玉卿说起了她的故事。

    她姓吴，名幼卿。是宋徽宗宣和年间的人，家住洛阳。她从小和表哥一起长大，用青梅竹马来形容他们一点也不过分。表哥陆子轩因父母双亡从小就她家长大，那个时候他们同吃同睡，形影不离。后来大一点的时候又一起上私塾读书。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也曾私自暗通书信，互订终身。可是表哥毕竟是寄宿在她家的，她的父母还是对他有些嫌弃的。那年表哥去参加科举考试之前，曾向她的父母提出了婚事，出于表面的礼情，她的父母以她还未及笄作借口拒绝的他的求婚。再加上之前她与表哥刚好有些误会，使得表哥以为是她悔约而对她怀恨在心。更让表哥误解的是，她的父母在他去参加考试之后没有多久就将她许配给了一个统兵的总领。可想而知到后来她的表哥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对她的恨意有多深。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女子从一而终的思想有多严重。尽管我后来嫁给了那个总领，可是在我的心里我一直都只有表哥。”幼卿神情黯然：“后来在我婚后的第二年我听到消息，我的表哥高中甲科，被派往甘肃临潭任职。而我的丈夫则被派往陕西作总领。可是那个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会在这里见最后一面。我只记得那个冬天很冷。”

    是的那个冬天很冷，幼卿坐在马车上，身上加了两件披风还是觉得的冷。而她的心更冷，她知道此次一去便永远也不能和表哥再见面了。如今的丈夫对自己虽然也不错，但毕竟是一介武夫。

    “夫人，下来吧。到驿站了，出了这个驿站，我们就出京兆城了。”丫环在外面叫。

    “知道了。”幼卿裹紧了披风，下了马车。

    北风呼呼地吹着，大地一片苍茫。前面不远就是长城城墙了。穿过城墙，再前行将会到丈夫领兵的地方。

    “还要走几天？”幼卿问。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再走五天我们就到了。今晚我们歇在这里吧。出了这个城门，还要有一天的路程才能有落脚的地方。”她的丈夫站在她的旁边。

    “好吧。”玉卿看看左右的环境点点头，连日来的奔波让她很疲惫，她急需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又有人来了。幼卿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跟着丈夫往驿站的大门走去。

    “吁”“驿官，这里可有”来人大声地喊。

    玉卿的身体一震，她猛一回头，看到的竟是日思夜想的表哥。

    “表哥”她有些不确定。来人也看到了她。

    他们的目光相遇到了一起，这一眼包含了多少的相思，多少的怨恨，又有多少的倾诉。

    “表哥。”幼卿轻喊。这一声叫出了他们多少曾经相处的时光，那些青梅竹马的日子，那些彼此爱恋的时光。

    “卿妹。”

    “夫人，这位是”幼卿的丈夫显然看出了些什么。

    “哦他是他是我的”

    “驾！”子轩拉转了马头，向前驰去。

    “表哥！”幼卿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驾！”子轩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幼卿，那一眼饱含着对她的怨恨，只那一眼便狠狠地刺痛了幼卿的心。子轩扬起了鞭子狠狠地给了马一下，从未受过这样待遇的马一惊便发狂一般地向前奔去。

    “表哥！别走，别走！”幼卿冲着子轩离去的背影大声地呼唤。回答她的只有冽冽的寒风。

    “表哥！”这一声叫得撕心裂肺，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幼卿一下跌倒在地。

    “你不知道为此我死都不甘心，我只想让我的表哥知道我并没有背叛，当年只是我的父母而且当时我打的确太小。”幼卿拭了拭眼泪。

    “可是你不久之后就又嫁了武弁公。”玉卿不客气地指出。

    “我又能怎样？处在我那个时代，我除了这样自我安慰之外还能做什么？像现在这样与父母对抗？毕竟我与你相差了近十个世纪。”

    “你想让我怎么做？”

    “在这一世消除子轩对我的误会。”

    “谁是子轩？”

    “吴宗轩。”

    一切尽在不言中。

    5就像阿里巴巴叫开了芝麻门一样，所有一切对玉卿都明了了。她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让宗轩也明了。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上帝在打开一扇窗户的同时必定要关闭一扇门。就在她倒在城墙的那天，她的墙角被那个梅顺利地挖走了，用了一个很滥的招数：肉弹。在他们将玉卿送到医院之后，她借口为宗轩压惊将他灌醉。在宗轩醒来之后，发现梅就睡在他的身边。只能用两句话来形容他的处境：欲哭无泪和哑巴吃黄连。这之后，他也只有接受了梅，毕竟他出身于书香世家。尽管当下很流行一夜情之类的，但对于他这个从小就接受儒家思想的人来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所以当他和梅来接玉卿出院，对上玉卿那双惊讶的目光时，他只是苦笑地摇了摇头。倒是梅极尽夸张之能事：“唉哟，你不知道，你那天一摔倒可把我们家宗轩吓坏了”她故意将我们家这三个字说得极重，玉卿只是用眼神轻轻地撩了一下她，她便心虚地闭了嘴。玉卿微微叹了口气，她只静静地看着宗轩，后者低下了头。

    “这就是你答应给我的盛世之恋吗？”说完之后，她便率先走了。

    “我觉得她身上有股妖气。”她听到梅在背后悄悄地说。

    玉卿倏然转头：“那你就离我远点。”

    听着梅受惊般地惊声尖叫，玉卿有些解气。

    接下来的玉卿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她安安静静地学习，对于梅有时挑战似的喧嚣，只当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梅渐渐觉得没有意思了，她的本意就想找点事做，可是她的几次出击就像打在了空气中一样让人泄气。

    秋天过去了，冬天也过去了，2006年的春天也来了。而他们都已开始着手联系各个单位，忙着推荐自己。只有玉卿和宗轩按兵不动，因为他们的兴趣不在那，他们在最后的一段时间不约而同地迷上中国的古诗词。从3月开学以来，他们就抱着厚厚的唐宋词鉴赏辞典在一页页地翻。而梅在对宗轩最初的新鲜感过了之后，便渐渐不再找他，而宗轩也乐得清闲。

    毕业来了，在临上火车之前，玉卿将一封厚厚的信给了宗轩，在信里她将他们之间的恩怨牵连一一写来。并附上了幼卿的那首唯一流传下来的词：

    浪淘沙

    目送楚云空，前事无踪。漫留遗恨锁眉峰。自是荷花开较晚，孤负东风。

    客馆叹飘蓬，聚散匆匆。扬鞭那忍骤花骢。望断斜阳人不见，满袖啼红。

    我知道所有这些有些近似神话，在这件事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时我也这么认为，但它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所以我不能怀疑它的真实性。

    如果你真的是子轩的转世，我希望你能够原谅她的所作所为，毕竟在她那个时代，她是无力回天的。

    另：我的心中仍有你，你呢？就算不是为他们圆那个千年的梦，只是为我们之间的心意相通，我们是不是能再次携手呢？

    等你的电话。

    柳玉卿于即日。

    62006年8月的一天，玉卿第一天上班，刚坐下，一抬头她便迎上了一对笑笑的眼。“嗨，你好！我是刚来的新同事，我叫吴宗轩，你呢？”那人伸出了手。

    一丝微笑在玉卿的唇边漾开，她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你好，表哥，我现在的名字叫柳玉卿。”

    窗外，阳光正烈。正如几年前的那个早晨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