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不哭

了，光想着买白菜啦！”老人自怨自艾着。　　

    桃子此时又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有点像婴儿的啼哭，仔细辨别，又不像。　　

    桃子看见老人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欲坠。大概是蹲得时间长了，冷不丁站起来的关系。老人腿一软，眼看就要摔倒，桃子连忙搀住了她。

    收拾得真是太利索了，桃子扶着老人走进那间卧房的时候，心里寻思着。房间不大，只有两张单人床，一个写字台和一把椅子。写字台上放着一只玻璃杯，里面沏的是红枣水。屋内陈设非常简单，却又纤尘不染，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桃子终于找到了那奇怪声音的源头，一个比她手上搀扶着的老人还要衰老许多的老女人。此刻，那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女人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瘪着嘴在哭。那哭声咝咝地，有气无力。桃子感觉手上募地一轻，老太太挣开了她的手臂，向床上的老女人扑了过去。　　

    “宝贝，不哭啊。”老太太轻轻地拍着那个正在哭泣的老女人，小心得如同哄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不怕啊，乖，不哭。”　　

    “这是我妈，”老人向满眼困惑的桃子解释道。

    “你猜我干啥去啦？”老太太和母亲说话的时候，眉眼看上去格外地生动。“我呀，今天买白菜去啦，你不是爱吃酸菜吗？咱今年用最好的白菜腌一大缸最好的酸菜！”　　

    老人的母亲在女儿低声软语地哄拍下，渐渐地止住了哭泣。桃子发现，停止了哭泣以后，那张更为苍老的面容上竟有了一丝笑意。好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疼爱自己的母亲。　　

    “肯定是刚才我把水壶摔在地上，把她给吓着啦！唉，都怪我不好，真没用。”老太太冲桃子笑了笑“你瞧她，就这样儿，没法子。跟小孩儿似的。”　　

    老人摇了摇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望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母亲。桃子觉得那眼神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可又想不出来是什么。

    走出屋子，桃子注意到院子的角落里堆了好多空易拉罐和矿泉水瓶。院子里不知何时躺了一只老猫，懒懒地蜷在地上晒着太阳。它见了桃子，很警觉地弓起身子，噌的一下就跳到角落里那堆瓶瓶罐罐上去了。一阵劈里啪啦地乱响，瓶啊罐啊地滚了满院子，有一些散落在刚码好的白菜旁边。

    老人跟在桃子身后，险些踩到一个矿泉水瓶。　　

    “闺女，谢谢你帮我把菜送回来啊！”老人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有十元的五元的，还有一些角币。“我得赶紧回屋嘞，你听听，我妈又哭了。肯定是院里动静太大，又吓到她啦！”　　

    老人些抱歉地对桃子笑了一下，就急三火四地返回屋去了。桃子听见老人边走边唤着：“宝贝不哭，不哭啊。”那声音如此温暖如此柔软，在这个充满了阳光的秋日下午，令桃子的心中忽然滋生出几分莫名的酸楚和感动。就连那个飘在空气中、恍若婴儿般的奇怪哭声，都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心安神定。

    往家赶的时候，车已经空了，连一片菜叶都没剩下。公公坐在马车上打着盹儿，天就要黑下来了。　　

    桃子不知咋了，脑袋里总是出现那个老人凝望着自己母亲的眼神，还有那一声“宝贝不哭啊，不哭”

    　

    月亮刚刚探出头来的那一刹那，桃子想起来了。她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个眼神了。　　

    那个眼神是来自娘。桃子从小到大，总是在娘的眼中看到那样的神情，既疼又怜却又拿桃子没有办法。

    可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女儿的眼中呢？没错，老太太望着自己母亲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未谙世事的孩子。　　

    月亮还未十分地圆，叶子却已落了许多，秋天的夜晚很凉。

    桃子想：明天还是让老公来卖菜吧，俺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看娘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