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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代号G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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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眉,似不同意。

    “真实我也很简单。”半天之后,他才说。

    “只说你的身分已不简单。”她摇头。

    “那是社会上的人加上去的色彩,”他说:“我这人其实只是一抹黑,浓黑。”

    “浓黑怎能让人家看见里面有什幺呢?”她笑起来。

    “里面有什幺是自己的事。”他说。

    她呆怔一下,这是道理啊!

    “但黑岂不低调,太悲观了?”

    “错了,黑该比红色更强烈,更深刻,”他不同意。“黑是总和。”

    “代表你其实内心充满了各种颜色?因为太多,只是成了浓黑?”她问。

    他不置可否,只望着她。

    她被望得退缩,有怯意,连忙改变话题。

    “小美要在这儿住多久?”她问。

    “不会太久,我在为他们找宿舍,”他淡淡的说:“—幢独立的房子,能容纳下他们所有人,连他们家人。”

    “所有职员?”她很惊讶。

    “是。”他点头。

    很想问“也包括我?”但这问题无聊,所有人当然包括了她,她不必多此一举。

    “那目标岂不变得更大?”她只这幺说。

    “我有分寸。”他摇摇头。

    “他们知道这件事?也同意?”她问。

    “我的意愿也是他们的意愿。”他极肯定。“我们很明白团结的力量。”

    “你呢?也和他们住一起?”她再问。

    他想了一阵,慢慢摇头。

    “我孤独惯了,我也能保护自己,”他淡淡的笑。“这儿很适合我住。”

    她心中有些高兴,却说不出是什幺原因。

    “我我们也习惯了你的孤独。”她说。

    他望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他可在研究她说“我”又变成了“我们?”

    “我的意思是你形象如此。”她红了脸,

    “形象?”他又笑。“我不懂这是什幺,我只是我!”

    “那字条上的字可是你写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幺突然会问。

    “是。”他眼中跳动着问号。

    “字是真你?或外表的形象?”她再问。

    他考虑了一下,才慢慢说:“我说过,我没有什幺形象。”

    他回答了她这问题,是不是?

    这代表他她第一次探到一点儿他的内心。

    “很意外。”她说。

    “人的眼睛未必可靠,我相信感觉。”他说。

    她心中一阵急促的跳动,相信感觉?

    “我也是”她冲口而出的话再也收不回去。

    他再深深看她一眼,指指棋盘。

    “可有兴趣?”

    她考虑一下,她很想,却又有点自己也说不出来的矛盾,和他下围棋,对是不对?

    矛盾还没过去,他马上又说:“你有事,是吗?”

    他也在矛盾吗?

    “现在下一盘,可赶得及上班?”她问。

    他眼中隐有笑意,因为她答应了?

    他拿出棋子,分一盒给她,两人很快的就开始了。

    屋子里静得很,只闻互相的呼吸声。她偶一抬头,看见他凝定在她脸上的视线,大吃一惊,连忙痹篇。

    过了一阵,轮到他走棋,她抬头望他,他那深思的模样极深刻,极动人,生活的痕迹化做浅浅的皱纹,在他深古铜色的脸上,平添了许多风霜,似乎,每一条纹之中都有个故事,有段生活,他

    突然间,他放下棋子抬起头,遇见她凝定的视线。她要躲也来不及,要避却也避不开,有一种极权温馨的默契在他们之间形成,一种全新的,极令人愉快的感觉在他们心中扩大

    大门突响,小美闻了进来。

    “你们”她被他们互相凝视的神情吸引了。可是这两字一出,他们马上都转向了她。

    “你上来了。”亦天仍能表现沉稳,虽然显得勉强。

    姮柔却已满面通红,刚才发生了什幺事?为什幺胸臆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温馨甜美?

    “哦!”小美马上笑起来。“你们原来在这儿下围棋。”

    “不,我们”

    “我请她上来问清楚一点事。”亦天脸色是很认真的。

    仿佛刚才的一刻温馨甜蜜不是真的!

    “我只是上来吃一片胃葯,”小美径自进卧室。“我会马上下去。”

    “我跟你一起走。”姮柔马上站起来,她不能再留在这儿了,虽然心中有丝依恋。

    “下完棋再走。”小美在房子里叫。

    “不了,也快上班了。”姮柔摇头。

    不知道为什幺,她硬是不敢回头再望亦天,她觉得有些一—心慌意乱,心“怦怦”的跳得厉害。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形。

    亦天在背后也没出声,他心中有什幺感觉呢?会不会象她谁知道呢?

    他说过自己是个孤独的人。

    小美从房里出来,神色有些特别,那笑容也似乎有些暧昧。

    “这样吧!我等你,你下完这盘棋再走!”她说。

    “不”

    “我也下楼,我有事要出去。”亦天却领先走了出去,不看姮柔,也不看小美。

    小美望望姮柔,姮柔望望小美。

    “真不好意思,我打断了你们的棋。”小美说。

    “随便玩玩,”姮柔有点恍惚。“你知道,昨夜我们曾开会?”

    她不知道为什幺要解释。

    “哦!亦天是为这件事!”小美仿佛释然。

    “除了这事,我们还能讲什幺?”姮柔笑。

    “下棋!至少还可以下棋。”小美大笑。

    曾雄没有再来麻烦姮柔,这是好消息。

    姮柔觉得心理负担轻了,而且这个星期来,她心中常会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也说不出什幺原因的,总之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

    “妈妈,有没兴趣跟我逛街?”她问。

    “街上都是人挤人,有什幺好逛的?”母亲说。

    “上了半年班,想买样礼物给你!”她笑。“随你喜欢,随你挑。”

    “有这幺好的事?”母亲笑了。

    “或者还可以看场电影。”她说。

    “情绪一下子又变得这幺好?前几天啊!我以为你会吃人。”母亲打趣。

    “是会杀人,”她笑。“人怎幺吃得下去呢?太可怕,也太难吃了”

    “人到绝境时,吃人也不是没发生过,”母亲摇头。“我们现处太平盛世。”

    “怎幺这样说呢?”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亦天。

    亦天好像永远在战斗中,是不是?

    “我想太平盛世和乱世并非实质,而是各人的心理状态。”她说。

    “我不懂你说什幺。”母亲笑。“什幺时候走?”

    “随时出发!”她眨眨眼。

    “你这孩子”母亲转身走几步。“你那老板叫什幺?他怎幺没再来?”

    姮柔呆怔一下。

    “他为什幺要来?”她反问。

    “你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她心中有奇异的感受。是吗?朋友。“不,他只是老板。”

    “上次他不是来过一次,长得挺好的,”母亲不信。

    “除了深沉一点外,他很正派。”

    “妈,你说到哪儿去了?”

    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一样。

    “这一阵子你常出去,不是和他?”

    “怎幺会呢?妈妈,”她又好气又好笑。“我是和同事一起,你要几时才明白?”

    “他不算同事吗?”

    “他是老板。”姮柔正色说。

    但提起亦天,无论如何,她是乐意的。

    街上果然人山人海,假日都是这样的。

    陪母亲逛了半天,仍买不到一样合怠的礼物,她们找了—家咖啡店坐下。

    “老了,走一阵就累,真不中用。”

    “吃一点东西会好,”姮柔笑。“或者我现在就去买票看电影?”

    “算了,算了,我宁愿回家看电视,”母亲摇头。“新电影不知道想表达什幺,不看也罢。”

    “妈妈也犯起老人病来了?”她笑。

    “什幺叫老人病?”

    “就是整逃阢在家里,拒绝接受外面的新事物,不运动,不走路,又噜苏,渐渐的就更退化了。”她笑。

    “老人是渐渐退化的。”

    “五十几岁,怎算太老呢?”她叫“现在的人都活到八九十,你还算中年呢!”

    “中年?”母亲笑。“还午轻力壮呢!”

    咖啡店的窗外有个人慢慢走过来,他不是亦天?他怎幺可能出现在闹区?

    他穿著牛仔裤浅灰色镶麋皮毛衣,浓发浓眉,一脸孔的正气他怎幺会在这儿?

    他径自走着,并没有发现玻璃里面的母女俩。

    “嗨”母亲敲敲玻璃。“嗨”

    亦天隔着玻璃被叫住,很意外地望着她们,深浓的眼中惭渐沁出了一丝温暖。

    他点点头,犹豫一下,从门外走进来。

    一霎那间,姮柔心中乱成一片,是意外、喜悦又加上难为情。

    母亲为什幺叫住他呢?

    “伯母。”他望着对坐的母女,在姮柔身边坐下。

    姮柔马上紧张起来。

    为什幺紧张?为什幺?她不知道!

    “他是斯亦天,是老板。”她刻板的介绍。

    “我认得你,见过一次,在我们家,”母亲笑得好开心。“逛街?”

    “哎不。”亦天怎幺和逛衔扯在一起呢?他是处乱世,永远战斗的人。“不。”

    “哦!约了朋友?”母亲从来不这幺多事的,怎幺今天变了?

    “不,”亦天看姮柔一眼,有点为难。“我—一只是出来走走。”

    “和我们一样,只是闲逛,”母亲自作主张。“我正累得要死,想早点回去,不如你陪姮柔?”

    “妈”姮柔脸色大红。

    “好。”谁知亦天答应得那幺爽快。

    “那幺我先走啦!”母亲笑得好开心。“我自己出去叫车。姮柔说我有老人病。”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皮包就逃出去。

    母亲这招算什幺?简直令姮柔尴尬得半死,无地自容,她怎幺可以

    “对不起,我陪妈妈回去,”她马上站起来想追出去。“妈妈开玩笑。”

    “请等一等,”亦天叫住她,很严肃。“我正想找人帮忙。”

    她又呆了一下,才慢慢坐下。

    她仍坐在他旁边。

    “有事?”她强自镇定。

    “是。但我找不到陆健他们,他和小美去了另一处,而志坚身体没完全复原。”他说。

    看样子是认真的。

    她的尴尬退了,是公事!

    “我能帮得上忙吗?”她小声问。

    “可以,你只要跟在旁边,我找寻一个人,”他望着前方。“我一个人会惹人怀疑,你在好得多。”

    “好。”她欣然同意。

    有事做总比闲着无聊好。

    “那幺我们走。”他扔了钱在桌上,径自往外走。

    对日常生活,他是粗枝大叶的。他怎知给的那些钱太多或太少呢?

    姮柔只得跟出去,好在咖啡店的人没追出来。

    他一直往前走,走得很快,她要很费力才跟得上。但—一也总算跟上了。

    穿过闹区,他慢下来,好像散步一样。

    “现在—一不必赶了?”她问。

    “我没有找到他,”他淡淡的说:“我只知道他在闹区的人群中。”

    “可是你刚才走那幺快,怎幺看得见呢?”

    “我看见了每一个人。”他说。

    她吸一口气,真有这种能力?

    “那幺—一现在呢?”她很小心的问。

    “再走回头一次。”他想了一想。“然后你可愿去儿童乐园?”

    她皱眉。她更喜欢去他家下棋。

    她非常喜欢他家里那种味道,甚至那柄古剑的杀气,真的,她喜欢。

    “或是下盘棋?”原来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你说呢?”她忽然轻松下来,竟反问他。

    他望她一眼,他一定看得见她脸上的喜悦,她眸中的企盼,他一定看得见。但

    “我问你,该你回答。”他却这幺说。

    他可是在为难她?

    有时,女孩子也绝对勇敢,她咬着唇微笑。

    “下棋?”她半带问的说。

    他似乎一下子也轻松了。

    “你今天赢不了我。”他说:“走吧!”

    他又以来时的快步子往回走,她仍是吃力的跟着仍是跟得上。

    在刚才她和母亲吃点心的咖啡店门外,他突然拦车,让她坐上去。

    “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他说。

    她楞楞的望着他,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亦天的客厅十分寂静,两人下棋,却不闻—丝声音,甚至呼吸都各自小心翼翼。

    呼吸也小心翼翼?他也紧张?

    起先姮柔还心独意马的不知在想什幺,对着亦天,她就是没法子集中精神。

    渐渐的,她溶入了棋局,下围棋由不得她分神,除非不投入,不想赢。

    越来越发现,亦天的围棋造诣是比她高,不服输只是口头上硬撑这若真是她想接近他的借口,虽然她一直没有用。

    落子越来越慢了,他们己在短兵相接的阶段,相信不出三子她就会宣布输了。

    他再落一子,她跟了一子,马上,忍不住“啊”了—声,不必再走棋,她已看出输了。

    轮到他,他拿住一子考虑半晌,把棋子扔开。

    “我们再来。”他和乱了棋子。

    明明是他赢的局面,为什幺不落那决定性的一子?

    “刚才你赢了,”她问。“为什幺要弄乱棋盘?为什幺不走那一子?”

    他微微牵扯一下嘴角亦天式的微笑。

    “知道赢了就行了。”他淡淡的。

    “为什幺不落那子?看见实实在在的赢?看见对方被杀得片甲不留?”她再问。

    “有的事不必眼看,心中知道也就行了。”他说。

    “我不明白。”她摇头。“留下这最后步我觉得意犹未尽,我喜欢把事情做得完完全全。”

    “完完全全之后就不再有任何余地了,”他说得很特别。“我不喜欢这样。”

    “你的意思是凡事不必做得太绝?”她盯着他。

    他是这样的人吗?她想起他手下的人说他仁慈,高贵,是这样的吗?

    “随便怎样说,这并不很重要。”他摇摇头。

    她想一想,忽然说:“你凡事如此?或只是下棋?”

    “那要看是什幺事,”他说:“譬如敌人,我不能以为他或知道他真正输了就行,因为稍一疏忽,他们卷土重来,倒下去的就会是我。”

    “那幺只是下棋了?”

    “也不一定。”他眼中有很奇特的光芒。

    “那”她想问,心中忽然莫名的不安起来。“还有什幺呢?我的意思是”

    “没有什幺了,”他痹篇她视线。“这只是一件小事,下棋是消遣。”

    “但你刚才的话显得矛盾。”她说。

    “也许,人生原是个大矛盾。”他摇摇头。“我们做的每一件事仔细想一想,都有其矛盾处。”

    “对一些事我不能知道就算,我要实实在在的,”她有点感慨,就这幺自然的说了出来。“不因为我是会计,也不因为我是女人。”

    他眉心渐渐聚拢,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你不相信?”她望着他。

    她很少这幺直视他。

    “我相信。”他点点头。“大部分的人都这样,实实在在,涸瓶得住,这叫现实。”

    “为什幺不说一步一个脚印?”她不以为然。

    “一步一个脚印?错的呢?”

    “对的,错的都在那儿,抹不掉的。”她说。

    他想了半天这也不是什幺值得思索的问题。他为什幺想那幺久?

    “抹不掉的,”他叹一口气。“是!抹不掉的。”

    他又想起了什幺?她一点也不知道。

    “是不是一段难忘的往事?”她小心试探。

    “往事?”他说:“你以为是什幺?”

    “一个令你难忘的女孩?”

    他呆怔半响,仰天大笑起来,仿佛听见天下最荒谬的事情。

    “每一个人的生命组合不同,适合大多数人的,并不定适合我,”他说:“我生命中没有女人。”

    她万分难堪,她怎幺说出这幺蠢的一句话?他说过,甚至对母亲都没有印象。

    “很抱歉。”她红着脸,半垂着头,那种窘迫混和着变成一丝特殊的女性妩媚。“我说错了。”

    他的笑声突止,浓黑的眸子渐渐变淡,沁出一丝温柔一一那个永远战斗,永远如钢般男人的温柔。

    他望着她,定定的,安静的望着。

    “无需抱歉,也没有错,”他的声音也变低了。“你不知道我,这不是错,就好像我不知道你一样。”

    “但是你看来了解我。”她说。她觉得若不说这何话会很一—遗憾似的。

    “一般的了解,或许工作上,”他说:“我从不向任何人的内心作更深的刺探。”

    是吗?是这样吗?为什幺她的感觉上,他总能那样适当的触到她的感情上?

    啊感情,她是想到感情吗?这一—这这怎幺回事?又怎幺可能?

    “我我—一”她讷讷不能成言。

    心头千头万绪,乱得不可收拾,她怎幺想到感情呢?二十九岁来,这是第一次!

    靶情!对她来说那样严重的两个字,竟在亦天面前,竟对他—一上帝,是对他吗?

    不止心乱,她的手心冒汗,背脊冒汗,额头冒汗,鼻尖冒汗。她不知道,怎幺这两个字突然之间就冒了上来,她的心中毫无防备,她被自己吓坏了。

    “你怎幺了?”他问。

    他是关心,真的!从他眼中看得出。

    “没没有,我没有事,”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眼前这个男人这个非友非敌,似友似敌,又是老板的男人,竟让她想到感情两个字,她“我真的什幺事也没有。”

    “或者—一我替你泡杯茶。”他站起来,离开她的视线。

    他看透了她的心?知道她所思所想所挣扎所矛盾?他不是说不对任何人的心作更深的刺探?

    她深深,深深吸口气,依然不能令自己平静。

    怎幺突然冒出这两个炸得死人的字呢?那幺自然,那幺理所当然似的,感情

    啊!姮柔,姮柔,你是疯了。

    亦天用小托盘送来一杯茶,清香的绿茶啊!他送来的是一杯子的碧绿。

    “你看来根特别。”他又坐下来,在她对面。“今天。”

    “今天见面已经够特别了。”她强自镇定。“妈妈又发神经似的。”

    他不语,只仿佛微笑的望着她。

    突然间她明白了。

    她刚才在路上并非真要在人群中找寻一个人,并非真有工作,他只是怕她窘迫,怕她难为情母亲是那样的留下她。

    他是这样吗?

    她目瞪口呆的凝定视线,好半天,他竟真的笑起来。

    “今天你真的很特别。”他再说。

    “我想我是个大胡涂虫!”她忍不住笑起来。“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解什幺围?”他反问。

    “你并没有工作,也不要找人,你那幺做只怕我难为情。”她照实说了。

    “你真这幺想?”他笑。

    “难道不是?你穿牛仔裤,一付轻松自在的样子,”她摇头自嘲。“你只是帮我。”

    “其实我是找人。”他也自嘲。“只不过不知道想找什幺人,所以我在人多的地方。”

    “我不明白。”

    “孤独惯了的人,偶尔也会寂寞,”他在说真话吧!说真话的眼睛是那般动人。“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阿婶也外出,我只好走出去我想找人陪其实这个人不存在的,找人也不真实,只是种感觉。”

    “你重感觉?”她抓住了什幺似的。

    “是对我很重要。”他认真的。

    “你遇见了我。”她不知道为什幺要这幺说。

    “是一—很谢谢你的陪伴。”他颇言不由衷,她听得出来,真的。

    “陪伴不是感觉。”她马上说。

    他呆怔半晌,终于说:“你在这儿,感觉很好。”

    一霎那间,她胸臆中充塞得满满的,是一种暖洋洋的,是一种能令人平静,快乐的东西。她在这儿,感觉很好!怎样的一句话?

    姮柔突然间有落泪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她怎能在此时此地,怎能面对着他流泪?

    她只能低着头,自己享受心中乱七八糟的感觉。

    谁说不是?她心中的感觉也极好,极好!

    沉默包围着他们,好久,好久,仿佛时间、空间一切都凝固了。

    再抬起头,他们都恢复平静也许他不曾“不平静”过,但他那句话

    那句话“你在美国读书的弟弟好吗?”他这样问。

    “很好,他已有奖学金!”她马上答。

    “一定很有前途的!”他说。

    “我想也是。我很高兴他能这样。”她说。

    “是,是!”他说。

    但是,怎幺又突然变成这幺空泛的话呢?为什幺?

    快下班的时候,一个陌生男人匆匆走进公司,也不经通报,径自闯进办天办公室。

    许志坚和陆健都站了起来,一脸孔的戒备一一就算其它同事脸色也都紧张,姮柔真的相信此地所有的人都是亦天的手下。

    她突然记起,他们之中原有一个是陈先生的线人,常把她的行踪报告给陈,但在今天这种情形下,她可看不出来谁是线人。

    每个人都像忠心耿耿的。

    亦天接待了那陌生人,志坚和陆健才慢慢坐下,但办公室里还是很紧张。

    那陌生人是谁?

    第一眼看来陌生,可是再看姮柔又觉得有点脸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他。

    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贝过这人,也许马路上偶尔相遇—一不,不是这样,她一定见过他

    突然间心头灵光一闪,是,她见过他,是在那夜陈先生所谓开会的时候,在那幢四层高的房子里,是!她就是在那儿见过他!

    但—一他该是敌人,不是吗?他怎幺来了?

    那人和亦天起码讲了一小时以上,但两个人脸上都没有什幺表情,猜不透谈话内容。

    然后,他径自走出来,就和他来时一样突然。

    亦天仍然在他办公室里不出来,仿佛什幺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健很想进去,他似乎在犹豫着,但亦天没叫他

    亦天终于走了出来。

    “咦?下班了那幺久,你们怎幺都不走?”他问。

    “我们—一就走,”陆健站起来。“我以为你会有事要我们办。”

    “没有事,一切很好。”亦天挥一挥手。

    姮柔满肚狐疑,却更是不敢开口,人家陆健都不出声,她算什幺!

    低着头收拾桌子,却听见亦天声音。

    “有一点事想请教,请留步。”他说。

    她抬起头,才知道是对她说。

    他不是叫过她“姮柔”吗?怎幺今天没有了称呼?

    因为人多?她不知道。

    “是。”她只能点头称是。

    其它的人都匆匆离开,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的。

    她一直在想,刚才他的语气怎幺那样生疏,那样客气?

    他们不是一直谈得很好吗?

    她以为至少也该是朋友了!(当然,得除了陈先生那边的关系!)

    “对不起,必须留下你,”他凝视着她。“你见过刚才那个人,是吗?”

    “是。那夜开会,他也在。”她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肯定的,他是陈先生的人。”

    “你说过,那天晚上有些人对陈先生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也包括他?”亦天认真的。

    她想一下,这话可不敢随便答。

    “我记不得,”她坦然说:“那夜我很紧张,很担心,我没有注意那幺多。”

    “请仔细想想,”他再问。

    她真的仔细的在想,但还是不脑葡定。

    “提出反对陈先生说话的那人我记得,但他我只是见过。”她说。

    他慢慢皱起眉头,很困惑的。

    “好抱歉,我帮不了你。”她说。

    “你本不应帮我的。”他摇摇头。“只是这人来得突然,我猜不透。”

    “他为什幺来?”她忍不住问。马上又知错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

    他竟淡淡的笑起来,很难得的笑容。

    “正邪、改我实在很难分,对不起?”他说:“我从不曾当你是敌人。”

    “我”她很想也说同样的话,却怎幺也说不出来,只是胀红了脸。

    “你会不相信,那人—一是想帮我。”他说。

    “帮你?或是试探你?”她叫。“我不相信,他们那些人你别上他当。”

    “事情并不复杂,”他不在意的说:“复杂的是外表,人为的一切。”

    “我不明白。”

    “当然,现在你不会明白。将来若有机会你一定会说,啊,原来如此。”他说。

    “原来如此?就这幺简单。”她意外。

    “是。所有的事原本都简单,”他颇为感叹。“是复杂的人心弄复杂了它。”

    “现在你预备怎样?”她问。

    “我不预备怎样!”他淡淡的。“只不过来了一个人你可知道,以前我和他是朋友!”

    “哦怎幺有这样的事?”她更胡涂了。“你们明明是敌对的双方,还曾经有人受伤。”

    “那只是意外。”

    “陈先生不是想消灭你?”她睁大眼睛。

    “消灭?”他被这两个字惹笑了“我们的事把无辜的你扯进去是很抱歉的,但是”

    “但是什幺?”她追问。

    “你信不信‘缘’?”他问。

    “缘份?”

    “不一定是缘份,但‘缘’字很奇妙,”他说:“应该聚在一起的人,总会碰面、认识,那怕是全无相干,隔离东西的,但缘—一不一定是份。”

    她还是点头。这没什幺值得辩论的,虽然她有一点儿不同意。

    有缘已经是很可贵的了!

    “不论是敌是友,全是缘。”他又说。

    “‘缘’是个好字,我很难想到敌人也是缘。”她笑。

    “事实上是如此。”他看一看表。“不耽误你了,你可以回家。”

    “再见。”她拿起皮包往外走,忽然间有丝依恋他可以留下她一起晚餐,或下一盘棋,这不是很好?

    他没出声,她只好走出公司大门。

    她的依恋—一其实很没道理,她明知不该如此,无论他怎样吸引了她她承认是吸引了她。他总是个身分不明,敌友难分的人!

    站在门外,她还想了一下和他相处的时间实在很舒服,他一举一动都牵引着她的神经。

    但他—一太冷了一点。

    他说过,他的生命中不会有女人,他大概是没有感情的人咦!看她,想到哪儿去了?怎能如此胡思乱想!这不简直太笑活了吗?

    “姮柔。”陆健和小美站在路口。

    “啊—一你们还没有走?”她十分意外。

    “—路走—路笑,你到底在想什幺?”小美捉住她的手。“亦天跟你讲了什幺?”

    “他”姮柔定一定神。“他问我认不认得那个人。”

    “是谁?你认得的,是吗?”小美急问。

    “是陈先生那边的人,你们也猜得到,”她说:“人家公开来,想来也没什幺。”

    “就怕有诡计。”小美说。

    “你们的事我越来越不明白,”姮柔说:“严重时有死伤,有时又象玩泥沙,真的,假的,敌人,朋友也都分不清,越弄越胡涂。”

    “我们”陆健似有难言之隐。“我不便说什幺,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看,曾雄出现时多紧张,亦天一刻不等的要小美搬到他家。现在呢?好像根本没有曾雄这个人似的,他也没有出现过一样。”她笑。

    “那你就错了!”陆健正色说:“曾雄一直在四周。”

    “四周?谁的四周?”姮柔反问。

    “你。”小美也是严肃的。

    “我?”她大吃一惊。“我没看见,怎幺会?陈先生答应调走他!”

    “你太天真了。”陆健欲言又止。“不过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只是—一自己小心些!”

    “你在吓我吗?”姮柔说。

    “我们没理由这幺做,”小美握住她的手。“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你们会保护我?”她敏感的问。

    “哎”陆健有点尴尬。“是,亦天要我们这幺做的,因为你身处夹缝中。”

    姮柔突然想起,常常在她需要时,往往帮助随处出现,譬如陆健用车送她去开会,譬如亦天早就安排有人保护她他是没感情?只是仔细过人?

    “是不是曾雄会对我不利?”她有点害怕了。

    曾雄,根本是个豺狼。

    “不知道,但小心总是好的,”陆健说:“我们也保护小美,虽然她有时比我还凶。”

    “这样的事到底要纠缠到几时呢?”姮柔忍不住问。“总不能一辈子吧?”

    “谁知道,”小美笑了。“一辈子就一辈子,那又有什幺大不了的?”

    姮柔不能置信的望着那才二十二岁的女孩,小小年纪,她已经把自己“豁”出去了,置生死于身外。

    “但愿有一天我能明白,到底你们是些什幺人,你们之间纠缠了什幺事。”姮柔叹口气。“否则我死不限目。”

    “这幺严重。”小美笑。“你知道吗?其实你的闯入,对我们是个好大的意外。”

    “哦—一”她沉默的听着。

    “我们没有预计有你这幺一个人,你来了,鬼使神差似的。而且你又是个是个这幺好的人,”小美困难的考虑措词。“我们想,对亦天有帮助的!”

    “对亦天有帮助?”她不朗白。是指她吗?

    “是或者说对整件事,”小美笑得特别。“只是想不到的是,你太有性格,有的事几乎弄糟。”

    “有吗?我怎幺不知道?”她说。

    “你自然不知道。”小美笑。“不过,渐渐的,我们现在已当你是自己人!”

    “但是我不是自己人。”她说。

    “随便怎幺说”小美停了停,看陆健一眼。“他们来了。”

    “是。小心。”他们转身就走。

    “喂—一等我一起。”姮柔意外。他们行动有异。

    “你赶紧回亦天家,曾雄带了一个人来这儿,”陆健迅速说:“他就快到了。你回亦天那儿。”

    “你们怎幺知道?”她不能置信。

    小美推着她走回去。再转身,己不见了小美和陆健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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