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

    　　我走路一直很轻，尽量不留声音。不想惊醒路人，最好如风拂过，不带起路人飘飞的衣襟。那轻巧的心境，似花静静挂在枝头，寂寞而高贵，忧伤而热烈，花谢花开轻细无声，有心人，就能够听得见花开的声音。

    我努力轻轻走路，但脚步估测不出前面的路上，是否坦荡无阻。把握不住步伐迈出的力度，所以脚下还是磕磕碰碰的，不是踢着脚尖儿，就是小沙子儿落进了鞋，脚底儿压出水水的泡。

    再疼的脚我还是一直走下去，而且，从不告诉身边的人我有一只脚正受了伤，生生的疼。疼的感觉非常好，知道那只受伤的脚的存在。如若忘记那只脚曾经受伤，我就不会关注它每走出一步的代价。疼得呲牙咧嘴，然我的笑容灿若桃花。独享真切的疼痛，是享受，我绝不愿意，与他人分享。哪怕是那个走在我身边最近的人，或者，此刻正牵了我的手。

    有些心境我愿意独自珍藏，譬如文字。

    第一个字拼打出炉，我就想找个无人发现的角落，小心收藏。再不起眼的文字，也是我真实的内心，忽晴忽阴，渐或有雨的日子，小心翼翼走每一步。只怕惊醒已香甜入梦的人，拧盏桔黄的灯，坐于灯晕中，我化为舞动白色长衫女子，披一头的长发于胸口背后。揿灭心内纷杂喧嚣的咕噪，纤纤玉指拈一长长的笛，立于青山秀水间，低低吹奏泉水般汩汨流淌的心音。舒缓的笛声虽不高亢，但悠远延绵。黑漆漆的夜并不暗，黑色幕子中星光无限闪烁，跃动于枝头，侧耳细听我的笛声，绕着圈圈儿灌进了耳。

    我的笛声天籁般悦耳缭人，于是夜的星星不舍离开我。每每在夕阳落下黑的夜来临之际，就在窗外踮着脚尖儿，摸索我的窗户，但不敲打。陪伴了我很久，它们知我心思胆怯，绝不会在我意念脱离开来，只剩躯体如一尊雕塑静默不动时，惊扰了我。

    那年的他以义气闻名遐尔，还有就是除我之外，无人不知的他的宣誓——除了他，无人可以走近我。他一直在我周围来回走动，我一直想不出来，怎么总在我抬眼时，他就会在？但我还是温暖着，有他一直在身边，再大的风雨不用惊慌。

    傍晚我和家人摇着薄扇拉着家常，偶尔对面隔着小河的路边，有晚归的同校的学生们，慢腾腾走过。投来异样眼神关注的望我，我以为是问候，报以热情的笑。

    第二日我成了学校头条新闻人物。他昨天傍晚纠结几十名弟兄，对付了，一个无意中与我搭讪了几句的，对我来说，根本还是陌生人的男子。

    那年之后，我再择新校开始奋力高考。庆幸离开那个是非之处，也庆幸离开了他。

    如若不是他的武断提醒了我，可能我还会有不一样的今天。许多人提起他的爱人有我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发。人们说真是凑巧，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唯有他自知，他花费多少力气挖掘了一个形似的女人。

    如今有钱可以复制女人，他独独不了解，婚姻复制不了感情。

    窗外的花开过，他没有细听。

    我喜欢静静站于花间，看花寂寞的挂于枝头，高贵而浓烈的散发醉人的香。不几日它就会凋落，但也如冷艳女子离开前投来凝神一眸，嘴角衔一枝灿烂鲜花，对你微微一笑，然后头也不回走过。

    错过的人有许多，结缘的人少之又少。来来去去的人忙碌的步伐沉重如铁，拖踏着步步踩出疲惫的汗水。

    我独独愿意等人们繁杂的脚步声走尽，再伸出脚，轻轻，轻轻掠近花树下，侧耳细听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