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响起,悠长的牛角号响起,日头已升上了天际,距登基的良辰已过了大半。可是那长长的宫道尽头还没有御辇前来。文武百官们站在大太阳底下有些撑不住地打颤。他们频频看向御辇来处,可是每一次都失望。
礼部的礼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都面色难看。登基吉日已过,这可是大忌。
众官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原本就不满萧景瑞的秘不发丧与突然登基。由此引发的猜测是可怕的,而且无法明言。
若老皇帝是自然病逝,何须弥补发丧?
若是顺其自然地登基,为何要圈禁各大世家?严令各大藩王?
若是心无愧疚,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铲除异己?
……
诸多谜团都令人费解,令人无法解释。
时辰一刻刻过去,日头慢慢升起。就在众朝臣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御辇终于到了。偌大的龙辇金铃叮当悦耳,而金吾卫开道,一切都无可挑剔。
钟鼓再次齐鸣,悠长沉厚的牛角再次响起,庄严肃穆的登基大典开始了。
龙辇慢慢行到了众百官面前,正当皇帝下了车辇,扶出皇后时,众朝臣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的皇后美则美矣,可是却犹如没有生命的人偶。她脸上雪白得像是抹上了一层白灰,双目不住的流泪,口脂红艳艳的,甚至还有被晕开的痕迹。
她木然由着萧景瑞扶着,慢慢的走。而萧景瑞也看起来十分不好。他面色青白,眼角带着淤青和血痕。他扶着皇后,贴得很紧,似在哄劝着什么面色极其温柔。
朝臣们都被新帝后的形容给吓了一跳,一个个不敢揣测也不敢说什么,纷纷跪下三呼万岁。
长长的御道铺着红毯,一直通到了那高高的御阶之上,只要走过这一段他与她就可以开始行登基大礼,成为这个天下之主。
萧景瑞眯着眼抬头看去,龙座就在远处金光闪闪。他终其一生的野心就要实现。曾几何时他无数次做梦梦见过这样的情形,可是那空荡荡的龙座上他万人之上,那么孤独。
而今一切都将不同,他不再孤独。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位美丽聪慧的女人将陪他度过这孤寂的尘世。
他扶着沈静月,看着她木然而美丽的侧面,低声道:“月儿,再忍耐一会儿,以后什么事朕都依你。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你看这些朝臣跪在你的脚底,你开不开心?”
沈静月仿若人偶般,目光无神地看着前方。
萧景瑞见她如此,轻声喟叹:“月儿……”
他正要说什么忽的百官中忽地响起一阵躁动。萧景瑞眯起眼看去,俊脸顿时浮起铁青之色。
只见慕云卿身着朝服,身后带着十几位谏官翩然而前。
他向北跪下,不看萧景瑞,大声道:“新帝未得先皇圣意,擅自登基,是为不孝;夺臣子之妻,为不仁;铲除异己,是为不义。此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如何能登基为帝?如今先帝尸骨未寒,护国公主含恨长逝,娴仪郡主触柱而亡,且问,朗朗青天之下还有公道在?且问诸位朝公,圣人所教的大道中可说能奉这样的君王为天下之主?”
一番铿锵有力的话在偌大的广场上回荡。
四周一片死寂。
而后百官哗然。他们很多人都是今日第一次进宫。半个月前的变乱他们实则一无所知,现在经由慕云卿揭开,他们都惊了。
知道内幕的朝臣们一个个面色沉沉,慕云卿振聋发聩的责问还在耳边。“且问诸位朝公,圣人所教的大道中可说能奉这样的君王为天下之主?”
是啊,这样弑君之人可有资格登上那九五至尊?
而刚知道内幕的朝臣们则个个义愤填膺,敢怒不敢言。他们纷纷看向萧景瑞还有身边呆若人偶的新后沈静月。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一对新帝后的异样是怎么来的了。
萧景瑞定定立在原地。他眼神阴沉地盯着拦在跟前的慕云卿,那目光几欲杀人。慕云卿浑身清爽,一身官服纹丝不乱。他巍然不惧地看着萧景瑞,神色坦荡,一身正气。
他的目光落在了萧景瑞身边的沈静月身上,充满了疼惜与痛心。
百官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官员出列,随着慕云卿朝北而跪——那个方向是太庙!渐渐地,朝臣们纷纷出列,沉默而坚定地跪在了慕云卿身后。
他们用这个方式在反对登基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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