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于来了。
其实清晨时分,齐孤鸿就已经脱掉了盲丞的衣裳,他自己那件衣服已经洗得干净,和山匪学着用针线将破洞补好,虽然有些补丁但干净平整,齐孤鸿早早便换好衣服,他不能带走别人的东西,该早早换好,等着上路的时候来临。
推开门时,齐孤鸿意识到今日的山寨里平静得过分,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山匪们早该热热闹闹聚在阎罗殿才是,但今日,空荡荡的院落中就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山匪。
阎罗殿前的空地上,唐鬼正在给夜叉喂草料,上好的草料送到夜叉嘴边,夜叉却视若无睹,反倒是打着响鼻躲开唐鬼殷勤送上的草料,鼻涕这便喷了唐鬼满手。
“哎呀,你他娘的!”唐鬼骂着用草料抽夜叉的脑袋,“老子送到嘴边儿都不识抬举!你个蠢货就不能有点儿眼力?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儿?”
齐孤鸿的步子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向唐鬼走去。
见到齐孤鸿,唐鬼甩手将草料扔在一旁的地上,不解气地对着夜叉骂了一声道:“饿死你个狗日的!”骂过之后才转头对齐孤鸿招呼了一声:“走,带你下山吃酒,庆祝一下。”
马已经备好了,齐孤鸿望着那马就知道是唐鬼精心准备的,这马虽然算不上高头大马,但身材精壮,肌肉线条结实精干,一看就知道是擅长跑远路的。
也罢,齐孤鸿忍不住想笑,别看这唐鬼表面上没心没肺,实际上也是心思缜密的。
既然唐鬼已经有了决定,齐孤鸿也不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翻身上马,跟着唐鬼不慌不忙向山寨外去了。
“今日庆祝所为何事?”
“为你大仇得报。”
是啊,报仇之后,也就没什么事情好做,的确是该好好庆祝。
要一起喝一场大酒,聊遍过往趣事,然后抱拳拱手,相忘,且不回头。
这样想来,齐孤鸿反倒有些迫不及待。
一路上,唐鬼细细碎碎地说了些话,他说喝酒的地方在语花楼,今晚他已经将整个语花楼都包了下来,让他们准备了最好的酒,产自某地某处,又找了最好的姑娘,来自何方何地,唐鬼说的话太多,具体的,齐孤鸿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唐鬼说,今晚要与他喝个不醉不休。
大概是说的太兴奋了,又或者是心里惦记着些别的什么事情,齐孤鸿发现唐鬼今晚好像不是那么怕黑了。
不过也罢,唐鬼是个好命的,山寨上上下下的山匪将他奉为神明,身边又有个能为他出谋划策趋吉避凶的盲丞,唯独不就是怕黑么,多点几盏灯烛便是了,齐孤鸿望着唐鬼的背影,的确没有什么需要自己为唐鬼担心的。
两人一行来到千古镇,整条黑漆漆的街道上,远远便看到了语花楼中灯影绰绰,这几日千古镇被折腾得不轻,百废待兴,四目疮痍,语花楼为了今日唐鬼的到来而特意装点了一番,可即便如此,也如风中残烛,让唐鬼想到上了年岁的老鸨子。
青春不再,涂脂抹粉也盖不住岁月剥蚀,脂浓粉艳反倒是掩耳盗铃般可笑。
唐鬼来到语花楼门口,人还未下马便高声嚷嚷了一声,“人呐?”
姑娘们花团锦簇般蜂拥而出,将唐鬼拢在其中,簇拥着便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堂。
木门随之关上,寂夜,空荡荡的街道重新恢复平静,就好像两人从未出现。
那扇朱漆红门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唐鬼和齐孤鸿登门而入,自此不涉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