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死活……”
不等弥光把话说完,坐在车里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大腹便便的身材昂首望着弥光。
“我不管你说的是你哪个娘,但是,她不是为我做工,她做工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吃喝拉撒,所以,与其来我这儿要人,不如想想她为什么会走,谁生来愿意当牛做马养活别人?你娘怕是为了丢下你这么个累赘,早就自己另寻活路去了……”
那个男人细细碎碎地说了许多,弥光却没能听清,因为,男人的话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上锁的盒子般,那些被弥光压在心底那只盒子里的话,就此全部奔腾而出。
“十来岁的女孩儿最难养,又要吃又要喝,好不容易养大了吧,到头来还是泼出去的水……”
“你看那女人长得也是一等一的模样,要不是带着这么个拖油瓶,随便找个人家,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不愁吃喝……”
“可怜了她没了男人,还要养活这么个赔钱货……”
赔钱货,拖油瓶,泼出去的水,这些就是街头巷尾那些长舌妇们挂在弥光头上的名衔,每当她从人群面前走过,仿佛都能感觉到她们将这样的名字贴在自己背后。
弥光以为自己可以不理会,所以她将这些话都压在心底,反正不过是背着自己说闲话罢了,可是如今,当男人当面锣对面鼓地对着弥光说出了这刀锋般锐利的事实后,她却不得不信了。
后来,当弥光回过神来的时候,街头的人早已不见,只有头顶的路灯,那路灯好似高高在上的天神,对着弥光洒下充满指责和厌弃的冷光。
说来也好笑,当承认了自己始终不愿意承认的真相后,弥光反倒轻松了许多,她倒是结结实实地难过了两天,躲在墙角抱着膝盖或是嚎啕大哭或是低声抽泣,这种痛哭让她觉得很痛快,好过不确定额娘是否会回来时那种拉锯式的煎熬和折磨。
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千百诸多,有些令人快乐,有些令人痛苦,可是不管令人心里再苦再痛的事情,终究不会要了人的性命,反倒是在承认和接受之后,痛苦只会慢慢地减轻,直至消失。
当弥光终于哭不动了,干哑的喉咙和干瘪的肚子让她忘记了痛苦,生存的本能迫切地需要她重新恢复过来。
弥光起初变卖家中的东西换了吃喝,而后学着做工,给大户人家洗衣,却因年纪小,总被人克扣工钱,一次次用搓得红肿脱皮的手接过完全与她工作价值不相等的微薄薪金,在那段时间里,弥光完全忘记了伤心难过,她意识到,再怎么伤心难过终究还是要去讨吃喝。
再怎么痛苦的事情在生存面前都不值一提,没有资格浪费她用来赚钱糊口的时间。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弥光看着街头的人,她想,那些人大抵都是在这样的困境之下才意识到了自己不想死,才意识到了自己要活着,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
也是在这时,弥光找到了自己的方式,她学会了耍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