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不用他怎么引导,马匹便悠然自得地自己走,庄澜越脑子里像是装了浆糊似的,一片混沌,好不容易有了想法,嘴巴又像是被糯米黏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拣些无关紧要的胡说八道。
“啊……今年的夏天似乎和往年不太一样,不过是初夏,就已经热成这样了。”
“还好。”叶安歌接了一句,便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不过猎场再怎么热,比起京城还是要凉快许多。”
叶安歌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常在以前没来过这边吧?”
叶安歌摇摇头,道:“未曾来过。”
庄澜越挠了挠后脑勺,又道:“唔……这里的夏天还算凉爽,猎场再怎么热,比京城还是要凉快许多的。”
“呵呵……”是叶安歌的笑声。
庄澜越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去,看见叶安歌正笑吟吟地望着他,只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悠着,庄澜越这才反应过来他相同的话竟说了两遍,难怪惹她发笑。
庄澜越只见眼前的叶安歌笑得可爱,有些顽皮,有些水灵,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几分……
念头刚起,庄澜越便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不得不别开头去,望向了另一边。
叶安歌见他如此模样,缓缓地收回了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再说什么也是没话找话吧,于是两人都不再开口,一路沉默着又走了好一会儿,沉默到庄澜越都忍不住想要发飙了,哪怕是吵架也好过现在的沉默以对。
这时,他们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大峡谷,想要往前走,也再没有路了。
叶安歌幽幽叹道:“本想着再多走一会儿是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尽头了。”
她这话似乎话里有话,庄澜越只觉一股气憋闷在胸口处,上不去下不来的,堵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想通了,也真的放开了,可是当叶安歌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说话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出去,根本就是迷路了,兜兜转转好几圈之后,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庄澜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听不得叶安歌的话外之音,只故作轻松地道:“既然是条绝路那便赶快回头,横竖归路就在那里,本将军也在身边陪着你,难道还能叫你迷了路不成?”
叶安歌不禁莞尔:“将军迷的路还少吗?”
庄澜越面色一红,叶安歌接着笑道:“此刻又没了随从,将军可还认识回去的路?”
“自然是认得的,至少这条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庄澜越脱口而出,一口气将心里憋着的话说了出来,反而痛快多了。
庄澜越终于发现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份感情了,于是转过头,直视着叶安歌错愕的表情,以及她霎时变得绯红的面颊。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中人,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叶安歌说这话的时候,眼圈竟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庄澜越却坦然地道:“她虽然已经死了,可也不能阻止我想念她吧?这是我自己的事儿,哪怕是皇上也是管不了的。”
叶安歌知庄澜越对她用情极深,此刻说出这番话来让她的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只能垂下头继续劝道:“可这是一条毫无希望的绝路啊,将军何不想开些,看长远些?”
庄澜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痛心疾首地回答道:“你说得很对……”
叶安歌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望着他一脸苦大仇深的神情皱了皱眉。
果然——
庄澜越用一种回忆过去的语气诚恳无比地道:“我小的时候不爱读书,老是逃学,挨了不少的打,却还是不长记性。后来有一次,阿娘气得将我捆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吊着打,一边打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你为什么老逃学啊,为什么老在同一个时辰逃学啊’,我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只能痛哭流涕地告诉她:‘娘,你去问问集市上那个卖糖人儿的为什么老在同一个时辰出现,我也不知道为啥啊……’”
叶安歌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难过地又低下了头。
庄澜越却只是看着她,认真地道:“所以啊,你问我为什么想不开,为什么不能看长远一点儿,我只能告诉你,我从小就这样,因为这个人她活在了当下,活在了我心里。”
庄澜越说完这番话,积闷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舒坦,而叶安歌却狠狠地把头转向另一边,握着缰绳的手亦捏得发白。
这时,忽见一个将士模样的人打马远远跑来,到了近身才翻身下马跪在了地上,道:“末将施俊康叩见镇国将军,请将军与常在速速离开此地,林中围猎的出口正是此处,恐有闪失。”
叶安歌听得此人自报家门,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再看此人的相貌,浓眉大眼,长得很是周正,一股精悍之气表露无余,而身上穿着的衣服,正是御林军副都督的军装。
忽然,叶安歌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是了!
之前慕容焕将玉佩交给她时,说若有万一可从北门出逃,而北门的守将正是施俊康,可是现在……难道他……
叶安歌拉着马缰,正色道:“你是施俊康?曾守过北门的施俊康?”
施俊康闻言一抬头,疑惑地看着叶安歌,道:“常在认识末将?”
岂止是认识……
说话间,只听得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虎啸,一转眼一只吊睛白额虎夹带着一股腥风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它的身上已经中了两箭,正气得发狂,见前面又有三个敌人,气得又是一声吼叫,朝着叶安歌狠狠地扑了过去。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庄澜越和施俊康齐齐出手,拳掌与长剑同时攻向猛虎,而叶安歌也眼疾手快地搭箭拉弓,想要射向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