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巧珍的窑洞。巧珍躺在炕上。刘立本把半截卷烟在炕拦石上擦灭,说:“巧珍,你想开些”他突然情绪激动地破口大骂:“高玉德家这个坏小子,老天爷报应他呀!王八羔子!坏蛋!流氓!他妈的,将来不得好死,五雷轰顶呀!把他小子烧成个黑木桩!”
巧珍喘着气爬起来,痛苦地说:“爸爸,你不要骂他!不要咒他!不要”
立本沉重地叹息一声,说:“巧珍,你把他忘了!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自己折磨自己,你还没活人哩”
立本眼里汪满了泪水。
巧珍也伏在被子上哭出声来。
立本:“爸爸以前给你瞅人家,也是为了你好。从今往后,你的事爸爸再不强求你了。不过,你也不小了,你自己给自己寻个人家吧。心不要太高,爸爸害得你没念书,如今你也就寻个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唉,马拴这几天又往咱家跑,但这事我再不强求你了”
夜。巧珍的窑洞。巧珍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墙壁。
马拴局促地坐在前炕边上。
马拴嗫嚅着说:“后来,听说你和高老师成了,我的心也就凉了前一向听说高老师和城里的女子恋上了爱,不要你了,我的心就又动了,所以”
巧珍:“我已经在村前庄后名誉不好了,难道你不嫌”马拴:“不嫌!这有什么哩?年轻人谁没个三曲两折?再说,你也别怨高老师,人家现在成了国营干部,你又不识字,人家和你过不到一块,咱乡俗话说,金花配银花,西葫芦配南瓜。咱两个没文化,正能合在一块哩!巧珍,我不会叫你一辈子受苦的!我有力气,心眼也不死,我一辈子就是当牛作马,也不能委屈了你。咱乡里人能享多少福,我都要叫你享上”
马拴激动地掏出火柴:“啪”地擦着,才发现纸烟还没掏出来。他把火柴扔掉,抖索着摸出一支烟来。
立本家院子。巧珍帮助母亲喂猪。巧珍妈:“要不要两家简单地准备迎送一下?”
巧珍:“妈妈,你告诉马拴,事情完全按咱的乡俗来。咱家里你们也准备一下。你和我爸当年结婚怎样过事,我结婚也就怎样过事!”巧珍妈:“我们那时是旧式的”
巧珍痛苦地叫道:“旧的就旧的!”
巧珍一下子掉转身,抹着眼泪回好自己的窑里去了。
明楼家客窑。明楼和立本正说话。明楼惊讶地说:“怎?巧珍已经同意和马拴结婚了?”他接着又说:“也好,高加林现在位置高了,咱的娃娃攀不上了。马拴在庄稼人里头也就是像样的”
立本:“现在主要是巧珍有点赌气,要按咱过去的老乡俗行婚礼这”明楼:“不怕!就按娃娃的意思来!现在党的政策放宽了,这又不是搞迷信活动嘛!你就按娃娃说的办!这几天要是忙不过来,叫我老婆和巧英给你们帮忙去”
白天。巧珍家院子里。
长号筒伸向蓝天连吹三声。
鼓乐齐鸣。人声沸腾。鞭炮声噼叭。
立本家院子里、窑顶上都挤满了看红火热闹的人群。
巧珍今天出嫁。吹手们穿着破旧的老羊皮袄,耳朵上别着纸烟,围着院墙角的一堆火在起劲地吹奏着。
各个窑里的炕上都在坐席。从敞开的门里望进去,每个窑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满头大汗。
窑里窑外,人声喧哗。端盘子的人吆喝着穿过人群。
立本、立本妻、巧英、明楼、明楼妻、三星、巧珍姨等本家人和亲戚都在不同的地方忙碌着。
院里、窑顶上挤了越来越多的人。
吹鼓手们欢快地吹奏兰花花曲调,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周围许多孩子在看热闹。
巧珍的窑洞。她穿着一件红袄,一条蓝裤子,靠在铺盖上,脸带悲戚的神色,呆望墙壁。外面的乐声和人的嘈杂声不时传进来。
巧玲轻轻推开门进来。
她坐在巧珍旁边,同情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巧珍一把抓住巧玲的手,心酸地说:“巧玲,好妹妹,你不要忘了二姐你要常来看我二姐没念过书,但心里喜欢有文化的人”巧玲眼里旋转着泪水。
巧玲:“二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苦”
巧珍:“不管怎样,我还得活人”
巧玲:“二姐,你一定要想开些。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方面不满意,就灰心”
巧珍:“玲玲,你一定常来看我,常给我说这些话”
“嗯。”巧玲忍不住哭了。下午。高家沟村中。鼓声喧天,人声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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