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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俺爹和白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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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今后还有哪些方面可能对不住您,您都给我说出来,也让我防患于未然!”

    说完这个,我就像一个临刑前的犯人一样,临刑酒喝了,话也说了,遗书也写下了,后事也安排了,就等着大刀落下和脑勺后响枪了,这时心里倒是平静了,倒是在那里以不变应万变地等着别人和可以有空闲冷眼看世界了。这时我看到全副武装的刽子手看着手无寸铁还五花大绑的我,手和身子,倒在那里微微发抖了。我让俺爹说我的一切错误,俺爹倒是只记着我跟了瞎鹿没跟他这个眼前的错误而忘了其它其实对他来说我目前的错误也不一定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只是急切之中和实用主义地想不起其它,我让他说──这也是我对付爹的一种手段或者说阴谋:绕开主要矛盾让他想次要矛盾,但次要矛盾就像一团乱麻一样让他一下也理不出个头绪,这时我们的地位就颠倒了,我在那里平静,他倒在那里手忙脚乱头上冒汗了。这时我成了刽子手他倒在那里成了人犯了──他倒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无形中就占了便宜。但没有任何一个敌人是甘愿失败和甘心退出历史舞台的,他总要在那里做最后的挣扎。他的脸憋红了,他的眼睛已经不敢看我了,但他还在那里语无伦次地说:

    “这你也难不住我,你以为除了瞎鹿这一条,我就找不出别的来了?我们父子关系也一千多年了,曹丞相时代,我们就在一起,千年之中,我还找不出你别的错误吗?我要翻历史,我要看各朝各代的史书!”

    他在粪堆旁发疯地叫着。但是这一切怎么来得及呢?因为这个我们还要到大英博物馆吗?还要在那里再踏出一条小路吗?我们到英国去的往返机票和在那里的一切吃住花销由谁承担呢?万一有一个人在那里生了病,医疗费由谁出呢?事先买不买保险呢?我说:

    “好哇,我们可以去图书馆呀,我们可以去英国呀,我也正好想到那里会一会bbd的老朋友呢。你去买机票呀,你去买保险呀!”

    俺爹还是上了我的当。一说到花钱,比追究儿子的错误,还要像挖了俺爹的心肝呢。我又把俺爹逼上了绝路,我又戳到了他的痛处──当一个儿子看到自己在一场大的风波中一下一下都戳到了爹的痛处,这个时候他感到是多么地淋漓尽致和锥锥见血呀。我们的人生没有白活,我们的光阴没有虚度。但是你也得明白,往往这个时候,俺爹就要恼差成怒和疯狂反扑了。果然,俺爹的脸这个时候就变了颜色,他绕开去不去英国和查不查历史这个难题他撇开历史又言而无信地回到了现在,而且还找出了不去英国和回归现在的理由。他在那里像愤怒的狼一样喊:

    “我们不去英国,我们不去英国──不去英国我不是怕花自己的钱,当然就是去英国你的那份机票和保险也不该我出,也要实行强制,但就是这样,我也不会上你的当和给你留出时间思考和反扑。为什么不去英国呢?我们现在搞什么呢?不是在搞同性关系吗?这一切不是都以不能脱离我们的故乡为前提吗?不然我们还回故乡干什么?你在这个时候,利用一个父子矛盾,就提出要去英国,你这是什么用心呢?是单纯为了解决和你父亲之间的矛盾吗?不,你要解决和我的矛盾是假,你要借此脱离我们的故乡和要破坏我们的同性关系运动是真!(俺爹这个时候能够打出这样的反手球,我还真佩服他哩,他在这场运动中水平还是得到提高哩。)为了这个而不是为了其它,我不能和你去英国。为了维护同性关系运动的大局,我不说历史,单说现在,我脱离历史单靠现在和今天,也照样能整倒你。你的历史错误罪恶累累,罄竹难书──我先用这样一个开场白和一个帽搁在这里,就像写文章一样,抓不到你的事实,我把一个虚话搁在前边,这就不是英国而是我们中国典型的做法了吧?──但你的现在,也不比你在历史上的错误轻多少呢。不错,你是给我拣过几个夜壶,但是你在拣夜壶之前,在我和你白后妈结婚的时候,你给我送过什么礼呢?我属牛,你后妈属鸡,我爱吃法菜,你后妈爱吃日本餐,这些你都考虑过吗?不说在大喜的日子你没有请我们吃饭和给按属相给我们送礼,就按平常的礼节,你也该给我们新人一人扯一身新衣服吧?孩子过年都扯新衣服,爹结婚就不扯新衣服了吗?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说到这里,俺爹不说了,得意洋洋地看着我。这时我倒是愣住了。我没有想到俺爹又打出这么神奇的一枪。别看俺爹平常不着腔调,有时偶然抽了疯,也接二连三能打中你的靶心呢;平常你掉以轻心,这时你就更加猝不及防和手忙脚乱了。我一下又卡在了那里。我涨红着脸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人犯和刽子手的位置,马上又颠倒了过来。纯粹出于大意,俺爹结婚时我没有按属相送礼──当时看着一片热闹,我就想蒙混过关,谁知俺爹心明眼亮,事后又被他抓个正着,现在作为一个事实在历史关键时刻给利用上;俺爹看我在那里尴尬,这时就更加得意了。他是一个痛打落水狗的人,接着又往我的伤口上撒上一把盐──这把盐是以他沉重之后的轻松和把这个沉重转过来加到我头上看我怎么办为前提的。他甚至把脸又逼到了我的脸前。他嘴里的口臭和胳肢窝里的狐臭,刚才还有所收敛,现在就毫无顾忌向我喷扑过来。在这种气味的笼罩下,我还能有什么智能和回答的余地呢?他不依不饶地──手里转着一个计划生育避孕环说:

    “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裳新新,今夜上了你的身;枣木犁底硬似钢,今夜要开你的垧。我在努力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呢?你给我添了什么彩和增了什么光呢?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你绕着道走还情有可原;但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也不见你前来,这就让我感到奇怪和吃惊了。你除了给你爹落井下石之外,就不能给你爹一点锦上添花吗?你就这么愚笨吗?你就不能有一点伪装吗?我从新婚的轿上往下看,人堆里怎么就看不到你的人影呢?你在你爹大喜的日子里,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我看不到你,我能对你放心吗?你把该送我的礼,送到哪里去了呢?你把该是我的衣服给了什么人呢?──我不是为了一件衣服在这里争长道短,而是要在这个世界上讨个公正,把该是我的东西给讨回来──不是我的东西给我我也不要,但是我的东西你给了别人,这种败家和破家的行为,我不发现不说,当我发现之后如果还任其逍遥和不管就这么把一个屡教不改的人推向社会,这不但是对自己的儿子不负责任,也是对社会和同性关系运动的大局不负责任了。坏了一个儿子事小,如果因此影响了同性关系运动的大局和发展,那就不单是你无可救药也是我教子无方了──我在乎的不是一身衣裳,你就是给我送衣裳,我估计也是送些款式过期和降价处理的;但一件过期衣服说明你对你爹和大局的态度,这时意义就重大了。我现在需要你回答的是,你对同性关系运动和故乡到底是什么态度?由这个态度出发,你为什么在我结婚时没有给我送新衣服?”

    接着,在那里跷着二郎腿等我回答。我哭丧着脸和带着哭腔说:

    “爹爹,我现在才知道了,我什么时候碰到你什么时候倒霉。说句心里话,这也是我为什么躲着你和你为什么见不着我的根本原因。你老结婚我不是不知道,像你老这样的人再婚,放到哪里都是头版头条(俺爹听了我句话,倒是在那里颔首。)。但我为什么当时没给你送衣服?我的爹爹,衣服我也想送,问题是当你把儿子逼得手无寸铁和身无分文身上也就剩一件衣服的时候,他哪里还有衣服送给你呢?还有,你结婚我没往前去是事实,问题是当你再婚的时候,当你从异性关系已经跨到同性关系的时候,你想过你儿子别说再婚就是初婚别说同性关系就是异性关系他有过一次吗?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结婚和进行关系改革的时候,你想过你儿子也已经长大满脸已是骚疙瘩身上已有儿马的气息闻到异性或同性的气息就在那里扬脖子咴咴地仰天长啸吗?我不是不想前去──除了没有衣服送之外,我这样一个儿马,闯到你结婚的阵营里,你就感到放心和面子好看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结婚,儿子这么大了却扔在一边不管,当社会舆论盛赞了你的结婚场面之后,回过头因为我的到场大家又指责你的时候,你不是更要责怪我了吗?你不是又要从另一个角度说我是丧门星平常丧门也就罢了为什么在你爹大喜的日子里又来撞丧呢?你不是又要用酸枣棵子抽我我不是比不去还要倒霉吗?你平日只知道做爹结婚的快乐,哪里知道做儿没吃没衣也没有同性伙伴的苦恼呢?世上还有为了一个老杂毛爹在那里思前想后时刻准备趋利避害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儿子吗?就是在这样的困境下,我还是能帮你处且帮你,还到集上像小的时候到铁路上拣煤渣一样给您拣夜壶──这些好处您不记得,您怎么就记得我没给您送衣服这件小事呢?您要这么不依不饶,我现在就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送给你行吗?”

    说着说着我愤怒了:

    “自打我们成为父子以来──自打你为了自己的一时快乐送给我一条生命之后,我在你手下,有一天日子是痛快的吗?这样的日子,活不活,又有什么意义呢?甚至活着还不如死去──牛根哥哥当年被女兔唇抓死之后还能变成一只狗,我估计在我死了之后,我的骨头还要被你嚼成渣,把油从里边吸出来。你哪里是要往我骨灰上撒尿,你是要从我骨头里吸血。既然千把年你都是这样对待我,我还能等你到什么时候呢?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呢?老刘儿,既然是这样,我现在就跟你来一个一刀两断,我怕你也怕到头了──现在不说送衣服的问题,我索性一下还你一个肉身,从此我们两清,也就完了”

    这时我眼中已经含着激动和悲壮的泪。接着我当真当然也是假模假式地从身上抽出一把利剑,把剑伸到脖子上就要自戕。

    “我死在你面前还不行吗?我把我还给你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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