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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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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我丈夫请我回家,态度看起来很诚恳。就我对他的了解,可以算是他所能表达的极致了,听起来几乎像表白。”林晓维边说话边揉着太阳穴。这动作属于周然,不知何时她自己也学会了,

    “你答应了他的要求?”医生问。

    “没有。但拒绝他之后我竟然有一点不忍心,我挺唾弃自己的。”

    “也许你心里还很在乎他。你是否想过与他和好的可能?”

    “想过。但是一时不等于一世,一切都会重演。我对自己没信心,对他更没有。”

    周然虽然作了不少心理建设后才向晓维表达了一种服软的姿态,但晓维的拒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因为近来很忙,他也就顾不上对晓维的拒绝产生什么难过的或者失落的情绪了。

    唐元的老婆李蓝主动打电话邀周然见面时,周然觉得很意外。李蓝说,自己正与周然同在方圆二十公里内,在她上飞机之前,想与周然碰个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周然问。

    “你贵人多忘事。这里是我妈的老家,在乡下有一套记在我名下的房子一直空着。最近城市扩张土地被征用,我回来办理一些手续。”

    “我问问晓维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顿饭。”

    “不用叫她,也别告诉她我来了。就你一个人吧。”

    “彤彤呢?”

    “她参加学校组织的旅行了,没跟我一起回来。”

    周然独自去赴约。“其实你不用自己专程回来,寄一份授权书,我找人替你办一下就是了。你最近还好吧?”

    “好,好得不得了。”李蓝表情口气都夸张“好啦,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同情。我自己选的男人,当年没人逼我,所以事到如今,我愿赌服输,我认。”

    周然沉默不语。

    “周然,我得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始终没对我说‘唐元对你很不错了’,‘想开一些,’‘忍耐一点’,‘这事儿没什么’这种屁话的朋友,所以我一直觉得,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李蓝说“不过我还是看错了。你跟他,没什么区别,一路货色。”

    周然之前心下尚有几分忐忑,不想看到她憔悴的现状,也怕稍有不慎就刺激到她。现在被她中气十足地骂一句,反倒笑了:“你该不会只是为了要骂我几句才专程与我见面的吧?”

    “那倒不至于。我这次行程本来很紧,但现在航班突然延迟几小时,干脆见个朋友说说话。难得你这大忙人有空理会我。”

    “难得你想见朋友时第一个想到我,我怎么敢没空?”

    “别自我陶醉了。你也知道,在这儿我一共就三四个熟人,路倩这人你们在一起时我都没待见过,何况现在。至于晓维,我很怕她见到我以后感触太深心情不好,更怕我见到她以后会忍不住说一些事儿让她心情更不好。算了吧,何必呢?”

    李蓝这一番话夹枪带棍话里有话,周然心里明白,也不好作回应,装愣充傻地岔开话题:“你对新环境还适应吗?彤彤喜欢国外吗?”

    “你这转移话题的方式很不高明呀。”李蓝一点也不给周然面子。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旁敲侧击,都不像你了。”

    李蓝边点头边吸空一杯红茶,又招呼服务员给她再续一杯。“我也发觉我最近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比方说,我现在特不厚道,瞧着报纸电视上别人家的破事儿心里就幸灾乐祸,我还特别想看看肖珊珊小姐的运气会不会跟唐元先生的那位新夫人一样好,更想看看你家晓维会不会比你唐大哥的糟糠妻,也就是在下我,更深明大义。”

    肖珊珊的名字还真的让周然理直气壮不起来,他本身不是个愿意解释的人,李蓝这个直性子又很明显地在借题发挥,他索性就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我们换个话题。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系的那个杨主任他老人家上个月离婚了。哎哟,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还有,你有没有办法让小孩子喜欢算术?彤彤特别讨厌上数学课。”

    李蓝来得快走得也快。周然一直送她到候机大厅,她临走前祝福周然与肖珊珊幸福如意。

    周然忍不住说:“你够了吧。我现在跟她没关系了。”话出口后他又觉得没必要,他又不需要向李蓝交待什么。

    李蓝说:“哎哟,是吗?那可就更有意思了。哈哈。”

    周然回去的路上有一点闷闷不乐。

    他与李蓝其实很熟,大学时同系同届,一起组织过社团活动,一起做过课题,也算是有多年的革命友情了。后来李蓝成了唐元的老婆,关系就渐渐远了。因为周然认为朋友的妻子以及妻子的朋友,都该保持安全距离,即使他与她们已熟识多年。

    李蓝个性爽快洒脱,有什么说什么。唐元高调纳妾那件事,在周然的想法里,她既然没与唐元一拍两散而选择了忍让,就一定是想通或者不在意了。今日与她相见,证明他的想法出了错,她状似不经意,其实在乎得很,一边迁怒一边又欲言又止遮遮掩掩,整个人也刻薄起来,总之和她以前大不一样了。周然觉得很惋惜。

    想到这里,他难免会想到与李蓝的个性截然不同的林晓维。多年前,对厨艺很有兴趣的唐元有一回在酒后曾总结说,李蓝的个性是大火爆炒,脾气大消的也快,晓维则是小火慢炖,是在爆发前完全不动声色没有变化的那种。

    别人几眼就看透的一个事实,他却在七年的时间里彻底无视了,周然很感慨。他突然想给林晓维打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才响一声又挂掉。

    他又想到肖珊珊,若非李蓝今天提及,他已经好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因为李蓝对她一提再提,周然早就在脑中迅速作了无数个假设,除开李蓝挖苦讽刺找碴的原因,莫非肖珊珊近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然正转着这样的念头,晓维的电话恰好打回来。正开车的周然低头一看到她的名字,手中方向盘居然歪了一下,险些把车开到另一条车道上。先前他正为李蓝惋惜,又对晓维惭愧,偏在脑中浮出肖珊珊名字的时候,妻子的名字就这样从手机屏上跳出来。周然难得地心虚了一下。

    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起来。晓维说:“我先前把手机忘在车上了。你找我有事吗?”自从周然偶尔帮了她那个忙后,她就不太好意思对他太不客气了。

    “我打错了。”周然说。

    “哦,再见。”晓维说罢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周然喊住她,他在大脑中迅速搜索了一遍近期的事项“高万年与他的妻子下周要过来。你愿意来吗?”

    高万年是周然公司h城的投资方,每年都会到本城度假一周。晓维对他很没好感,周然也很少勉强她去应酬那种场合,常常主动地找了各种藉口替她推掉,再换个别人去应付。此时他也只是没话找话说。

    “那个老家伙好吧,如果我没公事的话。”晓维这次答应得很爽快。

    李蓝走后的第二天深夜,确切说是凌晨两点,周然被唐元的电话吵醒。

    唐元有个怪毛病,喝高了就打电话找人聊天,虽然他很少喝高。

    此时唐元在电话那端醉意蒙眬地给周然讲他最近刚做成的一笔大生意。周然一边打着呵欠敷衍着他一边看床头的闹钟,就在他以为这通电话即将结束时,唐元又说:“阿蓝上周回来了,我今天才知道。”

    “”夜深人静,周然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阿蓝”是指李蓝。唐元只在恋爱时代才这样喊李蓝。他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干脆没反应。

    “阿蓝卖掉她名下的两套房子,从医院拿走自己的档案。你也认识她很久了,你说她是不是打算不回来了?”

    “不知道。”周然谨慎地回答。

    “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我对阿蓝真的很过分吗?”

    周然仍然无法作答。

    “我没想过离开她,更没想过不要彤彤。阿蓝跟我吃过苦,我不会忘记。我有多疼爱彤彤,你也知道。你觉得我过分吗?”唐元每回喝醉都有些语无伦次。

    “别人怎么想有什么关系?又影响不了你的决定。”周然三思之后说。

    “我没打算这样。”唐元长长地叹一口气“小影说她怀孕了,我给她一笔钱,让她去打掉。她非要留下,自己偷偷跑了,等我再见到她,胎儿六个月了,是个男孩,我舍不得不要。”

    唐元停顿的时候,周然把听筒移到耳朵另一边。他自己也怀着某些心思,没接话。

    “她不肯把孩子给我。阿蓝知道后说,‘越是得不到的就越珍贵。干脆娘俩一起接回来,省得在外面让你成天牵挂放不下’。她还建议我给小影一个交待,给孩子一个名分。”唐元又长叹了一声“阿蓝虽然脾气不好,但一直心胸开阔,做事大度。但是现在我想不通了。”

    “你睡一觉,明天再想吧。”周然夹着话筒,把床头闹钟的闹铃定时向后调了一刻钟。原来李蓝是那件事的导演,这个他以前不知道。

    “好好,挂了。”

    周然道了声再见,习惯性地等比他年长的唐元先收线,但唐元又说“喂,肖珊珊为什么辞职?”

    “我不知道。很久没联系了。”

    “你做事真绝。那姑娘不错,她走的时候我挽留不成,遗憾着呢。”

    “哦。”

    “她走的时候气色不好,像是病了。”

    “你真闲。我挂了。”

    唐元在电话里絮叨时,周然困得晕晕欲睡。此时四周俱寂,他却没了睡意,从李蓝的话里有话到唐元的随口之言,他把前因后果排列了一遍,猜想出一个大概。

    只要周然自己愿意,他的观察力是十分敏锐的,推断力是十分强大的。他想李蓝应该是去医院妇科取医疗档案时遇见了肖珊珊,于是以为她怀孕了,所以才暗讽周然。可是他与她不可能有什么意外,更何况他们大半年都没任何关系了。但是肖珊珊看妇科又辞职,这个就有些奇怪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什么都不要理会,肖珊珊目前的事情与他无关;但他又觉得如果肖珊珊真有了什么事情,只怕他很难置身事外。他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测算着这件事情的进退与得失,又把先前推后一刻钟的闹铃又调回来,才费劲地睡沉过去。

    周然生物钟一直很准,总在闹铃响之前三分钟醒来。早晨他醒来后闭着眼睛等闹铃声响起,等了许久也没动静,勉强睁开眼,发现此时距闹铃设定足足早了半小时。他的生物钟失调了。

    周然罕见地早早醒来,又不愿睡回笼觉,便到小区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花园里几位与他住同一幢楼的老人正在练太极剑,见到他感到很稀奇,纷纷上前与他搭话。有人劝他要经常早起锻炼,有人问他为何许久不见晓维。周然四两拨千金地客套过去。

    有个老太太最夸张:“哎呀,该不会是她怀孕了到娘家去待产了吧?恭喜啊。”

    周然很无语。晚些时候,他驾车上班,与其他车子一起挤在拥堵的车流中。等待的时间,他拨通一个远方的电话,嘱咐电话那端的人替他查一件事。

    日子又平静地过了两天,周然的贵客高万年大驾光临。

    周然很敬重高万年。这位在h城白手起家的巨商在事业成功之后,提携了很多年轻人,周然就是其中一个。周然视他为事业偶像。

    本城是高万年的祖籍。这次他回乡祭祖,为他捐助的乡村小学剪彩,顺便在自己新买的别墅度半周假。他带来了太太和助手,助手带了新婚妻子。

    高万年晚上在新别墅里举行宴会,但周然和晓维中午就被他邀来共进午餐。此外还有他的助理夫妻,以及周然公司的王副总夫妻,他们都是h城人。

    “我最喜欢这样的家庭聚会,圆圆满满,其乐融融。中国有句老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怎么才能‘和’与‘兴’?男人得疼爱呵护妻子,不能让她吃苦;女人得支持理解丈夫,做贤内助,不扯后腿。爱芬,你说对不对?”

    年华已去但容颜保养得当的高太太含笑点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新知识学得快,传统的东西可不如我们。你们得好好向我们这一代学习。”高万贤举着酒杯,指指周然与自己的助手。

    午餐后,女人们坐在别墅花园的凉棚下闲聊。

    “我大概有三年没见过晓维了,”高太太拍拍晓维的手“还是老样子,没长皱纹,也没长肉。”

    “高太太这手镯真漂亮。”说这话的是王太太。

    高太太把复古手镯摘下来给大家传着看:“是啊,我也挺喜欢。是我们家四儿送我的。”

    “四儿?”王太太重复了一句“难道又有”

    “是啊。”高太太从容地把手镯带回手上,不紧不慢地说“万年最近刚找了四姨太。这回这孩子学问好,又懂礼懂,跟前两个可大不同。下回他再来,估计你们就见着了。”

    晓维从口袋里掏出大墨镜戴上,她不想自己眼中流露出别样的情绪让高太太看到:“这太阳刺眼。”

    “哪儿刺眼呀,这阳光刚刚好。这里的气候可比h城好太多了。”助手的小娇妻说。

    “是有点刺眼。”王太太也把墨镜戴上了。

    周然公司的那位王总,其实是大投资方按惯例派来的监督员。周然给他开出极高的薪水,安排一个无甚实权的闲职给他。王太太与晓维因此认识,也曾一起吃饭喝茶购物看戏。

    “爱芬这个人,就是玛丽亚转世。”高太太与助理妻暂时离开时,王太太对晓维说,爱芬是高太太的闺名“上回那个老三病了,她亲自煲汤送去医院,可惜人家不领情,怕她下了毒,等她一转身就倒了。你见过高董的三姨太吧?”

    “我只见过一位,我不知道是第几位。”晓维左右环顾了一下,不想在议人是非时被人撞个正着。

    多年前,晓维初见高万年与他的正房太太时,一度被两人的“恩爱”感动,也曾暗暗期待自己与周然在多年之后也可以像这样扶携相伴。没过多久,高万年又来了,却带来了另一位“太太”那时正在抑郁症困挠中的晓维,被深深地刺激与恶心到了。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无论如何都不肯陪周然参加任何应酬,对深夜回家一身疲惫的周然,也懒得给他好脸色看。那就是他俩关系恶化的真正开始了吧?晓维望着花园中的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出神。

    “这也是无奈之举。多年前高董刚找老二的时候,她哭过闹过连自杀都试过,但高董一句‘孩子给我留下’就把她的后路都断了。这些年我瞧她越看越开,前阵子还教育我,‘最蠢莫过于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占着位子让别人永远得不到,这也是出气的一种方式。’”王太太夸张地拂了一下眼角,其实眼角没有半滴泪“也真是不容易。高董找老二的时候,爱芬比你现在大不了几岁,年轻着呢。”

    “嗯。”晓维回应。这故事晓维已经从她的八卦里听过不止三遍了。

    “高董也是个奇人,玩玩还不够,每过些年就挑出一个给名份分财产的。他自己这么花心,却把属下管得严。”王太太凑近晓维,放低音量“听说,去年他因为一个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与发妻离婚,就把人家给辞退了。”

    这消息晓维是第一回听说。她觉得讽刺异常,当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为什么呀?”

    “据说高董是这样讲的,‘陪你一路吃苦过来的发妻都能说不要就不要,怎么能信任你能对公司从一而终?’”王太太把高万贤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

    “怪不得。”晓维自言自语。怪不得周然怎么也不肯离婚,莫非出处正在这里?怕失去高万年对他的信任,怕高万年撤资?

    “你说什么?”王太太没明白。

    “我说怪不得高先生对高太太那么好,这叫‘原配情结’吧?”

    “可惜原配情结不是人人都有。”王太太的语气突然变得又狠又怨,从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晓维“来一支?”

    “不是已经戒了吗?我记得你之前肺不好。”

    “戒什么呀?人这一生短得很,也没多少乐子,再戒来戒去的,什么都没了。对了,我一个朋友新开了一家娱乐中心,上回你说没空,改天去看看吧。服务生全是年轻男孩子,一个个又高又又帅又嫩。”

    王太太的暧昧表情充分表明那娱乐中心是个什么地方,晓维感到尴尬,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不适应太热闹的场合,平时ktv都很少去。”

    “年纪轻轻何必憋屈自己。你当周然他们都只正经谈生意呢。”

    晓维又左右望了一下,看见高太太一个人走向她们。

    王太太继续说:“男人能玩,我们怎么就不能玩?这个时代”

    晓维无法给她暗示,急智中立即站起来,喊了声“高太太!”王太太立即住了口。

    不料高太太耳尖,早就听见王太太的说话内容,一坐下就慢声细气地说:“因为肺病差点动了刀子,怎么还敢抽烟?女人哪,自己不爱惜你自己,谁会来爱惜你?你这是折磨男人还是折磨你自己哪。”

    王太太立即把烟掐灭。高太太又说:“嗯,男人能去的地方,我们就能去?男人玩那叫风流,女人玩就叫下流。你可别跟我讲男女平等,这世道男女从来就不平等。你也不用说对女人不公平,男人赚钱我们花,这是天经地义;女人赚钱男人花,那男人可要让人瞧不起。”

    “是啊,我说着玩呢。”王太太陪笑道。

    “我们呢,跟着一个男人耗了一辈子,青春也没了,谋生能力也没了,有的不就是一个良家妇女的名誉吗?要是把这个也作践掉,还剩下了什么?晓维,我这是跟王太太说话,你可别多心呀。”

    本来晓维是不想多心的。但是这下她想不多心都难了。

    距晚上的宴会还有很长时间,女人们各自回房休息了。虽然只是吃吃饭聊聊天,但晓维觉得很疲惫。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周身蔓延,让她心情郁结又无从抒解。

    崭新的客房装修风格繁复华丽,散发着防腐剂的味道。晓维本想睡一觉,看一眼那超大尺寸的床,生出几分心理障碍,便裹了条被单躺到沙发上。

    她没午睡习惯,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把电视频道换来换去。有个台正播放婴儿早教专题片,屏幕上一个个粉雕玉琢的小东西憨态可掬,晓维锁定这个频道。

    有人轻敲两下门。晓维问了声谁,门外是周然的声音:“我。”

    晓维给他开了门。周然见她头发披散着,问:“你不舒服?”

    “没有。睡觉呢,被你吵醒了。”

    电视还在那儿响着。周然探头看了一眼,晓维飞快地拿起遥控器换了台,又重新躺回沙发上。她不想让周然看见她正在看婴儿节目,这个问题早就是他们之间的禁忌话题。

    晓维新换的频道正在播足球转播,她最讨厌的节目。

    “你刚才看的什么?”周然凑过来时,身上酒味还没散。晓维向旁边一闪,不愿被他碰到。但周然的目标却是遥控器。晓维想到他只要按恢复键就可以把节目换回刚才频道,立即抢先一步抢过遥控器,压到身下面。

    “你可真是跟小孩子似的。”周然看了眼屏幕,居然是国足在踢球“这个倒是适合催眠。”周然边说边倒了杯水喝,顺手给林晓维也倒了一杯,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她伸手就能拿到。

    晓维斜躺在沙发上闭了眼睛装睡。沙发宽大,她身材纤细,又习惯蜷着腿,留出一大块空间,正好能坐一个人。

    待周然挨着她的脚坐下后,晓维装不下去了,蹬了蹬他:“你坐这儿妨碍我伸腿。”

    “你到床上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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