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我向白溶讨了些桃花干品泡茶。他极为欢喜地拿出前些时日晒干的桃花,像是献祭宝贝似的与我道:“这是三月初三那日,我特地采了东南方向枝头上的桃花,这个做茶才是上品。”
人间有句名言“人面桃花相映红”来赞美少女娇艳的姿容,可见桃花确有美颜作用。白溶定是误以为我讨这花泡茶是为了美容养颜的,我觉得青玄他已然风华绝代,这种功效应是用不到的。
当初在宋府时,青玄常煮茶予我,其中不乏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茶。他明知我不是什么品茶斗茶的文人雅士,却仍会讲些什么“器为茶之父,水为茶之母”或是“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之类的。
若是赶上我闲置无聊,便会问他:“这两样和茶有什么关系?”他会不厌其烦地与我细细讲解,丝毫不在意我们因文化落差过大而产生的万丈鸿沟。
若是碰巧他讲的内容我略懂些,有时会坚持自己的想法比他的有道理些,他通常都会宠溺地看着我笑道:“你说的确有道理,你若是不喜欢,我改了便是。”显然,他已轻松跨过鸿沟站在我这一边。如今想来,我的那些观点不过是歪理罢了。
我差小纨将曜华的茶盏都一字摆开,想从中挑出个好的,可谁知这位帝君的茶具大都是金银所制。
青玄曾说,“茶器分三等,瓷制为上等,金、银为次等,铜、锡则属下等。”不禁惋惜这些只能显示身份尊贵而不能衬出茶色和茶香。好在还有一套琉璃茶盏,色彩流云漓彩、美轮美奂;质地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桃花泡了水置于其中,既能显衬娇美颜色,展开的花瓣像是开在彩云流水间;又似依旧跃然枝头,幽幽散出百里桃花香。
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顿觉欣喜圆满。在青玄的言传身教下,自己的品位与欣赏水平迅速提升。一贯嗜睡的我,终于在茶道上有所顿悟。
窗外已是溶溶月色,月笼轻纱,窗棂上浮叶摇曳。
曜华抱着一堆公文迈进浮梦阁,我虽然不欢迎他,但想到,孟姜此时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让小纨来品这桃花茶,她定不敢说不好。能客观点评一番的也只有他了。
这样想着,收起不欢迎他的想法,好心上前想帮他分担些,却被他偏向一侧避开,害我扑个空。
他皱眉道:“这样重的东西,你抢它们做什么。”
我瞪他一眼,立在一旁,看他将公文摞在书案上,问他:“这样晚了,你抱着这堆东□□做什么?”
他在椅中坐定,看我一眼道:“近来太忙了……”他确实很忙,天界事无大小都要由他这个专制九霄三十六天的长生大帝过问。
“你一定是想找我帮你批阅公文吧?”我抢过他的后半句。
想想他除了逼婚和不要我去找青玄这两件事,其余的未曾亏待过我。虽然帮他亦无不可,但我对政务一无所知呀。两难道:“不是我不想帮你,对政事我确实一无所知……”
他眉头微皱,哭笑不得地看看我:“你脑袋里到底想着什么?”说完埋头于堆叠的公文里。
经他一提醒,立刻想到什么,满怀期待地将泡好的茶端给他。
他盯着手边的琉璃盏,桃花的眸子在烛火的映衬下闪了闪,半晌才抬头看我,淡然道:“今日,你对我这般殷勤,莫不是有求于我?”
我毫不留情地瞥他一眼:“给你杯茶喝就是殷勤了?”我不过是想让他试试口感罢了,这天尊之子天生的地位尊贵,久之便成就了过于自信的性格。遂又补充道:“你太自大了,你应该晓得并非所有神仙都有献殷勤给你的必要。”
诚然,若是对他没有殷勤的必要,那么这三清九霄便再没有殷勤之说了。
我听到门边处有细微抽气声。小纨收拾了我泡茶的器具,正要离开,听我这句话僵直的身子呆在门边。但她终究是曜华宫里的小仙俄,听了我这样无礼的话只呆傻了一瞬,便淡定如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地走出屋子。
曜华似乎习惯了我的无礼,只做没听见,笃定道:“那便是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我将头扭向一边,不想看他这样世故的神仙:“我近来乖得很,不会给长生大帝您惹麻烦。”
即便是真的惹了什么麻烦,拿他的名号出来祭一祭,任谁也不会因我惹了麻烦而给自己添更大的麻烦。
他却更加计较起来,问我:“还不承认?今天你欺负我家司命了?”说着端起琉璃盏,端详浮在上面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