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添些热闹 1

一段时间没回大杂院了，上次你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的什么意思，我也没能完全听明白。”陈大头见董事长和蓝瑛母女俩要谈自己的家事，感觉到自己是个多余，便很知趣地收拾起摊放在面前茶几上的那几页文件稿，小心翼翼地重放回自带的那个牛皮纸的档案袋里，点头示意地告退了。

    蓝瑛早想回答母亲的疑问，见大头坐在那里有些碍眼，强压住自己快要蹦出嗓子眼的那些话语而没有去说出来——毕竟自己和母亲在谈自己的家事，毕竟自己还没有跟大头结婚，由此来说：毕竟大头还算是个外人！蓝瑛不会也不想让一个外人去更多的知道她的家事，更何况她同母亲之间存在的那种“代沟”，那种隔阂渐深，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以母亲执拗的本性和自己不羁的脾气难免不会闹成更加的不开心甚或再撞出些火花、弥漫出浓烈的火药味。蓝瑛不想也绝不会去让一个外人坐在自己面前像看笑话似的去欣赏她们母女两代人之间所激起的矛盾。好在大头很知趣地告辞走了，蓝瑛除了在心里很欣赏大头的举止之外，回答母亲质问的腔调也变得大胆从容了起来。

    蓝瑛用满脸的笑态在回应着母亲：“妈，您打算跟我装糊涂到什么时候呀？”“妈不懂你的意思，更听不懂你刚才那句话里的本意。”“妈，您真是’难得糊涂‘！这么提示你吧，你真该好好去面对、仔细去想想了：咱们住在大杂院里，那是什么破房子呀？都老掉牙了，早该拆除了，太寒碜也太失身份啦！全港城的人都知道‘阿杏’的生意做的最大也做的最火，你说我们整天开着车避开繁华的市区，闪过许多普通市民都能住得起的新兴小区，跻身在破落又冷清的大杂院里，先不说外人会怎么耻笑我们，我们自己是不是先该觉得……”“你不用再说了。”张杏菊十分心烦地制止了蓝瑛的长篇大论，一针见血的指出：“这就是你的自尊，这就是你的虚荣，这就是你长期不愿居住在大杂院里的真实理由？你怕丢人或者说妈给你丢人了？”“我没有这么说，但是……”“但是什么？”“但是现在情况放生了变化，我们应该顺应这种变化，为自己的生活增添一些必要的亮点，也就是你一贯倡导的’一切从实际需要出发‘。”

    蓝瑛轻喘了口气，在母亲旁边的又一张小沙发上落坐下来，朝她旁边只隔着一个小茶几而稳坐在另一张同色系小沙发上的肖正春很滑稽地一笑，询问道：“我和妈妈毫无顾忌这样直接又大胆入题的谈论家事，您不会反感吧？”

    肖正春立即投以微微的一笑，回答说：“不会。”

    蓝瑛很满意地说道：“既然爸爸不会介意，那么我不妨把这个问题摊开来跟爸妈说明白说透彻……希望我们三个人看问题都能抓住它的本质，一切以现实为出发点……姥姥离开我们已经五个多年头了，由我们两家合二为一重新组建起来的大家庭也经历了五个春夏秋冬的季节洗礼，那种重新融合起来的亲情将我们密不可分地连接成为一个牢固的整合体，一切都发生了本质的变化。爸妈过去在性格上和内心里牢固凝成的对旧情的忠贞和守望随着时间的消逝被一点点的剥离，新型的家庭关系随着岁月的推移被一天天的凝聚建立了起来。夕阳和彩屏过两年就要背起书包入学堂了，我们每个人所面对的都是新的组合、新的责任。面对我们共同拥有的崭新生活，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沉溺于陈旧的枢架之中再去循规蹈矩。我们之所以要把两个破碎的家庭整合在一起，无非就是为了给我们自己、给这个大家庭的每个成员迎来并创造出一个崭新的生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新的家庭就应该有新的气息和新的格调。对故人的追思不是做在表面上的仅仅去保留他们曾经营造、曾经喜爱的生活情调和生活格局，甚至是他们使用过的家具和碗筷以及他们曾经睡过的床铺都原样不差的保存——那种缅怀只能隐藏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说白了，其实故人的离去就是让位于我们依然还活着的人们重新去开创一种崭新的生活。我想这应该是他们最真最大的愿望。如果故人们在天有知的话，看见我们依然守旧的样子，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去嘲笑我们的愚昧。”

    张杏菊显然很不耐烦地再次打断了蓝瑛的长篇大论，提醒道：“现在根本不是我们去谈论这些深奥哲理的时候，我们处在繁忙的公司里根本就不适宜谈论这些家事。这里根本就不是谈论这些事情的地方。如果你真想谈论明白、谈论透彻这个问题，不妨你抽个时间回到大杂院好好坐下来细细的说给我听，我一定会洗耳恭听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蓝瑛对母亲的这种举止和言语表现出短暂的诧异，随而很理解的一笑，说：“那么我们暂且不谈论这些纯粹的家事，集中精力谈一下‘阿杏’的事业……我想拓宽一下‘阿杏’的商径，另辟一个行业。”

    张杏菊把双眉一扬，语气里有一种诋毁和嘲讽的意思：“是你上次跟我提过的娱乐业？你想去开一家规模和设置都十分庞大的歌舞厅？”

    “是的。”蓝瑛从容镇定地点了下头。

    张杏菊看向蓝瑛很关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很想去干一番事业，更想拥有属于我自己的一份实业。”

    “你在责怪我没给你机会是吗？”

    “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张杏菊一针见血毫不客气地指出：“你心里一直都在怨恨、都在埋怨我这个当董事长的母亲没有给你像大头和白茹那样的机会，让你去独挑大梁，让你去独挡一面？”

    蓝瑛沉默了片刻，幡然抬头看向母亲冷漠的说道：“您确实没给过我这样的机会。”

    张杏菊语调犀利地质问道：“你依然对你的地位、权利和职责范围不称心、不如意、不满意是吗？”

    “我一直做得很平淡，一直都在庸庸碌碌，我浪费的不光是自己的时间，你让我虚度了我的青春。”

    张杏菊不愠不火，一字一顿显得坚韧有力地说道：“既然你今天当着妈的面把这层窗户纸给彻底捅破了，把你的心迹充分完整地暴露了出来，那么我就跟你实打实地把这些事情、也把这些问题摊开来说。无论我作为公司享有全责的董事长，倘或是作为家庭享有全责的一个母亲，我觉得我对你做出的这种安排称得上是问心无愧。”

    张杏菊故意地把话停顿了一下，双瞳深刻地看向女儿，发现蓝瑛正在专心致志地听她讲说，便接上她刚才的话题继续说：“我实在是不敢把你放在和他们相同的位子上。大头的悟性比你强，对吃的东西有一种探究的眼光，喜欢细细的去琢磨、去分辩、去总结、去创造。那种悟性，那种创举令我钦佩。他是伴着我从最底层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稳妥地走出来，走上来的。白茹摆过地摊练过胆，会用心去揣度、去捕捉消费者的眼神，会去迎合他们的不同追求和喜好，熟悉这一切也就等于牢牢地把握住了整个市场的脉搏，所以做起来得心应手。他们都有从小做起积攒而成的经历和经验，他们都有从小做起再做大的恒心和毅力，加上他们那种不怕挫折善于总结、不折不扣、勇于创新的实干精神，所以他俩做的很有起色也很有成就。假如当初跟我起步之人不是大头而换做是你，我敢断言，就不会有今天的‘阿杏’。如果让你和白茹一样去统领和经营一个小吃城，你非但做不出起色，还会白白将其断送掉。妈不是刻意在否定你的才能，而是从大局、从整个‘阿杏’事业的成败这个关键事上去做了完整充分的考虑：你根本就不具备那种才能，因为你没有从最底层走出来又干出来的经历和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