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立,骨肉匀润,胖瘦适中,亲戚朋友的儿孙辈来家里看见了,不追者几希。
怎么出了少杰这样的一个异数?
就是那张脸也不像韩家的,男的英俊女的俏丽的韩家人怎么会有这张猴儿似的小脸,更别提他畏缩、胆小的个性,该不是大嫂那边的隔代遗传吧?韩宝玉不禁想到少杰他外公那副上不了抬面的德性。
幸好我的柔娃完全不像他。──怜惜之余,做父亲的不免要这么庆幸了。少杰说不了几句话,又把话筒转给三叔。
韩宝玉和母亲问了安,又与柔娃谈了几句,才满足的收线。
他意犹未尽的拿少杰作谈话的对象。“妹妹很可爱吧?”
“妹妹?”
“哦,哦,”韩宝玉笑道:“是姐姐才对,我老是弄混了。”
“不要紧,她长得比较可爱,不像我”
“少杰,不要抱怨,很难看的。”
“我没有,这是事实!”少杰深深垂下头,男孩的自尊不许他在人前落泪。“没有人喜欢我,大家都只爱哥哥和柔娃,连爸妈也是。
方才他一直很注意叔叔跟堂姐谈话的神情,那么快乐,那样地满足,平时没什么表情的冷漠脸上在女儿面前盈满父爱,这是他在他父脸上没看见过的,两相比较,多年来午夜梦回中的幻想不禁脱口而出:“叔叔,如果我是你的孩子就好了。”
韩宝玉豁地站起来。“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叔叔,”少杰拉住他睡袍一角,哀求的说:“难道连叔叔都不喜欢我吗?”韩宝玉感伤地望着那张尖尖不讨人喜欢的脸,这孩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突然感到莫名的惧意。
“少杰,你太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这样会很苦的。”
“告诉我,叔叔,我求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为什么问?”叔侄关系是天生的情分,还用说陧s“我认为叔叔是懂得我的。”
韩宝玉无奈的坐下来。
“我是比较懂得孩子,但不表示我可以做每个人的爸爸。少杰,我不懂你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你该不会讨厌你爸爸吧?”
“我讨厌他!”少杰马上讨好的说。
“韩少杰──”韩宝玉真感到啼笑皆非,这孩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爸爸跟妈妈一样,都只喜欢大哥,让大哥读工专,送他出国玩,从小什么好的都由大哥先挑,我只能捡剩下的,甚至不许我念护专,一定要我补习重考做国四生,还不肯让我也一块儿去日本,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他们。”少杰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完忍不住喘气。韩宝玉古里古怪的瞧着侄儿。
“原来你心里有这许多不满,怎么不跟你爸妈说呢?”
“说了有用吗?”
“没有试过就先怀疑父母的诚与爱,心灵试凄的是你自己。你爸妈年纪差你甚多,也许早忘了自己当年十六岁时是什么心情,你何不主动提醒?”
“他们知道我也想去迪斯奈乐园,就是不肯让我去。”
“那是你上的补习班没有假,换了柔娃今年要重考,我也不答应让她去。”韩宝玉也看不惯大哥夫妇的作风,但他也只有这么安慰少杰了。
急着改变话题,指着棉被问:“你搬棉被下来做什么?”
“他们还没有回来。”
韩宝玉看看时钟,快一点了,怎么夫妻两人没有一个晓得要回来看看少杰,甚至连个电话也不打。
“你就睡在沙发上?”
少杰羞于承认不敢自己一个人待在空洞的二楼,只是不好意思的把棉被抱在胸前,不发一言。
“这沙发短了点,你睡一晚就会腰酸背痛,进来跟我挤一床好了。”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叔叔。”少杰一时不以为是真的。
“下不为例。男人跟男人睡在一起,人家会误会的。”说着大笑起来,少杰也跟着呵呵笑,心中有了温暖。
占据了昔日婶婶的位置,少杰心怀感激的躺了一会,无法很快入睡,突然翻身起来问:“叔叔,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韩宝玉的眼睛已快睁不开了,喃喃的说:“喜欢,喜欢,可是我已经有了柔娃了,不可能当你爸爸,拜托你不要胡思乱想,安静的睡,不然回自己的房里去。”
翻个身,很快便睡着了,明天还有一大堆工作呢。毕竟不是光靠作白日梦便可以活下去的年纪了,已经跨过梦想,迈向现实已久,不再回头了。
自然,他不知道少杰这时心境沸腾,兴奋的睡不着觉。
叔叔有了柔娃,所以不能当我爸爸。
那么,如果柔娃不存在,叔叔就肯当我爸爸,把他的爱给我了?
“叔叔!叔叔!”
他轻轻的唤,韩宝玉自然没反应。
“爸爸!爸爸!”
他还不敢喊出来,只在心里无声的叫着,从来没有过的炽热感情此时满溢胸怀,不为别人,只为了身旁这位从不取笑他的亲人。
“我的爸爸!我一个人的。”
他满足的笑了。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志愿先行立下了。
从户政事务所出来,韩宝玉和左丽凰真正是了无牵系的人了。
重新回复单身的身分,两人心中无喜也无恨,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只有默默的走在冬阳下,宁愿看着自己鞋尖也不愿抬起头看对方,韩宝玉甚至注意到她穿着最爱的那双银灰色高跟鞋,这种头缠细纱的款式他没见过第二双。“你告诉柔娃了吗?”她打断他的沉思,他抬起头看着前方。
“还没,我不想破坏她出国游玩的快乐心情。”
“你一直都是这样。”
“嗯?”他看一眼她淡妆的脸。
“没什么。”
“你也是一样,一直没改变,有话不说清楚,吞一半在肚里,幸好柔娃不像你,要不然玩一辈子捉迷藏,我可累了。”
“你,你,你不必再在我面前神气了,是我要跟你离婚,受不了的是我。”左丽凰努力争取女性的尊严。
韩宝玉因为另有计画,不好跟她翻脸。
“不要生气罢,离婚又不是多光彩的事,争先争后有什么意思。”
左丽凰脸上一红,不响了。
韩宝玉就爱看她脸红的样子,这使他很容易提出要求。
“方问菊还住在你家隔壁吗?”
“是啊!”“你可不可以看看什么时候他们夫妻俩都在家,替我约个时间,我想去拜访他们。”“柔娃还不死心吗?”
“不错,真不愧是我的女儿。”
左丽凰白了他一眼,像在啧怪他宠坏女儿。“人家现住丰原,你要她跑到台中教柔娃化学,不是太那个了吗?”
“怎么会,两地相距不算远,而且我听柔娃说她原本是住台中的,刚好回家看父母,一举两得。”
“你就不考虑人家跑来跑去很不方便?你什么时候才懂得替别人着想?我不相信你在台中找不到家教。”
“我知道你是很好心的,但请你先替女儿着想好吗?”
“你,你说我不关心柔娃吗?是你”“请不要扯远了,拜托!”韩宝玉耐性的说:“如果你不好意思麻烦邻居,那就我自己来好了。可怜的乖宝,我实在不忍心看她的化学又一落千丈。”
左丽凰的心刺痛一下。
“我会去说的。”
韩宝玉的眼神闪了一下,心在欢唱。
“谢谢你,乖宝要开心死啦!”顿了一下。“约今晚好吗?省得夜长梦多,好老师很抢手的,还有,最好胡先生也在,但别说是我的意思,我得装作不知胡先生的存在,免得方老师尴尬。”
“关胡先生什么事?”左丽凰脑筋转得没他快。
“胡先生若不高兴方老师一星期二天不回家煮晚饭,方老师好答应吗?”这是他事先想好的答案。
“其实他们还不是夫妻,胡先生没有权管这个。”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也没管过我的晚饭,结婚十几年,我好像没吃过你亲手烧的晚饭嘛!”
“那是你”韩宝玉像朋友般拍拍她的肩膀,没兴趣往下听,抢着说:“我今天一天都会在公司,有消息快联络我。拜托你了。”
说完,走向车子,摆摆手,扬长而去。
方问菊很懊恼自己没有狠下心拒绝这个约会,一听到韩宝玉要亲自登门礼聘,竟忘了前次的羞愧,不由自主的点头答应下来。
胡晓侠倒是很兴奋。
“想想看,你这个家教比我面子还大,他肯为女儿来求你,可见为人不错的,一个好父亲想必是可靠的男人。”
“何以见得?”方问菊抗拒着。
“菊菊,不要抬杠好不好,其实你心底也在赞成我的看法不是?真奇怪,你为什么非排斥他不可?”
“你就不替我想一想?”方问菊口气很坏。
“想什么?就为了你搞错人家父女关系?反正我们不说,他也不知道。”方问菊怎么也拉不下脸跟胡晓侠说她曾经在韩宝玉面前出了大丑,今天他来,不知以怎样的脸色看她呢?
“莫名其妙,不想见人家又答应约会干嘛。”
“因为我喜欢柔娃。”方问菊一半真心,一半为掩饰。
“小美人也要来吗?”
“左小姐没说,但她应该会来。”
“那好啊,上回我去“新阁”没说自己是小美人的师丈,看他样子也是不知道,等他来了包准他吓一跳。”
“你是那门子师丈?少臭美了。”
胡晓侠嘻笑不语。
八点。
韩宝玉准时叩门,带了一盒礼饼。
乍见来应门的胡晓侠,他脸上的表情恰如胡晓侠所预期的。
“胡先生!”韩宝玉叫了起来:“你怎会在这里?该不是也来礼聘方老师?不行,不行,先后要有个顺序。”
“别搪心,没人跟你抢。”胡晓侠开心极了,自然态度上就偏袒韩宝玉了,表现出“未卜先知”者的态度。“这是我的家,快请进来。”
“那方老师是尊夫人了?”韩宝玉一副恍然的样子。
“可以这么说。”
“上次去怎么不说呢?太见外了。”
两个男人“一见如故”方问菊瞧在眼里,真有点不是滋味。
一坐定,她也忘了要送茶,只顾间:“柔娃呢,没一起来?”地患有柔娃在,他总不会提上次地出丑的事吧!
其实韩宝玉那会这么不识相,他是另有目的而来,她不过是他的第二目标。韩宝玉平常人冷冷的,但为了做生意需要,要他多热诚就有多热诚,孩子气的笑脸很快俘虏了两人的心。
“你们没听柔娃提过吗?”他不说“你”把胡晓侠也包含在内,这使人很窝心。“每年寒暑假,柔娃就好像不是我的孩子,被她爷爷奶奶独占了,去年是环岛旅行,今年是去日本、韩国。”
“真不错!”胡晓侠说!“我总觉得她待人接物的态度不像一般十六岁的孩子,非常大方自然,原来是见过世面的。”
“你过奖了。我是有感于现在的人工作压力日重,不如趁她还是学生身分的时候让她多玩玩多看看,等将来出了社会就没有这许多时间了。”
“有道理,像我们就没有寒暑假了。”
两人相视一笑。
方问菊没想到韩宝玉也有这一面,一时插不进话,静静地打量他,心想:他的笑容多亲切、多么讨人喜欢,以前怎么没见他笑呢?为了女儿,他倒肯一扫以往傲慢的态度,真是料想不到。人家说天下的妈妈都是一样的,我看天下的爸爸也差不多哩,虽然他年轻得不像爸爸。
在韩宝玉和胡晓侠笑语谈论室内设计的三十分钟内,方问菊逐渐放松戒备,相信他不会说出令她难堪的话了。
没想到胡晓侠心悦诚服之际,为了表示推心置腹,一时得意忘形的说出:“韩先生,你真是太教人佩服了,我一定要向公司争取由你承办装潢的事?鲜邓担艺娌桓蚁嘈拍阋丫腥鐾妨耍狭返木楹湍昵岬耐獗硖幌嗯淞耍洗尉站湛醇愫腿嵬拮咴谝黄穑蹦忝鞘乔槁铝ǎ ?br>
方问菊骇然失色,一时真恨自己看上这个差劲家伙,今天来拆她的合,慌得心中直念:怎么办?怎么办?本来他或许忘了,现在有人提醒
“是吗?”韩宝玉眼睛对着她嗤笑,说话却很温和。“方小姐的幻想真令我吓一跳,我的朋友都知道我结婚很早,就算是初识的人,看见我和柔娃长得那么相像,无论如何也不至想到那方面去。”
胡晓侠今天是失常了,乐得话多动作也多,一拍掌叫道:“不错,不错,她就是像你才有那么精致的五官。”
“只是稍微缩小,角度也柔和女性化多了。”两人放声大笑,一致赞同。方问菊看这情形,知道他是放过她了,提到胸口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不防打了个冷颤,原来背上已冒出点点汗珠。
“方老师,”韩宝玉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切入正题:“关于柔娃的化学,再麻烦你一学期好吗?等她升上二年级,去上补习班也说不定。”
方问菊摇摇头,这男人太具有危险性了,飞蛾扑火乃不智之举。
“如果是费用嫌少”
“不是这意思,”方问菊不耐烦起来“你以为有钱真可以使鬼推磨吗?我就不信这一套!”
“菊菊!”胡晓侠觉得她说得过分了。
韩宝玉下决心要达成目的,很有耐心的说道:“你不妨把你的难处直接说出来。”
方问菊干脆明言:“我喜欢柔娃,但不喜欢她的爸爸。”
“菊菊!”胡晓侠头痛了。
韩宝玉对这一番话十足新鲜,起初闷笑,让方问菊自觉是傻瓜,最后忍不住爆笑出来,方问菊生气的问:“有什么好笑?被讨厌了很高兴吗?”
其实她是生气自己的情绪老受他牵制。
“抱歉,我是太意外了。”韩宝玉第一次注意看这个女人,以往他从未以男人的眼光看她,一个小家教是不值得他注意的。
“我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吗?”他有趣的问。“没有!”口气真像小孩子!话刚出口,方问菊惊觉自己的态度太不成视邙感到难为情。
胡晓侠才真不好意思哩,他看重韩宝玉,自然渴望韩宝玉也看重他,谁知菊菊给他来上这一手,她以为她是全国排行第一的化学老师吗?
他心念,看看人家的风度吧,菊菊,别再耍大牌了,要不然就干脆拒绝算了,这般刁难人很开心吗?
“如果你拒绝柔娃是为了不想看到我,大可却除这项顾忌。”韩宝玉一本正经的说:“我朋友多、客户多,晚上时常有饭局,工作一忙,更常加班到十一、二点也回不了家,若不是家里有孩子,我常想干脆住在公司里算了,可是现在柔娃的妈妈不在,我都尽量赶十点而回去,你上课只到八点半,所以我们是不太可能碰面的。”方问菊略作解释:“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并非”
“我明白。”韩宝玉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在台中找到很好的家教。”
“找家教不难,问题是柔娃不喜欢,我想师生之闲也讲缘分的。”
方问菊顿感左右为难。
“不会吧,我不过是教柔娃化学而已,换别人来教也是一样的。”
“这得问柔娃才行。”
“你是她爸爸,不是吗?”
一当然,但我不是她的上帝,我尊重她的选择。”
“啊?”
方问菊从来没见过这种爸爸,抬起眼盲直看着他。
“柔娃生下来的那一年,我本身还只是个大孩子,突然升格为父,不免心慌失措。现在我确信,每一个做爸爸的都是从儿女身上学会怎样做父亲,我也是。孩子长大的同时,我也跟着成长成熟,所以感觉上,我们是一起奋斗过来的,学习接受彼此。我克服当小爸爸的尴尬,她则必须习惯她有个不像传统爸爸的爸爸的事实;终于,我们彼此都适应了,我当她是女儿也是朋友,她待我也亦父亦友,因此,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我尊重她的选择。”
他娓娓道来,深深震撼在场的两人。
胡晓侠叹息的说:“像这种事,女人似乎比较容易适应。”
“是啊,女人是天生的母亲,男人则不。”接着韩宝玉抒发感想:“今天的女孩将是未来的国民之母,更应该好好培育,使她有独立的人格,日后才能教养她的孩子啊!”“承教,承教!”胡晓侠感动的说:“听你这一说,女儿比儿子更要费心教导,免得误了别人的家庭和下一代。”
韩宝玉微笑。“别人重男轻女,我偏偏重女轻男。”
方问菊英了。“我明白了,韩先生,你实在很有说服力。”
“你不必马上做决定,只要给柔娃机会就好了。”
他起身准备告群。
“在柔娃回来之前,希望你已经有了很好的决定。”
苞主人握手告别,在该走的时刻他立即抽身而去。
过了良久,男女主人方从他残留的魅力里走出来。
“在你快要答应的同时他却走了,不等你的答案,让你同他女儿说去,真是厉害的男人!”
胡晓侠语气中有自叹不如的失意,方问菊却什么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塞满了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不知又要费多少时候才能完全排出脑海。韩宝玉知道自己是胜利了。经过左家大门时,一丝惆怅掠过心头,难过自己在婚姻中下的心血全泡汤了,所幸还留下柔娃。乖宝,爸爸加油,你也要加油,方问菊那儿只要你再说服两句就成了,可是我不要你不劳而获,你要学着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只要你能做到,将来你就不会成为悲哀的女人。
痹宝,我唯一的女儿,爸爸无法保障你一生幸福快乐,就像我没办法代替你呼吸一样,但是,我可以教你渡过难关的方法与决心,只要有决心,就成功了一半。坐在车里吸烟的韩宝玉,前妻?弃他所给予的爱此时全移到孩子身上。孩子诚实的接受他的爱,也会热烈的回报,所以他宁愿对孩子好。
吃完消夜回到家已近十一点,大老远就见着屋里灯火辉煌,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自言自语:回来的是一个活宝还是两个活宝?可怜的少杰,你最好躲远一点。刚进屋在玄关处就听见大哥洪钟的声音和大嫂高昂之声正斗得厉害,他想最好别波及到我,我只想安静睡一觉。
“少杰,都是你不好!”大嫂巫淑媚一时争不过丈夫,只有拿儿子出气。本来,事情就是因少杰而起。
“你两天两夜不回家,一回来就骂孩子,你像个母亲吗?”韩伯礼平时温文儒雅,俨然士绅,一发起火来,脸红脖子粗,声音又洪亮,颇有雷公之相。
柔娃有一次就说:大伯简直是爷爷的翻版。
“我回娘家住两天也不行吗?”
“平常妈在的时候,你尽可以回去,现在妈出国了,你丢孩子一个人在家出事了怎么办?”
“你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你做父亲的呢,这两天窝在那个婊子家里了?”“你嘴里放干净一点,孩子面前你发什么疯!”
“怕你儿子知道是不是?怕人家知道就不要做!”
“你少噜嗦,你只要管好孩子就好了。”
“我在我哥公司也是一名主管,才不当管家婆呢!”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配当主管吗?”
“那是你儿子胆小、懦弱、没出息,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他,而且教育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韩伯礼气不过,迁怒缩在一旁的少杰:“你说,你是怎么搞的?爸妈不在,你就不敢一个人睡,睡到你三叔房里去,你、你、你想把我气死是不是?我的脸都被你去尽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不是我的种,是路边捡回来的”
“大哥,你对孩子说这种话太过分了!”
韩宝玉原先待在玄关虚的藤椅上悠然欣赏自己设计的杰作,不想管这对夫妻的闲事,但后来愈听愈不象话,忍不住现身说几句话。
“少杰他不是胆小,他只是特别敏感而已。有人怕鬼,不是真的撞见鬼,而是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坏了。你们自己没有想象力,就只会骂孩子,骂得他瞧见你们就像瞧见鬼一样,你们心里就好受吗?”
巫淑媚从来不愿跟韩宝玉正面冲突。她不得不承认,他是韩家最有魅力的男人,却也是最冷傲的一个,尤其近几年,他待孩子和对大人的态度简直是不同的两个人。偏偏他愈这样,家里自老先生以下,没一个敢惹他。
韩伯礼颓然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韩宝玉转身上楼,少皆拼父母都不说什么,大了胆子溜上楼去找三叔。
“叔叔,谢谢您,您果然是关心我的。”
“我很后悔呢,少杰,我实在不想管别人的闲事。”韩宝玉看看少杰,心想算了,多说无用。“说真的,少杰,你想稍微改变自己吗?”
“我想是想,但要怎么做呢?”
“首先,你必须抬头挺胸,弯腰驼背只会使你丧失更多的信心:再来,你得习惯说话时正视别人的脸,目光闪烁最不好了,还有,把话说清楚,不要吞吞吐吐的。只要你能做到这两点:仪态和说话,久而久之,别人自然改变对你的印象。”
说完,拍拍少杰的肩膀鼓励一下,进房休息去了。
叔叔什么事都替我设想好了,比我爸爸更像爸爸,叔叔,叔叔,稳櫎─爱──您!稳櫎─爱──您!稳櫎─爱──您!
少杰目光濡湿,心底不断地?s白拧
大年初一。
方问菊在父母家接待意外的访客:韩柔娃。
陪她来的是个看起来比她略大的少年,很诚恳大方的一个人,方问菊直觉他跟柔娃一样出生在富裕的家庭。柔娃介绍他叫宋道揆,一中的,高她一届。
“老师,爸爸好坏哦,一定要我自己来拜托你,老师,拜托啦,不要让我失望而返,会被爸爸笑的。”
女孩一上来就撒娇,动之以情。
道揆也帮腔:“老师,本来我自愿要教柔娃,但她不肯,只有拜托你多费心教导。”“你的功课比我还重,而且很快要升三年级了,怎么能够分心教我呢?爸爸和宋伯伯也不会答应。”
“是啊,所以我坚持要陪你来见一见令你心仪的老师。”
“道揆,你不会也打方老师主意吧?”
“我哪有?”
“你心里不是在想:以后化学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柔娃家‘就近请教’。没有吗?”柔娃笑吟吟地糗他。
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
方问菊看在眼里,确信柔娃是韩宝玉的女儿了,父女俩一模一样,都有为了达成目的而坚定不移的决心。
但,最令她割舍不下漪o少女纯真的笑靥,美得令人眩目。
“我答应你,柔娃。”她听见自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