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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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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叫真潇洒!

    没有卖弄,知晓自己的功力若干,洞彻对方的极限在哪,就刚刚好,尽力而为。

    街头巷尾的喧闹声不能进入她的耳朵,对自己引起的騒动或破坏全视而不见,此时此刻,世间的一切对她都不重要,引不起她的注意。重要的只有他!

    “好棒!”她听不见自已的声音,只是喉头滚动一下,接著,整个人离开了马背,悬空而起,却是教那个“好棒”的男人抱在双臂上。

    接触到一具陌生的、温热的、厚实的男性胸膛,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到空前的虚弱:原来她并不是那么天不怕地不怕,她也会害怕,需要人家保护,她终也尝受到身陷险境的恐惧滋味了。她扬起睫毛,在满眼水雾的弥漫下,仰视著陌生男子的下巴和挺出的鼻梁,不曾从这样的角度看一个男人,还真是好看,充满了力与美。

    啊,她怎能如此不知羞的盯著男人看!风蝶影竟然害羞了,脸色由惊白转为桃红,半合著眼睑,感觉自己被安置于一张靠背椅上,听见好好听的男人声音说:“这位姑娘受了惊吓,且拿一碗温水来。”

    话是对曹敏娟说的,骄傲的她竟乖乖的服从命令,很快取来温开水,楚少玦拿出两粒丹九,让容小千喂她眼下。

    生平最讨厌吃葯,只要一见葯碗扭头就跑,病得跑不动时乾脆装昏倒,几次折腾下来,便立志养壮身子以避免再闻到葯味的风蝶影姑娘,原可以很骄傲的说:“我不是病西施,是南北朝民歌里代父从军的花木兰。”但现在,现代花木兰却迫不及待的把葯丸子吞下,以病西施的娇软口气说:“原来你是大夫,给我吃的什么葯啊?”

    “宁神丹。”

    楚少玦不再理她,埋首为容老爹抓葯。

    “哦!”她拉长声音哦了一句,可是人家却没反应。外头有人在探头探脑,她自知闯下的乱子不小,收拾起来挺累的,乾脆装病人再休息一下。

    “你是这里的大夫?这家葯铺子是你的?”用她乳臭未乾的童音,自编自导自摇头的说:“不对,不对,一点都不像。”

    “为什么不像?”曹敏娟诘问。害她方才偷高兴了一下。

    “这家乡下葯铺和他搭配在一起,就像是”她这时已猜测到曹敏娟的身分和她有点露骨的奢望,嘿嘿嘿,可好玩了。“就像是鸦巢生凤般的突兀、可笑,须知冰炭不同炉,什么锅配什么盖,怎么看也搭不上一块嘛!”

    “你”曹敏娟也是读过两本书的,哪有听不出人家在指著和尚笑秃驴的道理。偏偏书念得没人家多,要用时却想不出几句更苛薄的毒言利语好反击回去。

    风蝶影更得意了“炮读诗书”毕竟不同凡响哟!

    “饭送给饥人,话说给知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完全是一番好意。自幼,家父便一直教训我宁可不识字,不可不识人,这位大夫分明是人中龙凤,气宇非凡,总不会龙困浅滩,落难到这等田地吧!”

    曹敏娟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在本村内,他们也是受人尊重的上等人家,做的又是独门生意,所以她家来心高气傲,受不得委屈的,今日倒教外人给欺了。

    “蓬门蔽户容不下贵客,你们请吧!”她明白地下逐客令。

    “不要,我现在走不动。姑娘若有急事,请便啊!”“你听不懂吗?此地是我家产业,该走的是你。”

    “嘻嘻,原来是恼羞成怒。你应该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要我走,行,雇顶轿子送我回去。”她“颜如美玉雕琢,笑若异花初开”却严重缺乏世俗美女应具备的娴雅温柔、意质兰心,秀外而不慧中。她笑起来迷死人,话出口却可气死人。乡下地方哪来的轿子?

    吴音娇软带童稚,世上闲愁尚未知,红颜好命多厚福,闭门坐大我独尊这正是楚少玦对风蝶影的第一印象,竟使得对美女视而不见的他不得不对她重新打量一番。什么样的爹娘竟养出这款女儿?

    小蝶一直在偷偷注视他,见他终于抬眼看着她,深深的看着她,她忍不住冲他一笑,心里逐渐涌起一阵难言的、刻骨铭心般的喜悦。

    吕洞宾曾道:“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

    眼前这一个男人就是!

    再也没有人,风蝶影在内心告诉自己,没有人会比得上他的俊伟,他的鹤立鸡群!

    祖奶奶说过,看人先观眼。

    他的眼睛是深黑的,冷静的,甚至像寒泉一样冰冷的,但,不自觉地偶然会透出一抹清寂与萧索,愈发攫住她的心,想去了解他的孤寂,安慰他的心灵。

    她冲著他甜甜一笑,笑容是很适合她的,把她生动活泼的脸蛋更亲得意气飞扬。决定了,这个男人就是她命中的那匹“良马”!避他伯乐不伯乐,神驹难再得,段拂那只傻驴可以下台一鞠躬了。

    猎夫第二步:先下手为强,教他离不开你身旁。

    虽然她不明白自已突如其来的傻念头为何如此强烈,甚至连对方姓啥名谁这等最基本的事都一无所知,却那么渴望能永远陪伴在他身旁,像一首唐诗所描述的那样:“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啊,莫非是冥冥中已前生注定?

    “一定是的。”小蝶是那么笃定地相信,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楚少玦暗自嘀咕。他看见了一个小敝物,一个小叛逆者!她有一股千金小姐特有的娇气,衣著珠饰也印证了这个事实,她应该是位大家闺秀,但其言行举止却像极了鸽群里的猫一个小破坏者。

    她的的确确、彻头彻尾是个危险的小东西!他敢下此定论。

    “小敝物”通?刖训溃靶v涯嬲摺北厝幌茸隽嗽倏悸呛蠊捌苹嫡摺辈挪还苣憬邮懿唤邮埽拔盏男鳌本驼饷蠢硭比坏囊涯阃舷滤褂刹坏媚闼挡弧?br>

    爱情它说来就来,几时饶得过有缘人?小蝶分毫不知他的内心正赶著建筑防御工事,正准备抗拒她。她没具备和他一样饱经世故、洞烛世事的锐眼,此刻,除了那份在她心里莽动的感情之外,她几乎无法看清任何事情了,只觉得一波令她眼花缭乱的巨浪把她卷了去,卷向有缘人,卷向那个他!

    “这位姐姐,”坐而言不如起而行,风蝶影是个行动派,柿子先捡软的捏,遂讨好的向容小千请教。“你可识得这位大夫。”容小千有点受宠若惊,忙道:“可不是,楚大夫是我爹的救命恩人呢!”

    “也姓楚?这么巧。”小蝶征了怔,不由再次估量楚少玦的身分,最后摇了摇头。在她顽固的小脑袋瓜里,叫什么“公子”的全是跟段拂一个样,一副讨人厌的死相。

    “他不会是白云公子。”她喃喃自语。“管他呢,只要他能医好爹的病,又教爹喜欢上他,管他姓楚还是姓别的。”那厢,楚少玦很快将她踢出脑海,把葯材包好交给容小千,容小千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行前不忘再次央求他跑一趟叶庄。他尚未答应,被踢出脑海的童音又自动钻入。她什么时候贴近他身旁来了?

    “叶庄?那是什么地方?”小蝶兴致勃勃的问他。“真是孤陋寡闻!”曹敏娟逮著机会,在一旁迎风放火的说:“叶老爷是我们村里最了不起的人物,富甲一方,连县太爷都得巴结他。他住的地方就叫叶庄,在那儿出人的可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知名人士,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

    “被一个九品芝麻官巴结便不可一世地抖了起来,看来这位叶老爷也没啥了不起。”风蝶影不屑地嗤之以鼻。

    “你好大胆子,不怕叶老爷派人把你抓起来送衙门?”曹敏娟猫哭耗子的劝道:“瞧你模样,大概来历不小,但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谨言慎行方能保平安。”

    风蝶影这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为求得真相,勉强附和她。

    “你说得我好不惶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叶老爷大名,又是干什么的?”

    “叶老爷名无求,却是个求名得名、求利得利的硬角色,植林、种田、养鱼、畜牧,方圆百里四、五村的村人有一半要靠他过活,若没有他,不知有多少人要活活饿死了。”容小千在一旁听得刺耳,忍不住道:“就因如此,他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两,这才赢得村老虎的绰号。”

    “村老虎?这不是说他吃人不吐骨头吗?”风蝶影咋舌道。

    “容小千,”曹敏娟非常严肃地指责她。“你怎敢毁谤曹老爷的声誉?他可曾欺到你爹头上?你们父女俩在村里住得厌了是不是?”

    容小千充满戒心的看着她,争辩道:“曹姑娘,令尊被请去曹庄三天了,都没有一点消息,你竟还无关痛痒?”

    “我担心什么?家父医术高明,被请去叶庄也不是头一次。”曹敏娟轻松的说:“据家父诊断,叶老爷根本没什么病,只是籍个名目找家父去聊聊罢了。”话中有话,流动的眼波中闪动几许羞涩与得意。

    没想到这位饱食终日的千金小姐完全不知民间疾苦,容小千自问穷归穷,可穷得有骨气,不免瞧她不起,口没遮拦的讽刺道:“原来你有作人家姨太太的嗜好,可不知是排名第三十八,还是已排到四十九去了?”

    “你说什么?”

    容小千扮个鬼脸,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哇,十分精采耶!”风蝶影为容小千鼓掌欢送,连楚少玦也忍不住会心一笑,气得曹大小姐破口大骂下逐客令。

    “走就走,神气什么?”她可不懂什么叫忍气吞声,马上反击。“不怪你暗恋村老虎,母老虎合该配公老虎嘛!”

    “你再胡说”眼看有人在门口指指点点,曹敏娟都快气哭了。

    风蝶影还要再说,楚少玦一对秋星般的寒眸望向她,她马上鸣金收兵。本来嘛,凡事需适可而止,只是她常常忘了而已。

    走出葯铺,那匹可怜的马正被人围攻,指著马鼻骂主人。原来她不信邪,在前村市集里看中意这匹烈性甚强的马,马贩子说她骑不来,她丢下银子骑了就跑,一路而来也没出啥岔子,听说叶家村住了位高明大夫,于是骑马入村来,谁知烈马突然发起性子横冲直撞,撞倒了张三的面饼摊子,踢翻了李四的水果摊儿,吓哭了张嫂的心肝宝贝,骇得汪婆将一块上好的猪肉抖手掉落泥沟里把一个平静的村子搅乱得鸡飞狗走、东家骂西家叫,不讨回公道怎行?

    风蝶影顾著办“正事”取出几块碎银将人打发了去,牵了她的倒楣马,半分不耽搁的追上了她内定的“长期饭票”

    “哎,你等等嘛,楚大哥。”她改口改得可顺了。

    虽说童音亲切可爱,楚少玦依然听得鸡皮疙瘩全冒上来。

    “你跟著我做什么?”

    “你不是要去叶庄吗?正好我们同路。”

    他眼中露出质疑之色。

    “真的呀!”在他的眼光下,她非但不瑟缩,更迫切的找话来说服他。“我爹生了一场敝病,找来许多大夫都诊断不出病因,看着母亲每日以泪洗面,我怎么也待不住,求人不如求已,就自个儿跑出来寻良医。听人说这里有位很高明的大夫,姓曹,我就来啦!不巧,他给人请去叶庄,而你也要去叶庄,我正好和你一起去,亲眼瞧一瞧是曹大夫的医术高明,还是楚大哥较好?那么,我爹就有救了。”

    楚少玦左右看不到一条清澈的溪水,没处洗耳朵,筒直难受得很。自幼及长,不曾有人亲密的黏在他身旁,这小姑娘没被他的冷淡吓得却步,还左一句“楚大哥”右一句“楚大哥”怎么她不嫌肉麻吗?

    “楚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小蝶很体贴的代他回答:“我明白没有人喜欢被比较,像我,最讨厌长辈们拿我和洞春姐作比较,一味要我多学学她,哼,全是一些小鼻子小眼睛的三姑六婆!没水准外加没眼光,看不出我的优点有一马车那么多!你们当大夫的也是同行相忌的吧?我可没有看轻你年纪轻的意思,只是想多见识一下,增广见闻罢了。”

    “姑娘”

    “我叫风蝶影,小名叫小蝶,不许叫我蝶儿,那是我最讨厌的。”

    又一个“最讨厌”她的小世界中有多少个“最”呢?还有,她竟敢打断他的话。

    “风姑娘”

    “叫我小蝶吧!楚大哥。”又来了。

    他忍耐的轻咳一下。“我不是你的大哥。”

    “我知道啊!所以我在大哥之上加个楚姓,以示区别。江湖儿女不兴忸怩之态,你不会在乎我这样尊称你吧?”

    懊死的,她竟先开口堵住他的话头。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教小姑娘取笑你忸怩!

    澳弦易辙。“你今年贵庚?十五?十六?”

    “你眼光不好,我十七岁了。”小姑娘就怕被人说小。

    “十七也罢,十六也罢,叫我大哥不成体统,叫大叔吧!”

    “大叔!”风蝶影诧异得双眼发光,乐得上上下下一再打量他,嗯,真是愈看会满意。“你凭哪一点作我大叔?一没胡子,二没皱纹,小肮也没挺出,怎能叫大叔呢?不行,不行!这一叫我可理亏了,你是最佳丈夫人选呢!”

    楚少玦听得右脚伴上左脚差点跌跤!

    生平第一次,他被吓住了,被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姑娘的话给吓住。

    “你疯了!”

    “我没疯,我是在抬举你呢!”

    小蝶儿兴奋得两颊红扑扑,追不及待地想要展翅飞向他。

    “我,风蝶影向上苍宣告:决定要跟著你!”

    他掉头就走。他需要服两颗宁神丹,或者找一条乾净的河流(小溪的水不够洗),不然乾脆开一帖哑葯强灌她喝下去,教她从此不能再胡说八道

    最后,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不断地提醒自已:那是一个小疯子!无葯可救的小疯子!

    他不曾救过她,当然更是从来也不认识她。

    很好,就这么办。

    他洒开大步,愈行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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