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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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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的话可以找梅真过来问明白,我师兄也可证明我没撒谎。”恶作剧的光芒由她眼中一闪而逝。“不过,师兄他当面回绝了,放心吧!”

    这话更加教人难受。梅真将候补未婚妻“贱价求售”人家还不要。

    “太欺负人了。”朱蓉镜已泫然欲泣。

    “对他太好,他反而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白月裳几乎咬断银牙。

    “其实,嫁给那瘟生有什么好呢?”秦葯儿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接下来的话让一屋子女人面面相觑、紧张不已:“你们知道梅真最大的志向是什么吗?离开这个家!他发出豪语,欲行遍天下写出一本游记,造福无力远游的人,使他们能从他的书中了解人间无数的美景,而驰骋于想象空间。”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佟秋蕙不敢相信她最骄傲的、她一生所指望的儿子,脑子里竟藏了这许多无聊、荒谬的主意。

    女眷这边的宴会匆匆结束,梅真不知自己已成了千夫所指、釜中游鱼,最后被丫头“请”去见二奶奶。

    秦葯儿回到住处,不久,龙湖也跟了来。

    “这回,你又做了什么?”他看着她,目光是古怪的。

    她反瞪回去,有点生气。“我都快饿死了,你还来向我兴师问罪。”她即使生气的模样也美得令人屏息,看着她长大的龙湖成天只担心她调皮捣蛋、闯祸欺负人,对她的外貌反倒很少去注意。

    几十道佳肴连番上桌,还喊肚子饿?真是不高明的托词!龙湖十分不悦。

    “动不动就发怒,分明是心虚想左右我的注意力。”

    “我说的是实话,你意然不相信?”她委屈地大叫。

    “嘿,又是一招小曹操的伎俩。”龙湖嘲讪道。

    她真的生气了,虽然中间夹杂几分被说破心事的羞恼,但更多的是师兄一副认定她是壤胚子的嘴脸,纯情可怜的少女心因此受伤了。

    “对,你说得都对!我是小曹操,奸猾成性,整天就知道动脑筋捉弄人,从没做过一件好事!你这位伟大的龙少主干嘛不离我远一点?你不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你吗?”委屈的感觉紧紧抓住了她,别人不了解也还罢了,连师兄都把她当成祸害!其实认真讲起来,除了恶作剧之外,她几时伤害过一个好人?别人不招惹她,她会使坏吗?

    龙湖的眉头轻轻锁了起来。“葯儿,为什么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想知道在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事?”

    “反正你已经认定我做了坏事,我何苦浪费唇舌为自己昭雪?”她也是有志气的,咬了咬下唇,回房收拾了几件行李出来。

    “你做什么?”

    “我要回家,不要在这里受气。”

    “受气?哈!你秦葯儿会受气?”

    “你什么意思?”

    “我看你八成是闯了大祸,想逃之夭夭。”

    “龙湖!”秦葯儿一时悲愤交加,怒火冲天。“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没错。”他心里有异样的感觉,但嘴上仍逞强。她每回恶作剧之后,都会想尽办法逃开惩罚,他不以为这一次会例外。

    秦葯儿内心无比激动,脸庞上燃烧着使人悚然的诡异光彩,那双雪眸竟显得深奥难测,娇小的樱唇微微颤抖着。龙湖从没见过她这样,似乎正遭受某种重大伤害,他心中错愕,还道自己看错了,深沉地直视她的眼睛:“师妹?”

    “不要叫我!不论发生什么事,你总是先认定我是罪魁祸首,即使我告诉你我什么也没做,你也不会相信,好!既然如此,我就做一件惊逃诏地的大坏事给你看!”她狂烈地怒叫着,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葯儿!”龙湖愣了三秒钟,然后追了出去,差点和正要进来的梅真撞在一起,梅真抓住他问:“龙大哥,葯儿她要去哪儿?这样急,我叫她也不理。”

    “你看见她朝哪个方向去?”

    梅真伸指一比,龙湖头也不回的拋下他走了。

    “等等我呀!你们究竟在忙些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使梅真莫名其妙的跟着团团转。

    秦葯儿仰躺在屋顶上,对龙湖的呼唤声充耳不闻,独自对月垂泪。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过去师兄不是没损过她,封她一大堆外号:小祸害、小曹操、小捣蛋、秦小邪、闯祸精、秦要命、秦瘟神她还挺得意洋洋的,自觉聪明盖世,无人能比!今天却受不了,到底怎么了嘛?

    她明白,龙湖对她一直是抱着无可奈何的心理,照顾她、保护她都是因为他对秦守虚的承诺,将她视同他肩负的众多责任义务之一。她可以想象得到,自从士六岁莫名其妙当了她的师兄之后,他每天都在“悔不当初”一心想把她摆脱掉,所以才会那么热心肠的帮她挑夫婿。一开始,秦葯儿是抱着好玩的心态“钓夫”主要是以此做借口让龙湖离不了她,所以从不认真去施展什么女性魅力。谁知后来游戏成真,至少龙湖是认了真,三次失败他还要再接再厉,她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在师兄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你这样讨厌我,我就离你远远的。”她一把抹去眼泪,赌气的不理会龙湖焦急的叫唤,施展轻功往反方向而去。

    她非干出一件惊逃诏地的大事给龙湖瞧瞧不可。

    等着瞧吧!龙师兄。

    “厉厉”

    一句话没说完,那个男人已咽下最后一口气。

    厉鬼不屑再看他一眼,森冷道:“还剩一个,刀疤。”

    黑影消失于夜风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条人影疾飞而至,瞧见横尸于街道中的同伴,忙扑上去:“老三!老三!”冷月照清他脸上的刀疤,脸孔因激动、惊恐而颤动,一条刀疤也随之扭曲宛若丑恶的小黑蛇。“是他吗?老三,是厉鬼吗?他出现了,他出现了”他豁然跳起来,不住转动着身子想嗅出杀气“厉鬼、厉鬼、厉鬼”他受不住心头压力,对着空无人烟的大街吼叫:“你出来!你出来杀我啊,我要跟你决一死战,厉鬼,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专门暗箭伤人的鬼王,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是人杀了一个又一个,为什么不一口气全把我们杀了?你故意等我们落单时才出手,要死去的人无法反抗,让苟活的人在你的恐怖手段下挣扎,我知道,你也在等我心魂俱丧,好让你像捏死一只小虫子般不费力气的取我性命,厉鬼,你不愧是代理鬼王的狠毒角色!老天!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阴险可怖的人?”

    刀疤不住狂喊,慷慨激昂的语调也掩饰不住他心中的惧意,再穷凶恶极的话语也振奋不了自己的胸襟,隐隐约约的,疑心生暗鬼地,他彷佛听见厉鬼得意的笑声自阴曹地府幽幽传来。

    “啊,啊反正我是逃不开厉鬼的魔掌了!”他如困兽般在街上旋走,嘴里喃喃不知念着什么,猛地,他定住了,像一尊石像,突然解开心中的疑惑:“为什么厉鬼会知道这件事?若不是在饭庄里,小妖女闹事,这事也不会引人注目而传出去”

    “反正我迟早一死,要死之前也得拉一个垫背的,好为三位兄弟报仇!”

    刀疤抱起兄弟的尸身,决然而去。

    今日他葬了自己的兄弟,他日可有人为他收尸?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涤园中,一身嫩黄春衫的秦葯儿,一脸稀奇古怪的打量小园。

    简直丢脸,门口的机关只能提防一些小贼和没武功的自家人,她轻身纵上墙头,不就进来了吗?

    一点刺激也没有,丢死人啰,设这种机关。

    不过,这涤园倒挺神秘的。初到时,梅真亲自导游,曾经过桥头,指着小溪对面的涤园告诉他们:“大伯的禁地,他不准任何人进去。”

    在秦葯儿心目中“禁地”等于代表“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要干一件惊逃诏地的大事,她头一个想到涤园。

    如今她大摇大摆进来了,这个左看不稀奇右看不起眼的涤园,真能教她挖出吓脱人下巴的秘密吗?

    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细心打量环境,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放眼唯一能隐藏秘密的地方就只有竹庐,走进去就是了。

    盎丽堂皇、古色吉香的梅府之中竟出现一间竹庐,她已感意外,竹庐内精简、素雅的布置,和秦家颇相似,不似秘密所在。

    “莫非是我多心,这里的一切只不过是有钱人的隐士癖?”

    秦葯儿白忙一场,不免懊恼:“有钱人真爱做怪!”

    坐下来思考下一步,尚未兑现诺言之前绝不见龙湖,遂苦恼该上哪儿?不知何时,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瞄到一片白,她抬起眼,乍见一位绝美的女子竟如一阵云烟无声息的飘到她身旁。

    “你是谁?”她抢先开口。

    那梦一般的女子,自是梦娘,她的笑容飘忽。“我是谁,我不知道。”她一点也不在乎,笑得好像小孩。

    “你自己叫什么名字,你都不知道?”

    “他叫我梦娘。”

    “他?他是不是梅皖山?”

    “他对我很好、很好,可是他今天没有来。”

    秦葯儿终于弄明白,她不是一位正常的女人,有点呆呆的。难道她就是涤园的秘密?看样子不似梅皖山的女儿,她的脸形不与梅家人彷佛。

    梦娘走出竹卢,月印池塘,竹影参差,梦游般的足迹飘摇在无人的天地,传出那幽幽耳语:“他为什么走了呢?为什么今天不来?我喜欢听他说话,他那样慈祥和蔼、妙语如珠,我一点也不怕他”

    秦葯儿凭着自幼浸淫医书的常识,知道这女子必然是在受某种深重惨绝的刺激时,侥幸没有疯掉,却将自己整个儿封锁住了。

    “她活不久了。”秦葯儿知道,这种病人看似无忧无虑,其实整个人已接近无生命状态。“或者,爹可以救救她。”

    她一步一步走近梦娘,明朗的月光下,她看清楚了梦娘的脸,心中错愕:“很眼熟啊!曾经在哪儿见过似的。”

    努力想了半晌,不得不放弃。

    “你看见他了吗?”梦娘那苍白的脸出奇地清朗明润。“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没有。”秦葯儿正好骗她:“我带你去找他好了。”

    “我不能去,他说他会来。”

    “难道你不想见他吗?如果以后他都不来了呢?”

    “他不来?他不来”

    秦葯儿拉住她的手。“走吧!去找他。”

    梦娘没有反抗的任由她拉着走。秦葯儿方才已看到有一道后门,用大锁锁着,这种笨锁当然困不住她,不一会儿,两人已手拉手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肚子好饿。”三更半夜上哪儿找东西吃?这种时候也只有烟花之地人声鼎沸、杯盘狼藉,她自然不可能去那种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师兄绝料不到我会去那里。”

    哪里?青龙社之扬州分社。

    一个时辰后,她已经吃饱刨的和梦娘躺在同一张床上梦周公。

    找她找了一夜的龙湖,天微亮时来到扬州分社,正想教人命令各联络处帮忙留意葯儿的行踪,却听说秦葯儿带了一名姑娘来投靠,放心之余倒顾不得生气,只悄悄在房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即走开去。

    “秦姑娘说不需知会少主,她一早便走。”

    “你不必让她知道我来过。”龙湖惊惶的心情平静下来,不免有点好奇:“她什么时候拐了人家姑娘?这就是她所谓惊逃诏地的大坏事吗?”摇了摇头,他还是常弄不懂她在想些什么。“这个葯儿,何时才肯真正长大呀?”

    一夜奔波,他的心情九转八拐,想了很多,思考范围很广泛,直到踏出梅园,冷寂的夜风使他有一阵子心胸空明,就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心中的不安所为何故?

    代表古老尊贵身分的梅园,和稀奇古怪、大胆善变、好恶分明的秦葯儿,宛如明珠与未经琢磨的原石,任何巧匠都不会将她们放在一起做成一件首饰,因为她们是那么不格调、不协调。

    梅园的环境或梅真的书卷味都改变不了秦葯儿。

    秦葯儿却极有可能毁了梅园现有的一切规章。

    龙湖为了自己的良心,不忍见秦葯儿继续“残害“梅园和前程远大的梅真,所以,这门亲事必须作罢。

    毕竟,三百年的古老世家已不多见,称得上是一件国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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