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待会你和织田先生谈过，再看情形吧”冷基强还是一脸不容商量。

    “好吧”李熙心想：见招拆招，在心里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织田广之进到冷基强的办公室，看见冷基强和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那亲近的模样让他觉得这女子对冷基强而言一定有某种意义。那暧昧的姿态，他说不上来，直觉就是不舒服，尤其等他看见那女子的面容后，那种震惊，让他觉得今天所有人生的巧合都一并碰上了！

    李熙回头一看来人，这个“织田先生”竟然是早上才被他敲诈一顿的“织田先生”还是东光集团负责人！这个发现，让她有一秒钟的惊讶，忘了伪装的表情。

    “小熙，怎么？你认识织田先生？”眼尖的冷大少可没忽略李熙那一闪而过的惊讶表情，而这表情开始让他燃起小小的不安。

    “怎么可能？我和织田先生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李熙毫无愧色地撒谎。

    冷基强带著她迎向织田先生，一阵客套寒暄之后，作正式介绍——

    “织田先生，欢迎你来，这是舍妹李熙，也是我们准备合作案子的主程式设计者。”

    “你好，很荣幸认识你。”织田广之看到李熙，惊讶神色一闪，但随即不动声色。他觉得事情愈来愈有趣了，这次来台湾可能会大有斩获。

    “织田先生，我就直接进入主题，向你作最快速的说明这个案子。”李熙准备连战速决。事情愈来愈棘手，看来她原先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冷基强看着织田打量李熙的模样，以他多年商场的直觉和经验，那眼神实在不寻常，和他发现猎物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他更加不安，难道织田广之知道小熙是？

    时间过得很快，李熙花了一个多小时作说明，总算赶在中午前讲完。她压根不想和织田共进午餐，那只会让她消化不良。

    “织田先生，若还有其它问题，请直接e-mail给我。我待会还有事，今天就到这。”在织田还来不及提出疑问前，马上接著说：“哥哥，我有事先走了。”

    李熙跟冷基强说完，转身即走人。

    “舍妹就是这么任性，请织田先生多多包涵，中午我作东请织田先生吃个便饭。”冷基强说，虽然这是织田第二次来访，却还是不能怠慢，毕竟能和东光集团合作无异是向日本市场跨近一大步。

    “不了，我待会还有事，不麻烦冷总，我告辞了。”织田广之快速应付完冷基强，马上站起身来，也不等秘书进来送客，就迳自退出办公室。他心里着急，怕李熙已经走远

    李熙悠闲地走出宏远科技大楼，以为已经撇下麻烦，于是站在门口张望。

    “真是糟糕，又下雨了，讨厌的台北天气。”她自言自语；又一脸不耐烦，脚在跨出一步时，手臂却从后面被有力地抓住

    “做什么？！是谁？很痛耶！”她大呼，想叫来人放手，往后一看，怎么是织田广之！

    “李熙，还好你没走远，我还有重要的事要问你。”织田广之丝毫不肯松手，改抓为挽，那亲昵模样，教路人看了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正在吵架的情侣。

    “织田先生，我们又不熟，你别挽著我的手臂啊这样我很不习惯。”李熙抗议着，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的碰触。

    “李熙，你哥哥说你是受美国教育的，怎么会不知道这在西方是很正常的礼节？”织田广之狡猾地说。

    “哎，不跟你说那么多，放开我，我现在没空，有事以后再联络！”李熙还是觉得开溜比较省事。

    “你要去哪？我送你。”织田广之说著，也不等李熙反应，直挽著她往他的车走，李熙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就已经被塞进座位了。

    车子里，李熙脑袋里一片混乱，八成是睡眠时间快到了，头脑开始迟钝起来，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呵欠。

    这个举动看在织田广之眼里，觉得李熙真是可爱极了；虽说她有一种独特的风格，但每次的冷淡总是多少减退他的热情。“热情”这个字眼，对他是多么陌生。

    “李熙，你要去哪里？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一定累了，我送你回去。”织田广之用一种无害的表情和温柔的声音说。

    李熙一时心软把住址说了出来，随即就后悔了。一定是刚刚那个声音把她残馀的理智全催眠了，她实在撑不下去、快阵亡了，瞌睡虫正一寸一寸侵蚀她的脑袋，织田似乎挺无害的她这么安慰自己

    “李熙，你哥哥姓冷，怎么你姓李？”织田看着昏昏欲睡的她，觉得机不可失，要问出个大概。

    “我是养女，我从母姓。”李熙用残馀的意识回答。

    “那冷基强就不是你亲哥哥喽？”

    “对你好吵喔不要吵我，我要睡了。”李熙说完，竟真的睡著了

    车子平稳地滑进巷子里，停在一栋破旧的两层楼公寓前。这是李熙住的地方？织田广之吓了一跳！以冷家的财富不可能让他们的大小姐住这种地方吧？看来这小妮子果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织田广之看着熟睡中的佳人，以一种充满眷恋的眼神看着李熙；那张脸孔真的神似他的小曦，尤其李熙的模样有养母李妍年轻时的样子。他找出李熙公寓的钥匙，动手抱起佳人

    公寓一楼显然没人住，看来李熙是独居在二楼公寓。进门后，先将怀里佳人安顿，准确无误地将她平放在主卧室里唯一的一张床，然后盖上被子，在她的额头亲吻一下。

    “日安，我的睡美人，希望你梦里有我。”织田广之俯下身，温柔地在李熙耳边低语，瞥见李熙唇边浮现一朵笑云，显然是做好梦了，他不自觉地也跟著笑了。

    织田广之打量李熙的住处，发现这里只有“简单”两字就概括了。他对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这样生活好奇极了。李熙和他过去所认识的那些名门闺秀有极大的差异，那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偏他就是理不清。如果小曦现在在他身边，此刻的小曦是否跟一般的富家女没两样呢？

    李熙的客厅里没有家具，足见她没有客人，这更令他不解，这年纪的女孩子怎么会像她这样孤僻？

    他可以隐约感受到李熙刻意地与人疏远，她全身淡漠和孤独的气质，并不让她令人生厌，反倒有一股天生的神秘感让人想去亲近。他想，也许连李熙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魅力。

    织田广之打断自己的冥思，带上李熙公寓的门，开车走了。

    “广之哥哥快点你好慢喔”小女孩梳著两条辫子，戴著蕾丝滚边宽边帽子，一只手握著风筝线轴，一只手压著帽子，在一大片草地上跑跑跳跳，开心地笑着。

    “广之哥哥！你看风筝飞得好高！”小女孩高兴地大声叫著。

    “小曦，不要跑那么快，当心跌倒”一个高大男孩的声音。

    小女孩继续蹦蹦跳跳，而后跌倒了，风筝因为小女孩的松手，飞走了

    “广之哥哥！风筝飞走了！便之哥哥”小女孩哭闹著。

    “小曦乖，不哭，广之哥哥再做一个给你，乖，不哭，广之哥哥的小曦不是爱哭鬼喔。”男孩轻声哄著小女孩。很温柔地拍去小女孩一身的草屑

    他们在说什么，李熙一句也听不懂。他们怎么会用她听不懂的语言？那男孩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那小女孩怎么那么像七岁的她？她想看清楚男孩的脸，想再靠近一点，但突然间一阵很强的光阻挡了她，她被突如其来的碰撞声惊醒。

    原来是梦！李熙一身冷汗，看着湿透的睡衣，眼角有泪滴，这个发现让她惊讶。这个梦和她过去的梦不太一样。第一次梦见那个男孩，她想不起来那个温柔的声音。那个小女孩是她吗？七岁以前的事她还是想不起来

    李熙猛然想起，她本来在织田广之的车上，怎么现在会在自己床上？她不记得后来怎么了，那时织田好像一直在问她问题，她在织田的车上睡著了

    “真是糟糕！我怎么会那么不小心”

    这一觉醒来，窗外已经全黑了，入夜了。李熙起身梳洗，顺便打开答录机。

    “熙，我是克丽儿，好久没你的消息，有没有想我？我最近闷得慌，我想去台湾找你。蓝克那家伙打算把事情搁一边，不顾一切飞去台湾找你，谁叫你上次不回他的电话。所以我只好早他一步先落跑，免得他把公司的事情全丢到我头上。你上次的e-mail我收到了，记得等我喔，bye！”

    “李熙，你醒了吗？我是织田广之，晚上请你吃饭，我再打手机给你。”

    “小熙，星期天晚上回家陪我吃个饭，王妈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菜，别辜负她。你不要每次老头一不在就跑得无影无踪，星期天晚上我等你，别忘了。”是冷基强的声音。

    什么王妈准备了她爱吃的菜！王妈是冷基强母亲那边带过来的人，忠心耿耿不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根本就是冷基强的眼线！

    而且她习惯面对冷漠的冷基强，受不了他那想好好“疼爱”她的模样，那只会让她觉得更加不安。

    李熙看一下时间——晚上七点，手机刚好在这个时候响起。她不理会那个声音，将手机掏出，塞进书桌抽屉，翻出车钥匙，下楼开车出门。

    “嘟嘟嘟”响了十多声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织田广之再一次觉得他应该采取包积极的手段——不然他绝对近不了李熙的身。

    织田广之不明白，为什么李熙见到他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记得她的广之哥哥了吗？她真的会是他的小曦吗？她还记得他们的约定吗？由种种迹象显示，李熙应该是织田曦，从她电脑的天赋看来，应该是遗传自织田秀树；织田秀树当时在电子业中素有“鬼才”之称，可惜英年早逝。

    往事如烟尘，转眼间十多年已过，又有谁记得曾经有过的声名呢？当年的织田曦是否还存活？他实在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没有多馀的时间可以浪费，他必须说服李熙跟他回去见织田慎吾，就算要她冒充也行。就怕以李熙的个性会不肯。

    “你好，我是李熙，我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或留下联络电话，我会尽快与你联络。”又是电话留言！冷基强忍著快要发作的怒火，但还是以平稳的声音留言。

    这些年，他们一家三口各过各的，一点也不像一家人；只偶尔冷伯群由国外回来作短暂停留，李熙和他才会回到冷家大宅。

    父亲冷伯群在国外结识了开餐馆的梅姨——颜素梅。梅姨年届五十，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仍然风韵犹存。在李熙出国之后，冷伯群就决定和梅姨在瑞士定居，一副不管他俩死活的德行。

    而说到他的李熙妹妹，现在对他更是避而远之。

    什么时候李熙和他一样，都有一颗冷漠的心？是他多年的疏忽造成的吗？他软硬兼施，李熙就是有办法视而不见。他想照顾她的生活，她却避之如蛇蝎。这一点是他这两年才领悟到的。

    所以他乾脆搬到外面，过他贵公子般的单身生活。身旁女伴一个换过一个，可谓情场得意，可是在心底最在意的却是李熙。

    又湿又冷的台北十二月天，那丫头又躲到哪去了？

    入夜了，冷基强停止再做揣测，准备去接唐氏企业的千金唐蕙珊，一起去参加名流汇集的无聊募款晚会。

    冷基强捻熄烟，拿了西装外套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