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晓妹妹,我们是否可以立即起程?这片土地实在太不欢迎外来客人了”向擎努力微笑着询问,身子古怪地扭成“s”状,搁得无比痛苦的脚也不时地抬起一只。
桑晓没睬他,眼睛望了卫风一眼,见他正木着脸小心拨开灌木丛的底部查看洞口大小,那一脸的肃然、坚毅和冷静,似乎已经认定前方的路。
她的心微微一暖——在从小就陪伴着她的书籍里,总有表彰文质彬彬、学富五车的书生和学者。然而,一个男人若不够壮硕强健,如何保护纤弱的爱侣?神色一旦轻显慌张无措,如何给予另一半安全的感觉?没有丰富的生活经验,如何让对方在一丝一缕的细节之中,加倍地敬爱自己的爱人?
总之,真正的男子汉应该有一种坚强硬朗的味道,如同这个卫风一样
桑晓又瞅了一眼苏雷和向擎——遇事就会用嘴嚷嚷,声量大过力量的男人可真是难看啊,在她居住的地方,可没有这类“天真无邪”的家伙,居然把她当成“妖精”?!
哼,要她是妖精的话,看不把他俩变成一条鱼,拿绳子吊着扔进寒气森森的湖里去冰镇!
心里这样想着,她又瞪了二个配角n记白眼,才朝卫风说:“你准备好了吗?这山洞很难走耶。”然后又扭头瞅着那两个不受欢迎的人物“你们也要去吗?”
“当然啦!”苏雷一愣“你为啥这样问啊?”
“我们谷子里的人很和气的,从来不吵架的!”
“呃?我们也从来不吵架啊——”
卫风睨了苏雷一眼“她的意思,是指谷里的人不会不欢迎我们,但会比较排斥经常嚷嚷个不停的人。”
“对耶,就是这个意思耶。”桑晓很赞赏地朝卫风笑了笑,又说:“不过我们那儿很久没有外来人了。”
“为什么?”
“路很难走啊,没人带着一定会迷路。”
迷路?一定会?三个男人对望一眼,没敢吱声。
桑晓率先绕过灌木丛,再撩开旁边的大丛杂草,一缩身子爬了进去。然后是卫风,他身材高大,洞口太小,只能侧起身子使劲往里面塞。苏雷的中号身材倒是过得自在些,就可怜押尾的向擎了——他是那种虎背熊腰的身形,过了脑袋过不了肩头,硬是卡在那儿。
卫风和笑得直不起腰的苏雷用力把他扯了过来,力度显然有点儿大了,连“大灰熊”的裤子都几乎拖了下来旁边的桑晓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捂着羞红的小脸别过头去。后来瞅了卫风一眼,见他脸冷冷地迅速扶起向擎检查他有否擦伤,心中便觉得有浅浅的感动。
过了洞口大概半米左右,洞内突然宽敞。山洞的地面虽然凹凸不平,却也不会像洞外那些尖利的礁石。
现在的他一如往日身陷绝境般绷紧敏锐的神经,仔细观察周处的环境——毕竟突然碰着个俏生生的女孩,还有像钻狗洞般逃出一片天经历这一切一切,若说没半点儿诡秘神奇,那是骗人。
“gogo,这边来!”
耶,还会说英语呢!苏雷瞄了卫风一眼,悄悄说:“老大,这儿的人会不会特喜欢吃肉的”
“那又怎么样?”卫风正打着手电筒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到处是灰褐色的岩层,洞内有点像漏斗状向前伸展,前面的空间渐渐在收窄。
苏雷咳了一声“我们不知道她那个村子在什么地方耶,如果这儿也有食人族,那么,我们”
“你精瘦肉多,先宰你是没错的了”卫风看也没看他,大步上前照射着在黑暗中如履平地的桑晓。
“还要走多远?”他问小姑娘。
“大概半个小时吧。”桑晓的声音总是脆生生的,像百灵鸟欢唱一样好听。
“除了这山洞,没有路通到你们村子吗?”
“没有——”桑晓扭头瞅了一眼走在旁边的高个子男人“只是一处山谷而已,外人不必进去,他们也无需跑出来!”
“你的意思是,这条洞径,只有你知道?”
“不是,但知道的人也不多——你看——”桑晓一边走着一边指向右边一个非常细小的洞径,
“看到没有,左边那个小洞口是通去冷杉林的,我经常去那儿摘雪绒花耶;也能通去摘仙湖的,那个湖边长着很多像毛毛球般的灵芝草,很可爱的,我常摘了带回家玩哪——”
“所以,你掉了这个东西?”卫风微一觑身后,那两个家伙正垂头丧气地远远地跟着,便从衣袋里掏出紫色的梅花穗子,递至她面前。
小姑娘立即低叫道:“天啊,是你捡到了!我那天还特意到冷杉林去找了呢——”随即又低声说:“不过没用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又编了一个,我得吊个坠呢”
卫风一愣。“什么坠子?”
“我没见过啊,爸爸说长老将来会送给我一个坠子,老实说,如果坠子太丑我就不要戴它,但妈妈还是要我先编着穗子!”
“那我把它还给你吧。”卫风看了一眼梅花穗子,心中有点儿不舍。
“我昨晚又编了一条啦,这条放着也没用了,就送你吧。”
卫风暗喜,心中兀自猜想,如果用这个梅花穗子串起胸口那个贝叶吊坠。再别在她雪白的颈项上,白中衬紫,一定非常好看
他睨了一眼走在旁边的桑晓,努力把语气放得轻闲:“你妈妈叫什么名字?”虽知小女子最不能防范闲聊中的刺探。
“翠翠。”桑晓应得爽脆,似乎根本没想过要隐瞒。
“你爸爸呢?”
“塞尔。”
华侨夫妇的女儿叫蓝翠思,小名确实叫翠翠,但女婿则叫白远康不过不用猜测了,他们夫妇二人的相片,已被他看过无数次了,并经电脑组合推测出他们二十七年前的模样,现在只须一眼,对,一眼就能分辨!
桑晓一边看着他说话,一边跳跳跑跑地走着路。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可爱的山洞,空间幽暗潮湿,凹凸不平的地面就像抹过一层黄油一般,走得人直打滑。小姑娘跳着跳着,羊皮小靴打了个滑,她“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便向旁边歪去。
卫风手急眼快,正要一手扶住她的肩头时,小姑娘微一闪身,用左手撑着洞壁“扑通”一下,跳到前面去了。
“嗬,好敏捷的身手耶!”苏雷在后面叫道,山洞刹时响起一阵嗡嗡的回音。
“当然啦,我在这儿玩了很多年了!”
很多年?卫风一愣,你这嫩人儿能有多大?“村子里没有女孩子和你一块玩儿吗?”
“有啊!但我不喜欢和她们玩儿!”
“为什么?”
“她们的思想太幼稚了!我宁可自己去看书或者自己去玩。很长时间都是这样了,妈妈没有说我不对。我更认为这样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妥。”桑晓一边说一边跳上洞内一小串突起的岩石层上,抬起双手找平衡点,晃晃荡荡地蹑着脚尖儿在上面走着。
“桑晓姑娘,我们还得走多久哪?”向擎朝她叫道。
“还有很远啦,我们现在穿行在卡荚雪山旁边,朝大黑峡走去,这边就是峡谷!”她朝右边指了指。
卫风点头,按方向推算,这儿的确是大黑峡的范围了“我们就这样沿着峡谷方向朝前走?这条峡谷少说也有百里吧?”
“才不会哪,我们一阵子从一个小洞口出去,穿过它!”
啊?横切过那条恐怖的大黑峡?苏雷低叫一声,用手圈成小喇叭以粤语大叫:“老大,快问问她,那个小村在哪里啊,别来个能进不能出就惨了!”
桑晓回头瞪了他一眼,兼带些许的不屑“你怎么这样幼稚啊,我不也经常这样跑来跑去?”
“老天,你能听懂粤语?”苏雷低叫道。
“会一点点啦,我还说会英语、日语和法语呢。”
这下连卫风都傻了“你你在哪里读的书?”现下的村庄教育都这么先进吗?”
“自己看书罗,不会就查辞典,查着查着就记下来啦。”
苏雷咳了一声,没敢说话。人家小小年纪就博古通今了,难为他们这些长得牛高马大的男人离乡背井好几年才混了个学位,羞啊。
山洞的空间越来越窄,四个人排成直线前行。卫风和向擎个子高,只能缩着脖子躬着身走路。倒是小姑娘越发兴奋,还咿咿呀呀地边走边唱——
大地什么样子才齐全?
大地像八瓣莲花才齐全才齐全。
天空什么样子才齐全?
天空像八幅织锦才齐全才齐全。
天空上面有什么?
天空上面有云彩啦有云彩;
云彩共有多少种?
云彩大小不相同啦不相同;
云彩下边有什么?
有我们居住的珍宝地啊珍宝地——
她唱的大概是本族的歌谣,卫风听不明白,但她这副自得其乐、旁若无人的姿态,还有灿若朝阳的笑脸和流露的高洁气息,让人不得不惊疑她就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王国的公主,因为贪恋野外的美景和路边的野花,所以悄悄溜出王宫,四处逛荡,柔声歌唱
“这是什么歌谣了?”歌声停顿间,他轻问。
“我们的民谣——”桑晓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又是一边轻跳着前行一边低低地哼唱。
无论是思考、等待别人回应或吟唱,她都喜欢眨巴着眼睛,内中忽闪着纯真和智慧,还有一份浅浅的妩媚风韵——对于一个少女来说,眼神流露出成熟女性才会具备的韵味,显得比较特殊。不过,她的行为态度直白率粪,似乎不是刻意如此。
卫风不习惯这么注意女人,因此,他缺少异性缘分。
或许是有过的,有女性示好或关心自己,但他也不是特别渴望要这样。一旦发现对方令他感觉负累,便立即斩断情丝,毫不犹豫。归根结底,并不是他真能此般洒脱,只为真情未到心深处。
不过,无论怎么看,桑晓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把“女人”的称谓用在她的身上,就显得太过奇怪,然而,不知因为一股什么样的原因,卫风就是觉得她与一般少女很有些不同。
他也觉得,自己如此细致地去观察一个小姑娘,并做出种种揣测着实异常。这不单单来自身陷险地的生理性条件反射,事实上,自从接触贝叶吊坠之后,他的心绪有时就会变得飘忽,内中不乏细碎如丝的敏感和柔软每每时隐时现,若即若离
洞穴的路越发难行,桑晓不再唱歌了,她有时会侧过头望着卫风,不说话。卫风感觉她在看他,却假装不知道。渐渐地,山洞越窄,桑晓也要缩着头走路,三个大男人则手脚并用地半爬着。地上的水气很重,洞里更加阴冷,卫风猜想,大黑峡,离他们不远了。
“快到峡谷啦。”桑晓趁着说话,又扭头盯着他的脸在看。
“嗯。”卫风轻轻地应了声。
“晓晓——”苏雷尖着声叫她,峭壁接收了他声音并不高的叫喊后贴壁四散,在山洞内击起一阵回荡。
“没人这样叫我的!”她又扭头给了他一记白眼。
“哦,那怎么叫你?”
“他们叫我桑格儿。”桑晓回答苏雷,却望着卫风说:“你们就叫我桑桑吧!你们是从南方来的吗?”
卫风抬眼,见桑晓正用一双黑幽晶亮的眸子盯着自己,心中立即明白,拥有这一对眼睛的主人,即使猜出更多事实,也不叫人意外。
“是的——”
“我喜欢南方,我和妈妈说将来要到南方去,妈妈不开心。”
“哦?”“我从书中看过很多南方的古迹,那儿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有很多漂亮的花朵,可以穿穿背心和短裤”姑娘笑了笑,两只小手揪了揪身上及膝的紫色衣裙,似乎有点儿羞涩。
卫风微微一笑——这股女儿羞态倒是很可人的“我可以留个电话给你,如果你将来有机会到香港,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你说真的?太好了!”桑晓开心地跳了起来,伸出小手就要攀向他的手臂。
卫风脸一冷,条件反射地把手臂往旁边一移。
桑晓一蟣uo蹲x耍纸┰诎肟罩校笱劬φ0驼0偷赝怂窖郏幻蛐欤畔率直鄞棺判x趁粕绦白呷ァ?br />
望着那一抹能够在刹时隐去欢快的身影,卫风突然觉得内疚。
约莫又走了十五分钟,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时隐时现的水声,越走近,水声越显强烈,不用看也知道,这条像被上帝在雪域狠劈一刀而遗留下的峡谷是何等的险要!
越近洞口,水声越发轰鸣。桑晓大着声对卫风说:“一会要用垂藤荡过对面去!”然后又安慰性地补充:
“我从小就这样荡来荡去的,那藤条很粗很大,非常坚韧,只要双手抓牢后用脚一蹬就过去了,一点儿也不难的!”
爬出那个潮湿而冰冷的小洞口后,四人站在一片仅可立足的岩石平台上,轰轰隆隆的水流声嘈杂得令他们无法言语。
两崖之间,相距不过三四米,崖间奔腾着一袭凶猛无比的水流。就是这条峡谷,把任性的怒江夹在顶部差落三千多米,而宽度有时只达几米的狭缝里,弄得称雄滇藏的大江狂怒无比,在幽深间横冲直撞,吐着白沫嘶声咆哮,再狠撞在两边的崖壁上,击起几尺高的水珠,形成一层始终覆盖在水珠上方的寒烟雾气。
一大片赭色的风化岩石漫五天日地横竖在前面,令人无法望见上面的天空。陡削如刃的石壁上没有一颗树,没有一根草,连扎根在崖缝里的松树也不见一棵。崖壁长满深绿甚至接近黑色的苔癣,远远地看去,斑驳的颜色原始而诡秘,阴深而荒凉。
桑晓回身,用小手小心地抚顺洞口处的杂草,使其又回复原状。
苏雷在动着嘴巴,似乎在骂些什么。卫风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四点,四周寒冷刺骨,阴霾一片。一团团白雾不知从何处而来,集结在他们头顶,萦回不散。
众人无法交谈,只能打着手势沟通。
卫风看了一眼桑晓,见她指指旁边的一条粗如手腕的山藤,山藤仍然生长着,根扎在头顶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藤上生长着一种扁圆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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