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活孩子——”
“如果方强向你要回孩子呢?”张婉突然问。
木芙当场吓得呆住了,好半晌,才说:“他、他以为孩子早打掉了不会的”
张婉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只得立即说:“对对,如果他在路上碰见你抱着孩子,你就说那是领养的!或者是和别个男人生的!”
木芙听了,眼帘一垂,不说话了。
张婉站在海边打电话给方强。两分钟后,男主角焦急地赶到,一眼看见张婉手中的袋子,脸色一沉。
张婉先发制人:“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今天说了一大箩的谎话,一辈子的英名尽毁在你的手上。”然后将手中的补品重重搁在他手上,又把木芙给的五千元交到他手上“你想小芙原谅你,没理由不从其母人手吧。喏,小芙说母亲身体不好,这个要带给她吃。喏,这五千元大概是她从牙隙里省下来的,也要交给家里。她为了我告诉你她借我钱的事,眼泪又流了一地。这是你那三十万用剩的钱,我说尽谎言,她死也不肯要,还你!”说完,她看也不看方强一眼,便大步地买船票去了。
方强呆在原地。好半天,远处的张婉朝他招手,他才默默往码头走去。
两人在船上,张婉又把刚才和木芙的谈话说了一遍,然后说:“这个小芙,前辈子大概是仙女下凡,不食人间烟火的。”她横了方强一眼“要是我,要你三百万也不嫌多!”
方强依然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说:“我在她住处的邻街租了一间房子。”
“你想怎么样——”张婉扭头盯着他。
“虽然不能在她身边,但我要守着她——”
“守到什么时候——”
“她原谅我的时候——”方强淡淡地说着,声音里有着张婉似懂非懂的深意。
陈亮又来电了。
“喂,方先生?小芙在吗?
“你好,她不在——”
“呃,恕我冒昧,为什么她的手机总在你这儿?”
“因为她是我女朋友!”
陈亮猛然没了声,好一会,他说:“我不相信——”
“你的不相信和事实没有相关的联系。”方强淡淡地说。
“我要见小芙——”陈亮火了“你究竟什么居心,为什么总阻挠我和她见面?我现在就到她家问孙伯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强关上电话,立即拿起大袋的补品,往停车场跑去。
木芙刚离开他的时候,有十多个晚上,他就坐在车上,停在离她家不远的路边愣愣看向木家,看着小客厅里恍动的人影,看着那抹亮起又熄灭的灯光,默然等待。现在,他再次望着那一间略显破旧的楼房时,突然想,这可是他孩子的外婆家啊。
按响门铃,一个大男孩打开了门,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英伟男土,猛一愣——嗳,那西服,那皮鞋,那股与众不同的气势——这可是与他家绝无关联的富贵人家哪。
“你找——”
“我是小芙的男朋友。”方强对大男孩微笑。
“呃?姐的男朋友?”木彬又一愣,然后立即拉开门,扯着脖子向里喊着:“妈——”
“臭小子,喊这么大声干吗?二十多岁的人还是没半点修——养——”孙柳明在围裙上擦着手走了出来,一眼看见方强,立即又和儿子刚才一个样儿“这位——”
“妈,他说他是姐的男朋友——”木彬赶着答。
“哦,你是方先生!”孙柳明恍然大悟,立即又是拨理头发又是扯平衣服,忙不迭地向方强说: “方先生,请请进来坐”一边又扭着头低声斥儿子:“还不把爸爸从房里叫出来!”
“伯母好——叫我阿强吧——”方强微笑。
坐下后,孙柳明奉上茶,方强连忙欠身道谢,木家一家子立即又绷紧神经地向方强咧开笑脸。方强从口袋拿出一张支票,微笑着说:“小芙人在海岛,托我来探望你们,这儿一点礼物,还有十万元,她托我交给你们。”
“哗,又十万——”木彬惊呼起来。
孙柳明立即瞪了儿子一眼,一边接过那张支票,一边问方强:“她才出差两个多月啊,能挣这么多钱吗?”
“呃,她跟我买股票,所以挣钱了——”方强面不改色地说。
“哦——”孙柳明立即开心起来“我女儿什么都不懂的,以前做事常出糗哪,认识了方先生后人倒是聪明多了。”
“是伯母教导有方,她做什么都很用心的。”
“是啊是啊,她从小就心思细密,喜欢弄些精致的小东西,什么画画弹琴的,可惜家里穷嘛,自然没那个闲钱学什么艺术。她画了好些画呢,我拿给你看!”孙柳明说起女儿,立即来了神,急急地要到她房中展示木芙的宝贝。
“伯母,我们在她房中看吧——”方强立即燃起冲动要看看木芙的小闺房。
一张铺着浅绿色床单的小床,枕边叠着一套小猫图案的睡衣。活动式的小衣柜旁边是一个简陋的小书柜,再过去是一张半旧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一座旧式台灯,旁边摆设着一个鱼状的花瓶和一只水晶小天鹅。房间的干净整齐,让方强有说不出的舒适。
孙柳明从抽屉里拿出两大本的自制图册,a3纸般大小,上面描绘着一幅一幅精致美丽的古代仕女图。
孙柳明指着一幅名为(李清照之花间倩影)给方强看“喏,这是她十六岁那年画的,那时是校庆前夕哪,她在学校画这画儿画到十一点多才回家。这画后来得了全校最佳作品奖。不过,自那次后,她倒没怎么画了。”
方强的心一痛,只得别开话题:“伯母,你们以前住在屯门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哦,小芙说的——”
“伯母,小芙是否有一个拴着红绳的守护星吊坠?”方强尽量问得不动声色。
“呃?”孙柳明皱了皱眉头,考虑了好一会“好像有吧,唉,我不怎么记得了。什么事?”
“小芙叫我下次到海岛顺道捎给她。”
“奇怪,那孩子从来都不爱戴什么首饰的,那——你等着,我找找看——”
孙柳明把屁股挪到小书桌前,拉开抽屉,方强清楚看到,里面放着一套漂亮的二十四色画笔,封面又是一只小猫的图案。旁边是两只紫色的蝴蝶形布发夹,颜色已经掉了好些了。
孙柳明拿出一个画着五彩玫瑰的小茶叶罐,拧开了盖,里面有一条用彩绳编结的幸运手链,旁边,则放着那个用红绳子系着的守护星吊坠。
方强轻轻地把它挑出来,握放在掌心,霎时心如刀割,鼻子一酸,情绪几乎失控。孙柳明仍然低着头翻着小铁罐的小玩意,没有察觉方强的失态,等她再抬起头来,他已经回复一脸平和了。
“妈——”外面传来木彬的大嗓门, “姐的学长来访——”
孙柳明一愣,和小芙比较能聊的就只有陈亮了。哎呀,怎么拣这个时候来了。犹豫了半晌,只得向儿子应了一声——方强的锐目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脸,不动声色,然后跟在孙柳明身后,从小芙的房间迈了出来。
陈亮坐在小客厅的橡木沙发上,那位置刚好正对着房间门前的小走廊,猛看见一个英伟的男人自木芙房间出来,脸色不禁一变。
木彬看见两个男人对了眼,立即省悟有好戏上演了,便迅速找了个有利的位置,睁大眼睛等待开场。孙柳明见陈亮端坐在沙发上,不免有些尴尬。
两个男人互点了一下头,然后暗自相互评估起来。那状似平和,却又蠢蠢欲动的怪异气氛让眼睛眨也不舍得眨一下的木彬大叫过瘾!看来他姐姐一是不发市,发市旺三年咧。
“伯母好——”陈亮把视线从方强身上收回,迎面看向这个或许能主宰木芙幸福的女人。他的脸尽显平静,心中却已知道,眼前英伟男子的学识修养,与他相比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哟,是阿亮——放假回来?”
“我刚刚毕业了。以前听小芙说过没出过国,我这次回来是特意带她到国外玩的。”
其实,那晚他正准备和同学朱利安出演一个学术研讨会的晚餐会的助兴节目——他扮演阿波罗,朱利安扮演黛芙妮。他一时戏谑,便“天使天使”地向朱利安叫个不停。
他知道木芙自卑,更不会主动要求他的解释。于是,他焦虑、不安,恨不得尽快飞回来,却又苦于自己毕业在即,只得拖延了两个多月才起程回国。回来两个多月了,他天天打她手机,接电话却总是方强。任凭陈亮急得团团转,也只晓得木芙去了海岛工作。他心存疑虑,却始然无法和佳人聊上一句。
“小芙和你出国?呃——不会吧——”孙柳明脸向着陈亮,视线却偷偷睨了方强一眼,他正淡然地望着前面的电视,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的表情。
“伯母,小芙什么时候回来?”陈亮看出孙柳明似乎很顾及一言不发的方强的感觉,不禁恍然。
“我早说过,她到海岛出差了。”方强突然插嘴,语气依然悠闲。
“你——你就是方先生?”陈亮心中一凉,只得努力支撑着意志,祈求木芙对他的态度如同对自己一样,同样保持距离。
“我是,也是她上司和男朋友。”
“不,不会,小芙从没交过男友——”陈亮乱了方寸,心中恍觉被人一记戳穿了。
“是真的,小芙也承认了——”孙柳明看着这个给了女儿很大帮助的学长,心中不忍。只是,女儿只有一个,她认识了你三年,你尚追不到她,人家方强冒头几个月,就和小芙确立恋爱关系了。唉,这就如打仗一样嘛,输和赢,两种结果。不过,她对陈亮的内疚可比不上此刻的暗喜——自家女儿被这两个优秀男人追求哪,她这当妈的还真有面子,看看明天该怎么和邻街那个常把女儿说得飞上天的陈师奶说去。她的女儿和小芙同龄,去年嫁了个四十多岁商人,每次回娘家都穿着一身名牌,把嘴涂得像喝了花生油而又忘了抹嘴般亮光光的。每次回娘家都趾高气扬地把宾士跑车停在街口,甘愿步行半公里的路。
“伯父、伯母,我还有些事,要先离去了——”方强礼貌说着,然后扭过头对陈亮说:“陈先生,时间不早了,老人家习惯早睡,不如,我们到外面喝一杯?”他的语调不温不躁,似乎并不介意陈亮的敌意。仿佛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小芙的家人可以尽快脱离窘迫。这么一来,孙柳明更是觉得方强有气度了,对陈亮的歉疚也更少了些。
陈亮自然懂他的意思,不过,他尚有一张王牌在手,不怕,不怕的
两人步出木家。方强对他说:“喝一杯?蓝雨酒吧?”
陈亮点头。方强微笑。
吧内总是惯常的昏暗。两个男人面对面地坐着。面 前粗大的白短烛左右恍惚,烛泪慢慢流淌,毫不介意地 把自己变成一大滩奇形怪状的混乱。
侍应送来啤酒,两个男人朝对方略举了举手中的酒瓶,然后默默喝着。他们没有说话,却奇怪地感觉到,空间没有他们都以为存在的难堪。
大厅的音响,播着林忆莲软绵绵的至少还有你)——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两个男人的心,在缓慢的旋律中,想着那张清秀干净的脸,是同样的后悔,同样的心痛。
“虽然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了解小芙,她不会接受你的——”陈亮抬起眼睛,看着方强。
“为什么?”方强依然闲适。
“我追求了她三年,用一年时间让她可以在我面前放松心情,用一年时间引导她接受我,再用了一年时间与她成为朋友。我们都知道,甚至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小芙终归会走在一起。我只是因为学业离开她两年而已,而你和她只认识几个月,你能为她做些什么?”
“凭着,她爱的是我。”方强能感觉陈亮的痛苦,不过,对于争夺他从不手软,更何况,今天的对象不是一笔生意,而是一个女人,一个他志在必得的女人。
“不会!绝对不会!小芙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他情绪显得有点激动。
“为什么?”
“因为——”陈亮自然不会说出小芙所经历的事,他涨红了脸“因为她单纯内向,不是那种为了金钱而恋爱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用了金钱或其他见不得光的手段得到小芙?”方强看着眼前乱了方寸的男人,心中突然 泛起一丝不忍,毕竟,陈亮的痛他懂得,很懂得,只是起因略有不同吧。
“我不排除这个可能!”
“又或者,你是说她十六岁那年发生过不幸的事情,所以,她从来没有接受,或者说是,没有勇气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包括你,也包括我?”方强突然看向陈亮,眼眸深邃幽暗,锋芒锐利却又深不可测。
“你”陈亮呆了,愣地睁大了眼睛。
“我为什么知道?”方强轻轻接上他的话,拿起小圆桌上的酒,仰脖猛灌了一口——放下酒瓶之际,他看进 陈亮的眼睛里“那个男人,就是我。”
几乎在同一刻,陈亮的心由高空坠下峭壁,甚至、甚至听到那一下轰然破裂的声音。半晌,他蓦然立起身,隔着小圆桌,向着方强的面猛挥一拳!
方强没有闪避。血丝,从他嘴角渗出,慢慢延至下巴时停止了移动——仿佛要凑足了重量,才会突然地无情地向着地面坠去。
“那次的事,是因为我喝醉了。当时,我只看见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守护星。事后,我一直有意无意地寻找一个脖子戴着守护星的女孩。几个月前,她认出了我,而我也爱上了她。陈亮,对不起。”方强轻擦了一下嘴角,抬起眼睛看着对面盛怒的男人,缓缓地说。
我爱上了她——这几个字从方强嘴里吐出,陈亮便知道,他的小芙,已经离他远去。或许,她从来没属于过他,她一直都是属于面前这个男人的。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还可以怎么做?
“她、她现在还好吗?”口中吐出的,是略嘶哑的声音,陈亮猛灌了一口啤酒,把那份深情一同咽下,埋进心底。
“她过得很好。”方强看向陈亮,伸出手“谢谢你,陈亮,谢谢你一直照顾她。”
他没有伸出手“等小芙回来,我会问她是否爱你,如果她有半丝犹豫,我仍然不会放弃她的。”说完,他转身,朝大门大步走去。
一个男人,用了三年去追逐一段感情,最终却失望,会是如何心痛的感觉?方强看着那背影,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痛心与空虚,因为另一个男人的放弃,让他突然感觉自己非常幸福。是的,因为他的小芙怀着他的孩子,这个事实将维系着他和小芙的关系,直至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