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的儿子最好的礼物。

    但愿她只愿他好好珍惜。？“这张支票是我对你这阵子以来的照顾，所表示的一点感激之意。”

    葛修女惊愕的目光自桌上的支票，移至那双比冥府更幽冷的蓝眸。“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帮助人是应该的，再说你也已经帮我们做很多事了。”

    “如果不想要就丢进圾垃桶吧，不过在你忙著荣耀你的上帝之前，想想看那些钞票能买些什么吧。”

    他讥诮的语气令葛修女倒抽一口气，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还曾温柔的弹琴哄小琳人睡。

    “我走了，再见。”

    “等等。”葛修女出声阻止。“你不等薇亚回来吗？”

    席斯似乎缓下脚步，但他的迟疑快得几乎让她以为是错觉，葛修女匆忙追赶至门边。“请你至少和她道别好吗？如果你不告而别，那孩子会心碎的。”

    “伊默会修补她的心，他是个医生不是吗？”席斯嘲弄道，心中泛起一层苦涩的愤怒，他加快脚步，然后猛地煞住。

    薇亚脸色苍白的站在前方，小琳哭泣的揪著她的裙摆，伊默则一副占有的拥住她的肩，今后也将是那双手拥住她、占有她那煽动了席斯体内狂野的妒意。

    “迈克尔叔叔。”小琳在看见他时放开薇亚，张开手臂奔向他，然后紧紧抱住他的大腿。“迈克尔叔叔，你不要走。”

    “你要走了吗？”薇亚不敢相信。

    她眼中错愕的痛苦令他喉咙一阵紧缩，从前的他，既感受不到快乐，也感觉不到痛苦，欢乐和笑声原本就不属于他，他？

    什么要？有如昙花一现般，原本就不存在也不该有的幸福感到痛苦？

    为什么席斯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将小琳的手自他腿上扳开，一言不发的迈步离开，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迈克尔”薇亚伤心欲绝的追上去，却被伊默强拉住。

    “不要追了，薇亚。他既然恢复记忆了，当然会回到自己的世界，让他去吧，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不对，他是的。”薇亚激动的甩开他的手，太多的悲伤让她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是属于我的！”她痛苦的哭喊，他是属于她的心的。

    “薇亚。”

    “让她去吧，伊默。”

    “可是”

    “她不会有事的。”葛修女叹口气的拍拍怀中呜咽的小琳。“薇亚虽然看起来脆弱，但其实是很坚强的，她对于生命中的所有磨难，不都坚忍的走过来了？给她一点时间吧，她会用笑容来面对明天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下车，席斯？眼望着浓密的树林，缓步爬上院斜的山坡，每走一步，薇亚泪痕斑斑的小脸就更加清晰，他的脚步也变得沉重，直至完全停止，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回到当初薇亚发现他的地方。

    席斯蹲下身，伸手触摸石上早已干涸的血？。

    就是在这里，他闯进薇亚的世界，成为她的天使。

    而她唤起他体内连他都不知道存在的温柔。

    该死的，他不想要温柔，不想让她变得重要，更不想为了她而痛苦！

    席斯愤怒的起身往回走，每走一步仿佛都是一场战役，他得阻止自己回头，阻止自己渴望，阻止自己去感觉。

    自记忆恢复后，他似乎分裂成两个人格，过去的“席斯”

    和崭新的“迈克尔”在他内心争战不休，无法融合。

    冷酷他的理智叫嚣著，拒绝被她的柔情动摇；感情──他觉醒的心却渴望着她的甜美，两者将他拉扯进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挣扎之中。

    席斯回到车上，重新发动引擎，就在他将车开回路上时，突然在后视镜中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抹身影在看见他的车子时，更加死命的跑了起来，席斯僵直的收回视线，脚下油门猛踝，不理会她的哭喊，车子转过一个山弯后，那抹白色身影终于消失在镜中。

    但他心中的疼痛是如此剧烈，仿佛他将自己的生命？在身后。

    他走了悲伤的眼泪刺痛了薇亚的双眸，她的心仿佛被撕裂了。

    薇亚注视著远去的车子，感到整个世界在她面前粉碎，一种可怕的空洞包围了她的心，她开始疯狂的追逐，直到心脏痛得无法承受。

    热泪灼烧著她的眼睛，薇亚跟跑一下，跌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深沉的啜泣来自彻底而纯然的哀伤。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绝望如波涛般袭来，她感到体内某个东西开始枯萎死去。

    不她不要从此再也见不到他，她不要！薇亚抹去泪水，蹒跚的起身往前走。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纠结的贴在湿冷的脸庞，路上的碎石绊倒了她，她又重新站起来，没有理会流血的膝盖，拖著疲惫的步伐继续走。她相信只要她一直走，一直走，就能走到他身边。

    薇亚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感觉不到天色变黑，只有一股强烈的需求驱策著她不断向前。

    即使膝盖疼痛，即使全身乏力，她还是不肯停下来，因为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孤独，完全的孤独？

    他在等什么？

    席斯捻熄了最后一根烟，离他停下车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薇亚不可能追来的。

    没有任何神智正常的人会徒步追车。

    该死！席斯犹豫的一咬牙，就算她追来又怎么样？即使是她受伤倒在路旁也不关他的事。

    那个该死的医生会找到她的！席斯讽刺的想。但这并没有减缓他胸口的刺痛，只是更加煽动熊熊的怒火。

    他重重的捶了下方向盘，重新发动引擎，折回原路，几分钟后，他看见那抹娇弱的身影在昏暗的月光中孤孤单单的走着。

    一时间，他无法形容心中涌起的那份怪异感受。

    再见熟悉的车身，薇亚冰冷的双唇露出颤抖的微笑。“迈克尔”

    全身的力气用尽，她无力的向前倒下，席斯的心抽痛了一下，再也无法保持冷漠的冲下车，将她瘫软的身躯抱在胸前。

    “你到底在做什么？”傻瓜！

    “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那么你属于哪里？”

    席斯没有回答，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人或任何地方，他只是在时间的流沙中等待腐蚀的人。

    薇亚的手抚上他的脸，他因这温柔的触碰而全身僵硬。

    “无论你属于哪里，我就属于哪里，我爱你，迈克尔。”

    不席斯咬紧牙，不想陷人她温柔的情网里。“我不是你的迈克尔。”他以刻意伤她的冷酷腔调说：“除了自己，我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更不会为了你而改变自己。”

    薇亚望进他排拒的蓝眸，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滑落双颊。

    “我不想改变你，只想爱你，只想留在你身边，带我一起走好吗？如果薇亚不在你身边，就没有人唱歌给你听，做噩梦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没有人抱住你，安慰你。”

    他的心早就冰冻在隔绝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是寂寞，是她是她如此温柔的触碰了他的空虚，教他学会了什么是寂寞但他可以轻易的扼杀任何感觉！

    “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

    “你为什么总是说出这么寂寞的话？你需要的，迈克尔，每个人都需要有人陪伴，我会陪著你，那么你就不必害怕做噩梦了。”

    噩梦？席斯的眼睛充满了苦涩，他的存在就是一场最可怕的梦魇，一场惟有死亡才能结束的噩梦。

    “回去吧，薇亚。”

    “不要求求你不要丢下我”她紧紧的捉住他，眼眸再次溢满泪水，她像只受伤的弃鸟，无助又痛苦的哭泣。

    席斯突然觉得胸口仿佛被巨大的铁圈箍住一般，他抗拒著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命令自己离开，却无法移动双脚。

    他站在原地以一种奇怪的表情注视著她“像我这样的人除了悲伤和眼泪，什么都无法给你。”

    那是因为他本身就已经充满了悲伤啊。薇亚啜泣的抱住他的颈子，将湿冷的面颊贴在他脸上。“有我和你一起难过，你就不会孤单了。”

    “不会孤单”他一开始想狂笑，继而落人了极低潮。

    薇亚不懂他内心的挣扎，只是毫不保留的爱著他，以她的纯真和温柔紧紧的攀附著他。

    攀附著他他心中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解脱，但继而又愤怒的想杀了她。

    一向被认为毫无感情的他，居然无法将她自心中驱离？

    席斯沉默地承受著她的泪水，直到她的啜泣逐渐停止。

    在他的怀中，薇亚困倦疲累的坠人梦乡。

    梦中，迈克尔温柔的拥著她，在她感到冷的时候，她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在她热的时候，她感觉到他冰凉的触碰，她听见他温柔的低喃，她感觉到她的天使就在她身边。

    无时无刻。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是用他黑色的羽翼包围她？还是感恩的放她自由？席斯严厉的掀掀嘴角，只可惜他早已忘了什么叫感恩！

    他只知道攫取，攫取一切他所想要的东西。

    而他想要她！

    想得那么深，那么沈，那么炽烈的炙痛了他，或许是“迈克尔”？她燃起的爱意仍然残留在他体内。

    “迈克尔”她发出梦呓的呻吟，喊的却不是他。

    席斯闭上眼睛，下意识的抗拒心中涌起的深沉悲哀。

    薇亚呼唤的不是他，而是迈克尔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他发出一阵沧凉的笑声，像来自灵魂深处的悲呜。

    他该让她走的，但是他没有！因为他体内那股该死又可悲的欲望。

    即使他痛恨这种软弱的情感，但似乎又无法将之抹杀，为此他诅咒天地万物所有的阴魂，让他的心冻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