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澄抓着的人面上一脸的狡诈恶笑,这里许多人都跪着,却也有那么几个死也不跪下的戎蛮!
这些人,对周人恨之入骨,宁愿葬身于此,也绝不投诚。
这人看出来燕迟身份高贵,用带着一些口音的桀骜语调道,“哈哈哈哈,什么朔西军,也不过如此,若非被你们突袭,我们一定将你们那一万人的耳朵都砍下来……”
说着话,这人将袖子一抖,只见十多个鲜血淋漓的人耳被他抖落在地!
周围人眼瞳微颤,一时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戎人作战,喜好割下敌人耳朵为战利品,割耳最多者,会被整个军队奉为勇士!
燕迟看着此人骄傲得意的样子,冷声问,“他们在哪里?”
这戎人一听这话,越发大笑了起来,“哪里?哈哈哈哈,他们在那里啊——”
他抬手一指,却是指向了燕迟西南方向的火海。
燕迟的身子忽然就不动了,这人指着的地方,在古凌和虞七最开始埋伏之地的北面三里处,按照戎蛮下山北去和起火时间的推断,火势起的时候,他们只怕的确刚走到此处。
火是在他们南边起的,火一起,他们想要撤退必定会被暴露,而在他们前面的戎人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六万人马对一万,根本就是压倒性的优势,何况他们背后还有原野大火。
燕迟看着那片火海,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楚非晟喘着粗气从西边驰马过来,“殿下!找不到,没有看到古凌和虞七,他们一定是撤到西边去了!”
背后起了火,前面是敌人,如果有生机,唯一的希望便是趁着戎蛮没有发现,虞七和古凌迅速做了决定,放弃这一仗直接往西边去,可虞七和古凌会是那般果决弃战的人吗?戎蛮连败之后正是愤怒之时,又如何会给他们机会?
楚非晟说完,见燕迟无话,便看向肖澄,却见肖澄一个六尺高的汉子,却竟然红着眼睛僵在那里不动,楚非晟一时急了,拍了一把大腿,“这是怎地?!殿下,眼下风小了!咱们是继续追还是去找古凌他们?”
燕迟看了一眼长枪之上的穗子,发觉穗子当真不动了。
风势小了,却太晚了……
燕迟一张脸上皆是血污,楚非晟看不出他的表情,却一瞬之间觉得坐在马背上的燕迟仿佛被什么重重的压着,肩背都佝偻了一分似的,他欲言又止,却听到燕迟忽而道。
“不追,等。”
楚非晟一时没明白,“等什么?”
他看看燕迟,再看看肖澄,终于觉得事情不对了。
就在这时那戎人又笑起来,他捡起地上一个满是血污的耳朵,道,“这是你们那个大将军的耳朵,我也认不出哪个是哪个了,且当是这个吧,哦,还有这个……”
那戎人一把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酒壶来,笑意越发张狂。
“他杀了我们几十个弟兄,最后被我们一人一刀砍死,也当是报了仇了……”
楚非晟看到那银色的酒壶,一时目呲欲裂,“你说什么!这是——”
楚非晟翻身下马,一把将那酒壶夺了过来!
他仔细看了几眼,抬眸望着肖澄,“这是虞小七的东西啊!”
肖澄不说话,只是一瞬间眸子更红,楚非晟看看肖澄,再看看燕迟,忽然就明白了状况,他面上猛地升起怒意,上前,一把揪起那人的衣裳领子,吼道,“你说!这个人现在在哪里?!便是死了!我也要知道他死在哪里!”
那戎人被楚非晟怒意吓到,停了笑指着那火海,“那里!就在那里!本来他们还能一战,可是火来了,帮了我们,火来得太快了,我们走的快,却也有几个人被留下了……”
楚非晟怒吼一声,“我杀了你这杂碎——”
说着话,一拳落在这人脸上,直将人打的摔出去,楚非晟当真是怒了,抽出腰间长刀便要砍,可手刚扬起来,又有所顾忌似的转眸看了燕迟一眼,燕迟仍然望着火海的方向,道,“所有战俘,一个不留,为我朔西军将士祭旗。”
燕迟说话的声音很是平静,可这平静却像密不透风的织网,直压迫的人透不过气来!
楚非晟随了心,怒吼一声,一刀结果了那最狂妄之人,肖澄缓过神来,红着眸子将其他战俘一个个了结了,一时尸首满地,血气萦鼻,火光映着高举的狼纹旗,也映着燕迟苍凉的眼眸,这一战朔西军还是胜了,却胜的燕迟心疼不已。
风势减小,原野之上的火也维持不了多久,不出一个时辰,蒿草灌木被烧完,便有焦土露了出来,此时天边一抹湛蓝透夜幕而出,天马上就要亮了。
燕迟往西南方向纵马而去,马蹄扬起一阵阵的黑灰,忽然,燕迟猛地勒马。
在他目之所及之处,一具一具还披着朔西军铠甲的焦尸以各异的姿态蜷缩在地上。
他们有的人身上插着钢刀,有些人肢体不全,有些人匍匐在同伴的身上好似在护自己兄弟,有些人卷缩在一起,仿佛还能看出被活活烧死之时的痛苦模样……
晨风拂面,燕迟周身一片寒意,心更是在滴血。
这一仗朔西军胜了,可是他输了!
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惨败!
燕迟看着这一片望不到头的焦黑原野,他就这么看着,甚至从最近的焦尸开始,一具一具细细的描摹过去,他仿佛在分辨烧的面目全非的焦尸是谁,又仿佛是要深深的将这里躺着的每一个人都记在心底。
他脑海之中好似看话本一般的一页一页出现了许多人的脸。
这些人的脸是带笑的是鲜活的,怎么都和眼前这些焦尸对不上。
燕迟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眶开始发酸,有某种湿润的东西要溢出来……
忽然,他眼瞳好似被针扎一般的骤缩了一下,猛地转过了头去。
还有余温的焦土之上,响起了越来越多沉沉的低泣,渐渐地,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来,这些见惯了战争的朔西儿郎们,早已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兄弟,可早就练就了钢铁意志的他们,从没有哪一次像眼下这般因战争伤亡如此恸哭。
哭声一片连着一片,好似送兄弟踏上黄泉的挽歌一般,而原本露了晨曦的天穹也在此时暗下去,风势又起,却带着沁人的寒意,不多时,一道白练劈天打下,滚滚的雷声之中,豆大的雨点倾盆一般落了下来。
雨点沾湿了每一个将士的脸,好似上苍都在为死去的朔西儿郎们悲泣。
------题外话------
呜呜呜一边写一边哭……结局前的一个虐点是必经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