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等候我们的嘛。从他们陪我们上山时的言谈中,早就露出端倪啦!”
玉虚道长正色道:“四位小友想必也已经知道,目前江湖之中,由于新旧联盟之争,冲突越演越烈,各门各派均已被卷入这场无谓的征战里,骨如山、血流成河,无数精英更是平白牺牲。中原武林经此浩劫,恐怕将会人才凋零、绝学成灰,从此一蹶不振。”
他忧心一叹后,方又凛然接道:“武当一派,直至目前为止,虽然尚未全面涉入战况,但是眼看染血在即,势不可免。日前,本派已召开过上首会议,一致决议,若是为了扶正道、维护正义,将于必要之际全力投入血战,以支援旧联盟所属同道与‘武林新联盟’抗衡。”
言至于此,不仅玉虚道长脸色严肃,武当叁大长老亦都是神色凝重。
心灵子一改嬉笑神情,持重道:“不瞒四位小朋友说,武当派里够得上份量的高手,老道想,这些天你们大概也都见过面、朝过相了。老一辈的就我们几个,如今大可加上心月和心无他们两人,我们都已经是日暮西山之龄,就算为护道而亡,也死不为夭。剩下的就是我们那些徒弟们,他们也多已成家立业后继有人,故而可以安心投入战场。”
他抚须轻嘘口气,缓缓又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必须为下一辈那些还没完全长大成熟的小孩子们着想,要请你们送他们上黄山,交给两位师叔调教。我们能盯着他们勤练本派武艺的时候,恐怕不多了!”
月癸恍然道:“难怪武当会在短短两、叁年内二度召开‘腾龙大会’,原来是为了在年轻弟子里,挑选新生代栋梁。”
客途敏锐道:“这回的武当盛会,恐怕不止是为了在俗家弟子里选将。如果道长们已经事先开过大会、有所决议;我想,可能连武当一派掌门大位的传承大概也顺便做过交代了。”
玉虚坦言道:“确是如此,小友心思果然细腻。”
小千别有所思问道:“道长,你们真的认为旧联盟的情况,有这么危及了吗?”
心悟子淡淡笑道:“小道友难道对吾等的判断有所怀疑?”
“不是。”小千呼出一口闷气,道:“如果连执武林牛耳的武当派都已认为情况恶劣,我肯定情势绝对是不利于旧联盟成员了。而我担心的是咱们茅山派不知近况如何,毕竟,茅山也是旧联盟之属。”
小桂啧声道:“你想知道茅山近况,不会差只纸鹤或纸鸟什么的,回去问问看。”
“说得也是。”小千拍拍自己脑袋,嘿然笑道:“我怎么一不小心,忘了自己还有这一招。”
小桂斜眼瞅着他,露骨道:“你不是忘了,你只是有点担心,却还没有到非常担心,所以还不觉得该和家里联络。”
小千糗笑道:“别这么了解我,可不可以。害我想假装一下都不行!”
微微一顿,这个滑头小道搔着后脑勺,嘀咕道:“虽然不是非常担心,不过总是有一点点担心,我看我还是问一问比较妥当。”
说着,他当真坐不住,起身道:“各位前辈,关于带人上山的细节,这事问小鬼最清楚。容我先告退,我得去写家书了,否则我肯定今晚睡不着!”
玉虚见状,不禁会心一笑,直道:“无妨,小友尽可离去。”
小千离开后,小桂打趣道:“怎么还不走?难道不去写信问问加丐帮的近况。”
“写什么信?”月癸白眼道:“坏小孩才不和家里保持联系哩!像我这么乖的少帮主,只要一出现在有乞丐的地方,马上有人自动过来向我报告本帮的最新情况。”
“说的也是。”
“家大业大就有这种好处,自动服务系统耶!”
“知道就好。”
月癸故做得意的样子,令在座众人不禁为之哂然。
玩笑过后,屋内气氛轻松许多。
玉虚道长拉回话题,道:“想必,小友不会拒绝贫道的请托吧。”
小桂大马金刀道:“先别说我们和武当多少也沾了点特殊渊源,就算咱们彼此没有交情,就以道长在武林中的身分和地位而言,负责送人上山这种事,您只要交代一声我们照办就是,哪需如此客气?还说什么‘请托’,我们实在担当不起!对不对,师兄。”
以客途对小桂的了解,知道这小鬼会说出如此谄媚的言语,一定另有用心。身为师兄的他,就算不明所以,也得义无反顾的大加支持。
于是,客途非常用力的给他点头,有口无心道:“是、是、是,道长千万别和我们太客气,否则,这小鬼会不知所措的。”
月癸以怀疑的眼神望着“弟唱兄随”的二人,不过,居于她对此二人的认识,用脚拇指猜,她也能猜得到,这两个家伙肯定又有怪可搞。
有人想搞怪,她便有戏可看,这ㄚ头乐得“沉默是金”闭着嘴不吭声等着看好戏上演。
果然──
小桂话锋一转,倾身故做神道:“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道长帮个小忙。”
玉虚被小桂孩子般的装模作样,逗得忍俊不住。“小友有何事需要贫道帮忙?”
“是这样子的”这小鬼故意欲言又止:“当年,我听双清爷爷他们说,他们俩所用的宝剑别有玄机,不知道道长有没有听说过这档子事?”
玉虚似乎有所颖悟,心灵子却是哈哈大笑道:“小鬼头,莫非你想见识、见识双龙相会的奇观?”
“然也!正是如此。”
小桂兴高采烈道:“想必前辈也是有经验之人罗!”
武当叁大长老相视而笑。
心明子有感而发道:“看来,两位师叔一定非常喜欢你二人,才会将这些本派之秘如数家珍的说给你们听。”
客途和小桂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还好啦!反正山上没啥消遣,说故事和听故事是我们最大的乐趣所在,如此而已。”
心悟子故意为难道:“你们想见识双龙相会的奇景,并非不可。不过,你们可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才行。”
“此话怎说?”客途和小桂二人异口同声反问。
心灵子和玉虚道长对望一眼,玉虚颔首示意。
“很简单。”心灵子呵呵一笑:“小鬼头,咱们讲好了以武会友,你们却滑头的让咱们武当左手打右手,结果,害得我们眼巴巴没见着想见识的玩意儿。你们自己说该怎么办?”
小桂和客途俩,故意学着心灵子他们的模样,彼此对望一眼。
这才由客途摆出庄重之态,作主道:“各位前辈,如果你们真的那么期待见识家师的绝学,晚辈们虽然技艺不精,但也只好献丑了!”
“师兄”小桂搔着下巴,寻思道:“我看,干脆就由咱们俩持‘双龙宝剑’练一趟剑,请各位前辈们批评指教。你觉得如何?”
客途笑道:“我当然没问题。”
他故意瞄向玉虚:“问题是,道长他们不知道愿不愿意借宝剑一用?”
心灵子抢着回答道:“借!当然要借。否则不就没戏看了!你说,是不是啊掌门人?”
玉虚道长含蓄一笑:“二师叔说得是。”
心明子却是好奇问道:“不知两位小友,打算演练水前辈的何套剑法?”
这次,小桂真心诚意的望着师兄,等候客途的决断。
“也罢。”客途沉吟道:“咱们也有许久未曾以‘日轮剑法’和‘月明剑法’相互应证了!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顺便看看你的功力进展到何等程度。”
客途说这话时,自然流露出的气质和神韵,完全就像个代替师父考核师弟练功成果的威严师兄,武当诸老亦不禁被他如此的威仪所震慑。
玉虚道长更是暗自惊叹:“世人皆知君小桂乃天纵奇才,黠慧伶俐不可轻忽。然而,多数人却忽略了,水客途才是那个继承武林状元真传的首徒;此子返璞归真、英华内敛的养晦功夫,已然超出他年龄所应有程度的太多、太多!”
倒是月癸认识这对师兄弟已不是叁天、两天的事了,对于客途如此威仪早就见怪不怪,视之为理所当然,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激动的反应。
不过月癸却是想起,上一回小桂和客途俩“练功”后的结果。
因此,这ㄚ头好心提醒道:“掌门道长,我诚心的建议您,如果武当派想要见识这两个怪胎试手练功,最好、最好找一处大一点、空旷一点的地方给他们过招。否则,他们俩有可能一不小心,就拆了皇帝老儿所费不赀兴建的道观。”
寄完“家书”的小千正好又转了回来,闻言立刻附和道:“基于上回的经验,我个人完全同意小辣子的说法。”
武当诸老将信将疑的看着二人。
小桂眯眼笑道:“没有那么严重啦!我们练功所需的安全空间,也不过十来丈方圆足矣。”
客途考虑周到的加注道:“当然,如果双龙宝剑的威力惊人,或许把围加大一倍,应该比较保险一点。”
“你们放心”心灵子笑得甚是开心:“想要伸伸手脚,紫霄宫后面的展旗峰上,有的是现成的地方。”
是日。
天气晴朗,阳光亮丽。
这已是小桂等人上山后的第四天。
在此停留多日,小桂他们早由无垢等人陪同,逛遍了武当各处名胜。
而先前那些为了参加“腾龙大会”以及留下来想要“结识”风神四少的武当弟子,几乎都已下山离去。
如今,武当山上,除了依然不减朝山热情的游人香客络绎往来之外,总也算是恢复了往常的清净。
此刻,时值正午。
“展旗峰”西岭。
试剑崖,是一处东昂西下、南北壁立,宽逾数十丈的平缓坡谷。
这里是武当派门人用以精进练武、试剑的场所,地方虽不隐密却相当僻静,唯一的登山小径,乃是沿着峰侧悬崖凿级所成。
宽不逾尺的窄狭通道贴壁临崖、险象环生,沿途,虽然也有竖立木桩、牵上铁以供扶扯之用,但是想要上跻崖顶坡谷,非得有点本事以及相当大的胆量不可。
因此,常通会来此崖试剑或勤练武学的武当弟子,非高手不为。
而且,由于登上此崖之路惊险无比,寻常百姓或者一般香客,除非也是练家子,否则,甚少有人会想到此一游。
然而,平日几乎人影绝迹的“试剑崖”上,此时却是人影幢幢。
放眼望去,武当派上、中、下叁辈所有的精英,这会儿几乎全都出现在崖上,叁叁两两分立坡谷四周。
就连前不久,小桂他们才去探过监的心月和心无二人,竟也露了面。而他们俩的徒弟,一向罕为参予武当聚会的南岩宫当家住持“一心叁玉”──玉灵子、玉清子、玉明子叁胞胎兄弟,更是寸步不离的黏在他们的师父左右,随时伺候着。
一群人陪着“重见天日”的两位老道长,正与小桂他们四人相谈甚欢,笑声不断。
心悟在无垢、江鸿飞以及白承志的随伺下,朝小桂他们立身处走来。
“无量寿佛!”心悟子单掌问讯:“两位小友,掌门人在问,你们是否准备开始?”
小桂和客途齐声道:“可。时辰是差不多了!”
无垢和白承志分别奉上“青龙”、“腾龙”两柄宝剑,其他人以玉虚道长为首,亦纷纷聚拢过来,在十来丈方圆的围内环立成一个大圈。
接过宝剑,小桂和客途走向圆圈中心。
小千和月癸在他们身后,兴奋的高声叫道:“兄弟们,看你们的啦!来些热闹一点的。”
“保证精彩!”小桂头也不回的大声回答。
玉虚道长微微侧首,对侍立身边的心灵子低语道:“是不是该提醒他们?”
耳尖的小千和月癸闻言,敏感的对望一眼,立刻将注意力转向两人对话。
“不用、不用。”心灵子眯眼笑道:“你尽管放心,说不定两位老人家早就告诉过他们了。如果两老没提过,也正好可以考验此二子的反应能力。以他们前先日子的表现看来,两人绝对有足够的功力应变,不碍事的!”
“这个老滑头又在算计小鬼他们?”
小千和月癸皱皱眉头、耸耸肩,两人全在心里偷骂心灵子的坏心眼。
不过,既然心灵子认为无妨,他们俩也相信小桂他们自有的本事应付,因此决定静观其变。
小桂和客途已遥遥站定,两人相对而立,距离约有丈寻。
此时,这小鬼已将“腾龙宝剑”系于左胯,他出剑最为顺手的位置。客途却是由右自左,将“青龙宝剑”斜斜挂在胸前离心口略低叁寸的位置。
他们师兄弟俩异于常人的佩剑方式,尚未动手就令在场众人先开了眼界,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停下嘴边议论,睁大眼睛仔细看着。
按照向来惯例,客途颔首示意,要小桂先行出招。
小桂向师兄长揖为礼,起身同时,身形猝闪,剑已出手!
“腾龙”宝剑出鞘,冲霄而起一道白中微紫的如龙剑光,直指丈寻外的客途。
丈寻距离,对别人来说或许算远,但是对小桂和客途两人而言,却是一跨步、瞬间及至。
白中带紫的耀目剑光舒然一卷,已然朝客途当头罩落。
客途似是颇为满意的脸上带着微笑、略略颔首,两肩不晃,身形轻若无物的斜移七尺,右手扬处,一道青白如电的光华,宛若飞天仙女的飘飘彩袖,呼然横生,轻松冲破腾龙宝剑的剑气。
客途以其一惯的温和,提醒道:“注意了!”
“了”字出口,他身形蓦闪,手中宝剑猝挥,耀目的剑光恰似一轮初升旭日,冉冉腾空,似缓实急的迎上小桂。
小桂长剑一摆,半空之中,突然涌现有如波浪般的层层华光。
微然颤动的如波光影里,蓦地幻生出团团明月,闪耀着眩目已极的紫白光芒,撞向腾飞而至的青白旭日!
眼见“青龙”、“腾龙”两柄宝剑即将交锋,忽然──接近中的两柄宝剑,似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所牵引,脱离小桂和客途的控制,突兀的向两旁滑开。
宝剑剑尖所指,竟是他们俩彼此的心口要害!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脱口惊呼!客途和小桂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同时吐气开声,猛堆左掌,齐声暴喝!
他二人藉着掌力互击之劲,反弹倒掠,两柄宝剑亦同时松手飞脱,在场又是一片惊异低呼。然,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他们俩身形诡谲回旋探手挥抄,两人已然接住对方所用宝剑,并飘然退掠拉开彼此距离,准备重新试剑。
他二人迅捷的反应与无可比拟的默契,立即赢得在场所有的人一致的赞喝。
众人喝声未歇,小桂和客途俩未经商议,不约而同沈声低叱,霎时,两人手中宝剑赫然暴涨出足有叁尺的蒙蒙剑气!
他们师兄弟二人一领剑诀,挥舞手中宝剑,再度飞身发动攻击。
空中,两道剑气宛若灵蛇吐信,竟随着剑身的摆动伸缩不已,光景奇异已极!
心灵子呵笑不停的低声道:“掌门师侄,你瞧。这两个小鬼头的反应和功力,果然不出贫道预料吧!”
玉虚道长不住颔首道:“更令人赞赏的,该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那几乎已达心意相通之境。真是不简单、不简单!”
小千笑道:“这对宝贝离开黄山之前,至少有十好几年只有彼此为伴、朝夕相处,他们如果心意不通,可就真该好好检讨了。”
就在这时,小桂突然断喝一声,猝弹入空!
“千月之剑惊天人。”
随着这小鬼开声长吟,空中突如其来发出鬼泣般的凌厉劲啸!
他手中,宝剑剑气蓦地再涨五尺,几达丈寻的森森剑气,铺天盖地滚腾而出。
劲风锐啸里,剑影如山轰起,层层重重!
霎时──
千百个明亮圆晃的团团满月,像是自重叠的剑山之间,猛然迸射出来,眩花了在场所有之人的双目!
另一边,客途沈稳朗吟:“大日分身明王现。”
他身形急旋,宝剑倏扬,蓦地
“腾龙宝剑”亮白微紫的剑光,匹练般呼然舒卷,凝若有形的剑气粗逾并指,光华暴伸、耀目生辉,直逾丈寻。
客途所摧发的剑气,以他为中心,如千叶之莲盛开般,由一化十、由十化百、百化千万,瞬间冲霄散放,光遮大地!
围观的众人不由得掩目惊呼,脚下不由自主的蹒跚而退。
空中,皎洁的满月触及千叶莲影
顿时──
风云为之变色,百岳齐为抖颤!
霹雳暴响,金蛇乱窜!
云涌风号,雷动山鸣!
试剑崖上,震晃不已,远峰近岭间更是落石有声。
饶是“武当七星”、“四大公子”这些年轻一代的精英们功力高强,竟也禁不起大地如此撼动的力量,一个个脚步不稳,东倒西歪。
至于搏斗的二人,虽然距离丈寻隔空过招“青龙”、“腾龙”两柄宝剑并未触实,但是剑气交击的威力却和近身相博的效果相同。
首招接触之后,显然比试的二人实力相当,难分轩轾。
尽管此时天地变色,异象突生,然而,小桂和客途并没有就此停手的打算。
他们俩在互击而退的同时,回身带剑、施展身形,再度出招。
“千古明月伴人归。”
“日轮常转曼荼罗。”
青白的剑光幻生无数眩目的月影,隐去小桂的踪迹。
然而每一个迷蒙的月影之中,都有一条模糊的黑影,就好像无数个若隐若现的小精灵,纷纷藏身在月亮中一般。
玉虚道长等老一辈见状,不禁为之凛然,他们都知道这是剑术之中身剑合一的“驭气成幻”
要具备如此功夫,除了要禀赋特异之外,尚得拥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和叁十年以上的苦练方能有成。
这样的功夫若是出现在眼前武当派“心”字辈老人身上,或许不会令人觉得太过惊讶,但是如今,施展这项本事的人,却只是个年仅弱冠的半大小孩,如何能不叫人动容!
就在小桂刚刚展现了令人震惊的超龄剑术之际,客途业已笔直冲霄而起拔高叁丈,倏忽盘坐于空。
他的脸上神光湛然,左手结印胸前,右手握剑如划太极,在身边四周倏左倏右、回环萦绕。
随着他挥剑的姿势“腾龙宝剑”白光辉灿的迷蒙剑气之中紫芒渐亮,异彩灼灼。
不过眨眼的功夫,客途盘坐的身子已然被森森剑气所拢罩,隐入光华之中。
千百个藏着小桂影子的明月,倏乎卷向客途隐身的光球,直令在场众人屏息以观。
双龙宝剑的凌厉剑气,再度接触!
蓦地,天空中霹雳雷声震天暴响,大地再次撼动,地动山摇的情形较之先前更加严重。
这次,连小千和月癸亦不禁得施展出“千斤坠”的功夫用力稳住身子,才免于满地乱滚的命运。
空中──
如火山爆发四射的明月猛朝耀曜光球撞至,但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于光球之外约七尺之遥,落石般的无数明月盘旋于光球外,忽上忽下、触弹跳跃,不断进击硕大的紫芒光球。
紫白色光球非仅未受攻击的影响,反而逐渐浮升!
相触的剑气嘶嘶有声的不断纠缠,每一碰触尽是光华如蛇电乱窜,崖上崖下、山岭四周狂飙倏起,天雷惊爆,飞沙走石,地裂山崩!
“祖师爷保佑!”风沙晦迷中,心灵子犹自哇啦大叫:“怎么会这样?昔日老道见识双龙交锋时,也没这么厉害啊!”半天之中,试剑的双方显然已经完全投入在彼此的应证上,全然无视于周遭天地变异。
小桂与客途二人依然继续变招演式,挥动着手中已被激发出威灵剑气的上古神兵,相距丈寻,隔空驱役剑气相互较劲。
“双龙宝剑”晶灿的剑光释放出一波波冲击的力量,两道盘旋的嘶啸剑气,正如两条经天神龙,在十丈方圆的围里,乘着雷电、随狂风翻腾飞舞,不断撞击、相互纠缠!
雷光、劲波和蛇电随之迸裂、交织,撞击、轰爆,剧烈的闪光和落雷不停的袭向地面,四周几乎拢罩在乱流、沙暴和放电的现象当中。
眼前景象已非现实所能揣摩,几令在场之人,错以为自己进入了虚无非人的神话之境。
便是惯于来去叁界,久经各类鬼神奇境和法术异象的小千,亦不禁对眼前所见咋舌不已,直呼过瘾!
小桂和客途两人交手威力所及的区域,已由十丈方圆逐渐向外扩展,逼得环立四周之人,被强劲的风压和飞石、乱流逼得一步步向后倒退。
地面剧烈的震动着,夹立的崖壁上落石更巨。
“双龙交锋”的异象逼得众人实在立足不住,不得不各自闪退寻找庇护之所藏身。
正当众人忙着躲避眼前的人造天灾之际“试剑崖”东南方的石壁忽有红光隐现。
精于驱神役鬼之术的小千,即使困陷在迷离晦涩的漫天风沙、强劲乱流和刺目电光之中,依然敏锐的注意到这阵不寻常的红光闪动。
于是,他顶着翻腾的劲流、冒着雷殛的危险,逐步向红光闪现处移动。
这时,咆哮的风号声中,突兀的透出一阵寻常凡人所难听见的高频尖啸。
啸声未绝,东南方的石壁忽然红霞大炽,裂开一道隙缝,刹时红光暴涨!
一尊冠顶着袍,双目如电,面如炭火的赤衣山神蓦然出现在刺目红光之中。
小千身形猝闪,已然抵达山神出现的山壁之前。
红光敛散,赤衣山神现出真身,声若雷鸣的大喝:“何方无知小民,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展旗峰上呼雷引电,劈山裂岭,撼我太和地脉?”
避身左近的武当诸众乍见山神现身,一时之间,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小千上前拱礼道:“小道宋小千,寄籍茅山玄黄观,这厢有礼了。敢问尊神如何称呼?”
“吾乃管辖仙室山域以及左近方圆百里的山神,赤炎子是也!”赤衣山神脸色不定,道:“宋小千,可是你在此擅施雷法,引发山崩地裂,撼动地龙灵脉?”
“非也。”小千敏感的察觉,这个山神“赤炎子”的口气不佳。
脑筋一转,他不用猜也知道,对方大概欺他年幼,认为小小道士能有多大道行,因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如果赤炎子稍为有点见识,事先在地界做过调查,必然会惊讶于自己探查所得的结果。
小千目前虽然尚未名列仙班,但是以他所俱足的道法程度,却已在神人界的“天师名录”上登载有案,具有自由来去天、地、人叁界的功力和资格,更可随时调遣地界神为期服务、劳动。
换句话说,现在站在赤炎子面前,依然很有风度地保持着“敬神”态度的这个小道士,其实正是这位山神老大的“顶司”──顶头上司是也!
小千在心里暗自慨然摇头,好笑道:“他奶奶的!我还以为胆大不如官大这种‘狗眼主义’是人间界的特权,原来地界神明之属也玩这套?!”
这时,月癸也已经发现这边的状况,掠身过来,探问道:“小老千,出了啥咪事?这位红脸的大哥是谁?”
“大胆!”赤炎子不悦怒喝:“吾乃本地山神,特来查办惊扰地龙灵脉的无知之民。汝何许人也?竟敢不敬神明,口出狂言!”
“呦──!”月癸杏眼微挑,嘿然道:“大哥,你很凶耶!”
赤炎子怒极反笑,声如闷雷轰然,震得左近的武当派所属血脉贲张,心跳加速,胸闷气噎。
风沙晦迷的酣战中,小桂和客途似乎也受到这阵突如其来的旱雷所影响,原本光耀于空的剑光顿时为之一黯,丈寻剑气倏忽散乱。
“混蛋!”小千惊心喝道:“小小一个山神竟敢在此撒野!”
他飞快打着手印,威凌自见的怒哼:“茅山天师、寄籍九天,叁界内外、惟道独尊,山川有形、大地为界,百千神鬼、受吾号令。退!”
“退”字出口,一道符印化成的金光自小千手中射出,罩住赤炎子!
“领旨。”赤炎子惊呼一声,急急失去踪影。
“真是乱来!”小千遣退赤炎子之后,啧声道:“也不看看什么地方、什么情况,居然敢在这里胡笑、鬼笑,万一害人走火入魔,你赔得起吗?”
月癸跟着起哄道:“就是嘛!也不打听看看,咱们这儿有谁坐镇。在茅山‘飞剑天师’面前,居然胆敢如此猖狂!这位山神大哥,未免太走不知路了吧!”
“辣子儿,难得也会说出这种‘神话’咧!不错、不错,果然越来越有‘卫道’。”
一旁,武当派所属早被这场‘异界交流’惊傻了眼,哪还有力气对他们二人猖狂自得的样子提出意见。
那边──
小桂他们越战越勇,两人不约而同齐声长啸,登时“双龙宝剑”光华暴涨,撼天雷电轰然乍落,石碎沙飞,乱流如涛,嗡嗡山鸣,大地似要崩颓了般的剧烈摇晃!
此时,宝剑威力所及,围已超过二十余丈,且有继续扩大之势。
彤云滚滚,劲流激,崖上众人被逼得逐步退却,渐渐挤近。
此时,面对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试剑崖上所有的人,不论老少尊卑,都再也无法保持正常脸色,假装对眼前情景无动于“哀”
玉虚道长等人在狂风乱流中,辛苦挣扎着向小千所在之处接近。
如今,连小千亦无法安然立足而不动摇。
他瞪着剑气冲霄,落雷疯狂,烟沙蔽天,不见人影的缓坡,伏身惊叹:“妈妈咪啊!场面搞这么大,真是太扯了罢!”
“试剑崖会不会被这两个家伙搞垮啊?”月癸躲在小千身侧避风头,一面喳呼不休。
落雷、风暴、电光、如雨的飞沙碎石,崖顶陷入一片惊恐和混乱当中。
“小道友”风吼怒号里,尘沙弥漫的某处,传来断断续续,不知是玉虚还是心灵子的呼唤:“这样下去不行啊!你快想想办法。”
小千心里暗想:“剑是你们家武当的,可不是我的,我能想得出啥咪办法?”
这种念头想想便罢,完全不宜脱口说说。
小千还来不及回应呼唤,猝地──
一道电光霹雳轰落在小千身前不远处耸突的尖岩上,突岩立刻粉身碎骨,溅起骸无数,有如冰雹般从上落,溅得小千满头满身、满口泥土,同时也打得他哇哇叫疼。
以小千身体为屏障的月癸,情况只比他稍微好一点点,不过,看这丫头忙不迭呸然有声的猛吐满口砂石,显然那个比较好的“一点”实在也少得有限。
正当此时,一阵异于雷暴与风号的清越铃声,清楚的钻入崖顶众人耳中。
小千灵光一闪,已知来者何方神圣。
随着铃声过处,殷士民儒雅的身影出现在适才赤炎子现身的岩壁前!
他身后,赤炎子神态恭谨的垂手肃立。
月癸抬头看清来者,忍不住咯咯失笑:“呦!原来,山神老大去请帮手来了耶。”
“大胆!”
赤炎子依然怒目相向,不过于靠山在场,总算没有嚣张抢话。
累经惊吓的武当诸子,神经已趋麻木,对于殷士民的出现,脸上尽是木鸡般的呆样,个个茫然无语。
小千和月癸起身招呼道:“殷大哥,好久不见啊!”“好耶!”小千目注对方,忽焉欣然道:“殷大哥,你的精气又远胜往昔。显然,如今终成大气候,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你又高升了,是不?”
“托福!托福!确实久不见诸小弟矣。”殷士民乍见熟识,心情万分愉悦。
他不禁呵呵直笑:“为兄据报,有胆大之徒在此惊天动地,恣意妄为,故而特来查看。
吾道是谁,有恁大胆量?原来,竟是小千老弟呐!尔等劳动为兄法驾,该当何罪?”
赤岩子听到他们双方对话,显示彼此非仅相识,而且,看样子交情还匪浅,一张红脸当下变做绿脸,张口结舌愣在后面,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必说?
“不是我在惊天地、‘气’鬼神。”小千摇着手笑道:“是那对宝贝兄弟的杰作!”
“是啊!都是那对宝货惹得祸。”月癸皱皱鼻子,娇俏道:“他们俩在试剑,试着、试着,就搞出这么大场面了。连我们也在头痛,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才好?”
这时,玉虚道长等人经过颇为艰辛的移动,终于抵达小千他们立身之处。
心悟子看到风生雷动的“试剑崖”上,居然莫名其妙多出两个外人(?),不禁有些纳闷,他们是如何在恁般惊险的情况下,抵达崖顶。
当然,二者其中之一,怎么看也知道绝对非我族类,猜也知道“它”是如何出现的。
但是,殷士民功行日深,如今已具人形实体,普通凡夫肉眼所见,他与常人实在无所差别。
因此,这位职掌武当一派,警戒守备之要的长老客气的稽首为礼,难得正经的问道:
“施主请了!逢此山摇地变之际,阁下不知何以登此高崖?”
“道长请了。”殷士民温文回礼,含笑道:“吾正乃为此山摇地动而来。”
心灵子惊讶的看着小千,以目相询。
小千呵笑道:“不瞒道长,这位殷大哥乃是八方夜游神,专司巡查、记录世人之善恶。”
武当诸老闻言,对此“神话”面面相觑,正在犹豫着该不该相信。
殷士民轻咳一声,含蓄道:“小千,为兄日前接获牒片,转任九州监察,今方上任而已。本拟择日与汝等相聚,告知此事。岂料今日便逢巧缘,提前在此见面。实乃天意是也!”
“九州监察?”小千大喜道:“那岂不是仅次于五岳大帝之下,所有土地、山神的总管了!难怪山神赤炎子会急着找你出面。”
这下子,武当派上至掌门、长老,下及“七星”、“四公子”诸弟子,再也没有人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人!
殷士民颔首微笑:“故而,汝可否直言,眼前变异究竟所为何来?”
“小辣子不是说了嘛!”小千扮个鬼脸道:“就是小鬼他们试剑,才试出毛病的嘛!”
“试剑?”
殷士民凝目以观,半晌,惊异道:“原来龙困百年,驭电飞腾。无怪乎如此兴奋昂扬,以致唤醒久蛰之太和地龙,引其蠢动欲舞。”
月癸好奇道:“殷大哥,你瞧得清楚,真有两条龙在飞?”
“然也。”
殷士民点头笑道:“眼前彤云滚腾,惊雷四起,正乃双龙重逢,喜而交颈摩躯之故。”
他微微一顿,接又沉吟道:“双龙喜会,虽属祥瑞之兆,然若此等异变已过于激烈,再不阻止,势必惊扰太和地龙之潜伏。如若因而引发地龙走位迁移,本山灵气必有所失。届时,武当一派之盛衰即便未受牵连,武当弟子远行在即,亦难免应劫出事,实非是幸。”
殷士民此言既出,不论有无根据,立即引起武当诸位长老人物的重视,他们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详加追问应该如何挽救。
就算有人奇怪眼前此“神”何以知道武当弟子即将远行,此时此刻,亦非众人质询之重点。
小千皱着眉头道:“问题是,眼前该如何叫这对宝贝兄弟住手?你要知道,他们现在正全心全意投入演武练剑之际,早就进入浑然忘我的境地。如果随易打岔,只怕对他们会有不利影响。搞个不好,万一造成两人走火入魔,岂不是要大糟特糟?”
“汝言甚是有理。”殷士民同意道:“此时此境,确实不宜惊扰他二人。”
“不如这样吧!”月癸心血来潮,嘿笑着提议:“等这两个浑球收功后,就在武当山上设坛打醮,好向上天祈求福佑,顺便可以藉此安抚地龙。殷大哥,你觉得如何?此法可行乎?”
“此议甚佳。”殷士民颇为赞赏这ㄚ头的机智。
玉虚道长和武当所属不知为何,却是相视苦笑不已。
月癸奇怪道:“道长,你们难道觉得这个提议不好吗?”
心灵子望了依然杀得昏天暗地的二人一眼,皱起老脸苦笑道:“不是不好。只是,小丫头,弄错方向了!咱们武当一派,奉行的是清修之道,从来不开办什么民俗祭祀。还有”
他歇口气,方又接道:“老实说,咱们武当四大功法里,绝技不下百余种。但是,偏偏没有那种可以安抚地龙的功夫!了解我们的难处乎?”
“这有何难。”月癸理所当然道:“任谁都知道武当修的是清净无为之道,眼前既然有个人号称‘天师’,专办‘民之所欲、俗的可以’这种祭祀。道长何不干脆将任务交给他,你们只负责等着验收成果,不就得了!”
“小道友认为如何?”玉虚道长犹豫问道:“在本山进行设坛作醮、消灾祈福、安抚地龙之事,是否会令你为难?”
“武当仙宗丹鼎派、茅山天师符派,同样源出太上老君,本是一家。既然有事,理当弟子服其劳!”小千呵呵一笑:“何况,我和小鬼他们好歹也算‘同名一体’,这次他们试剑惹出麻烦,由我来负责替他们俩擦屁股,正可以藉此嘲笑他们一番,我何乐而不为,何难之有?再者,若是道长许可晚辈于武当门前便放肆一遭,此乃晚辈之荣幸,实在是求知不得的经验呐!”
小千这番话听得月癸在心里直叫:“肉麻兮兮!”
不过,既然玉虚道长等人听得是眉开眼笑,这颗辣子儿也颇为识相的保留个人看法,不做公开发表。
殷士民回头问道:“赤炎君认为如此决议如何?汝可接受乎?”
赤炎子恭谨揖礼道:“小神但凭监察作主便是。”
“也罢。”殷士民尔雅道:“此事已了,汝可迳退矣。吾尚待与小桂二人叙旧,汝无需相候。”
“是,小神告退。”赤炎子恭应一声,化作一股红烟穿壁而去。
一直分心留意着过招中二人的殷士民,此时忽而笑道:“小桂和客途试剑已毕,双龙即将归匣矣。”
他这话刚说完,空中蓦地电光大亮,乍闪即灭,四周原本的凄厉风啸,随即停息。
尘沙逐渐落定,雷鸣渐歇,落雷惊电消逝无踪“试剑崖”上空的云层稍霁,缓缓滚动的彤云上方,开始涌现团团白色云朵,阳光也透出云间,落一道道如柱的金芒。
崖顶终于突破沉重的铅色晦暗,被偏西的斜照染成一片耀目的辉煌。
小桂和客途二人依然相距丈寻,抱剑对立;此时,两人俱是满脸神光湛然、威仪自见,周身散放着一股凝若有形的腾腾威煞,几欲令人难以逼视。
他们俩除了发髻稍见散乱,气息微促之外,浑身上下囫囵完整,全然看不出二人刚刚曾经置身于风暴雷电的惊险中。
倒是先前旁观的众人,此时不乏鼻青脸肿、或是满身狼藉之辈,这回,依情况而言,显然看戏的人可比上戏的人辛苦多了!
“精彩!精彩!不愧一代武魁的传人。”
西门宇、江青枫和胡允文等人从“试剑崖”另一头走来,一面拍着满身地灰头土脸,一边频频鼓掌喝采,大叹二人所学实在超凡脱俗。
小桂和客途敛去与剑一体的无形威煞,缓缓收剑,向散立四处的众人抱拳环揖。
在场所有的人,无不报以热烈掌声。
“咦──!”小桂眼尖,瞥见潇卓立于众人之后的非人,惊喜道:“殷大哥,你也来啦!真是好久不见,甚念、甚念。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啊?”
小千等人移步上前,口中不得的嘲谑道:“还不都是你们这两个宝贝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