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曲曲也不知走了多远,齐天心的鼻中忽然嗅到一种甜蜜无比的芬芳之气,吸进肺腑之间当真是清凉无比,齐天心道:“咱们接近那百丝金兰了?”
前面的老人道:“不错,看来我老地这一趟是搞对了。”
齐天心道:“你去把那什么金兰摘下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老人奇道:“咦,你还怕什么?里面再没有什么野兽了呀?”
齐天心摇了摇头,老人道:“那你为什么不走了?”
齐天心没好气地道:“是你发现的什么果,与我何干?”
老人抓了抓头,叫道:“这倒奇了,我又没有得罪你?”
齐天心没有答他,过了一会道:“你快去摘那金兰果吧。”
老人嘻嘻道:“喂,少年人,你是嫉妒老夫吧?哈哈,这是无价之物,孔老夫子见了也要淌口水的,怪不得你,怪不得你,你年纪轻轻,没有跪下来求我老儿出丑卖乖,已是很不错了,嘻嘻”齐天心是个草包脾气,怒道:“老头儿,你说话留神一点呀!”
老人拍了拍巴掌,疯疯癫癫地叫道:“什么留神?你叫我留神?”
齐天心冷笑道:“什么无价之宝吗?万斤黄金放在我齐天心的面前,我齐天心也不曾斜望过一眼,莫说你这什么金兰银兰,便是千年千年灵芝革放在我前面,我我也不稀
他说到最后,想到自己一生不曾求过人,而目下落在这绝谷下,内伤使他一身神功消失,错非这些灵芝草奇宝,要想恢复真是势比登天,不禁心中有些激动起来,话都说不流利了。
老人冷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身受严重内伤?”
齐天心一怔,一时间里千万种愁绪一齐涌上来,这些日子来,这个一帆风顺的公子哥儿所受的委屈全挤入了他的脑中,他不禁说不出话来。
那怪老人道:“我老地得了这百丝金兰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我老儿故意要气气那死尼姑罢了!”
齐天心吃了一惊,忍不住道:“死尼姑?”
老人得意地拍手笑道:“正是,就是那云海庵中的老臭尼,她守这宝贝守了几十年,我就要抢先一步得了,气得她肚皮胀破,嘻嘻”齐天心望了他一眼,他继续道:“所以说,我老儿得了这宝物,可以先让你试试功效,嘿嘿”齐天心听到这里,忽然怒了起来,他怒喝道:“老头儿,告诉你,现在你便是送我我也不要了!”
老人又抓了抓头喃喃哺道:“怪,怎么又不对劲了”
齐天心道:“我齐某受的内伤自己会调理,什么灵草仙药呀,凡夫俗子拿了当宝贝,我齐天心满不当一回事儿!”
老人道:“咦,奇怪,我又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疯子,又是你!”
齐天心回头一看,一道光芒射了过来,只见前面一支火把高举着,那云海庵的老尼怒目站在那儿。
那怪老人呵呵笑眯了眼,援手道:“老臭尼,我老人家又先了一步!”
老尼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先了一步又怎样?”
老头儿拍手道:“不怎么样,只是那百丝金兰是跟我老儿胜了。”
老尼怒道:“五年前你怎么说的来着?”
老头儿道:“五年前吗?我老儿说今后再不踏进这谷中半步。”
老尼冷笑道:“现在你怎么说?”
老人抓了抓头道:“五年前,那那是我老几口馋得紧,骗你一壶李子酒喝喝罢了,那等戏言嘿嘿戏言,岂能认真?”
老尼气得七房生烟。那又疯又赖的老人却一把抓住了齐天心,猛可一个飞步,窜入黑暗之中。老尼大喝一声:“漫着!”
但是那老人已跑入洞底,老尼正待追上前去,只听得下面幽黑之中传来那老人的暴笑之声:“哈哈这百丝金兰的花色好漂亮哟,哈哈”老尼一顿足,恨得牙齿格格作响,她手中握着火把,四面一看,忽然之间,她的目光落在一桩事物之上——
只见那块原来封死人洞之口的巨石,被那力大无穷的怪兽推开之后,竟是斜倚在一片全是手臂粗细的藤条错综而成的网上,而那一片力举万斤的天然藤网密布在石壁之上,互相接连得如人工编织而成,只要任意弄断一根藤索,都会影响整个结构。
老尼姑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她举起火把对着一条粗藤烧了上去,那藤索粗如手臂,想来也是千百年之物了,火把烧了好一会才燃着起来。
这时洞底那老疯儿犹自在狂吹狂笑,好不得意,外面的藤条已经烧了起来,终于啪地一声被烧断了。
那一片巨藤犹若渔网松了一角,那块巨石向下一坠,正好落在洞口,把洞口又封住了。
老尼姑吁了一口气,提声叫道:“喂——疯老儿——”
下面沉寂了下来。
“喂——疯老儿——”
疯老儿的回答传了上来:“臭尼婆,干什么乱嚷?”
老尼姑叫道:“百丝金兰来到手了吗?”
那老人的回答:“不错,怎么样?”
老尼姑道:“好啊,多谢你啦。”
下面那老人停了一停,反问道:“谢什么?”
老尼大笑道:“谢谢你替贫尼采摘之劳,现在你把金兰交给贫尼吧。”
下面那人叫道:“臭尼婆是失心疯了吗?”
老尼道:“洞口巨石被贫尼封死了,凭你们两人之力怎能出得来?哈哈哈哈,若是要想咱们师徒相助移开巨石,就得把金兰果交给贫尼,否则的话,哈哈,你们二位在这黑洞里呆一辈子了。”
洞中沉默了片刻,忽然暴出雷鸣一般的大笑声,那怪人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倒把那老尼姑弄得了。
笑了好一会,那老人才道:“老尼婆,你白费心机啦,我老儿就是喜欢在黑洞中住一辈子,哈哈,你请便吧。”
老尼不禁又惊又气,她想了一想,冷笑道:“距那大力怪兽醒转过来还有十个时辰,你们考虑吧,十个时后以后,那怪兽醒来时,咱们想救你们也救不得啦,嘿嘿,贫尼先回去休息了。”
洞下老人暴笑道:“不送不送。”
他笑过后,黑暗中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齐天心跑上来一看,见那出口果然被封死了,他原以为那老人如此满不在乎,必是有什么把握,哪知出口确是被封了一个死,他不由皱着眉苦思道:“这老儿是个疯子,不知道利害深浅,我只得自己想个法子,解决眼下这危局了。”
他缓缓走回洞中,只见那老儿兀自在眯着眼笑,似乎是乐不可支的模样,齐天心不愿被人看出他心中忧虑,便吹着口哨走过来,漫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来?”
老人笑道:“五年前,我老人家到这里来玩玩,顺便来勘察一下百丝金兰的情形,就碰上这臭尼姑罗哩罗嗦地缠了好久,最后是我老儿口馋难忍,讨了她一壶美酒喝了,答应她不再来此,嘿嘿,那是那是醉后戏言,醉后戏言”
齐天心道:“现在这尼婆发了狠,把咱们给封住了,凭两个人之力,确是难以出去呢。”
老人拍手笑道:“你莫急,跟我老儿走,包你没错。”
齐天心也装得满不在乎,道:“便是不错,也由得它了。”
老人把那只金色的小果放在手心当中,在手掌上滚来滚去地玩弄,忽然道:“你跟我来!”
他说着就往前走,齐天心心中念头一转,道:“莫非这黑地洞的那一头也有出口?”
老人呵呵大笑起来:“那臭尼婆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不是这洞是两头通的,我老儿怎敢卖狂?嘿嘿嘿”齐天心道:“那么这一头出去又是什么地方?”
那老人似乎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这一头呀,通到你的老家。”
齐天心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了笑道:“那么你老人家怎不从这一边进来呢?”
那老人拍手道:“你以为你想得挺周到是吗?你和那臭尼婆是一样的,知其一不知其二,凡是生这金兰的地方,必然生有一对巨兽,一雄一雌,一个守着前门,一个守着后门,你懂得什么?”
齐天心被他口沫横飞地抢白了一顿,只有在心中自认倒霉。老人说罢继续前行,齐天心只好跟着他,一脚高一脚底地走着,有一次都几乎被绊了一跤,黑暗中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只是愈走路愈狭,空气也愈冷,经过一段其狭无比的“石缝”后,又渐渐开阔起来。
这时,他们看见了另一只沉睡蜷伏的庞然巨兽。
齐天心忍不住问道:“喂,你对这秘洞的形势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老人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这时,光线渐渐亮了起来,终至大明,他们已经看见天光了。
齐天心深吸了一口,又叹了出来,他在心中暗暗地道:“唉,总算又见天回了。”
他举目四望,只见四面仍然全是高人青天的石峰,只是高峻险恶,似比原来那边犹胜数倍,齐天心暗道:“看来这边也是一个幽秘的绝谷。”
这时,那个怪老人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齐天心的衣袖,怪声怪气地叫道:“喂,方才咱们快要走出那狭道之时,你的脚可曾踢到什么东西?”
齐天心回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确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老人指着自己的脚道:“你瞧,这——”
齐天心低首一看,只见那老儿右脚上那只又破又脏的鞋子上,带着一块薄薄的花布,齐天心嗑了一声,伸手扯下来一瞧,那花布似已朽烂,只是从那花色上看来,分明是女人用的手绢之类。
他抬头望着那老人,老人面上露出极为迷惑的神色,痴痴望着那花布。
齐天心道:“这是”
老人打断他道:“走,咱们再进去!”
齐天心从老人脸上可以知道,有一件重大的事故发生了,他也不多问,跟着老人走回去,老人道:“抓些枯枝来,扎一个火把。”
齐天心见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忽然变得一点也不疯,脸上全是严肃之色,他心中疑惑,却仍然依他扎了一个火把。
老人把火把点了起来,当先走入洞去。
齐天心跟着老人走,老人一句话也不讲,只是默默地走着,齐天心也默默地跟着他,于是火光闪烁下,只听得沙沙的脚步声。
空气又渐渐凉了起来,显然他们又走近了那石洞中心,齐天心不知怎的,忽然被一种恐怖的气氛所笼罩了,他自己也难以解释究竟是为什么,他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地发寒,每走前一步,他感觉似乎走进了恐怖的中心。
于是他抬起头来看看那光明的火把,火焰在空中飞动,构成一个个张牙怒目的鬼脸,齐天心几乎不敢前行了。
这时,他们已走过了那段狭路,前面的老人忽然停了下来,又蹲了下去——
齐天心也凑近去,火光下一看,地上骇然是两堆骨骸,两个骷髅!
齐天心骇然退了半步,他望着那两具骸骨,忽然觉得心惊肉跳起来,那老人低下头,把骨骸难中朽腐未尽的残衣衫扯出来细看,齐天心注视着老人的神情,只见老人本来一片清明的面上又蒙上了一层茫然的雾。齐天心忍不住问道:“这些骷髅是什么人?”
那老人不答,只是不停地翻弄着手中的衣布,不停地果然苦思,突然,他的手指触到一件硬物,他抓出来一看,只见是一只火红的玉狮子,老人双目暴睁,张大了嘴,却是喊不出一个字来
齐天心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什么?这是什么?这些死人是什么人?”
老人急促地喘息着,倏然转过身来,伸手指到齐天心的鼻尖前,一字一字地说着:“这两具骸骨中,有一个是你的祖母!”
“啪”地一声,火把落在地上,火也熄灭了!
齐天心在黑暗中流着冷汗,他喃喃地叫道:“疯了,这老头儿又发疯病了!”
“这两具骸骨之中有一具就是你的祖母!”
这一句话犹如巨雷轰顶一般打在齐天心的心上,第一个念头进入他的脑中便是:“这个老儿又发疯了!”
接着,他看见了老人的脸色,两道震人心弦的光从他的双目中射出,脸上的神情有说不出的严肃与沉重,齐天心不禁感到一种无以形容的压力压上了他的心。
那老头儿站了起来,他脱下了长袍,将一堆骸骨收拾起来,包在衣衫之中,他回过头来瞪了齐天心一眼。齐天心脱下长衫,将另一难骸骨包好,随着老人缓缓地走了出去。
眼前一亮,他们又出了地道,齐天心茫茫然心乱如麻,那老人一直到一丛树下,缓缓坐了下来,脸上现出苦思的神情,齐天心望着放在地上的两包骸骨,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叫道:“你你方才说的故事不是四十年前吗产”
那老人一听到这句话,登时跳了起来,他指着齐天心道:“对,对,你说得对,是四十年前,正是四十年前,我明白了
齐天心望着他,他喃喃地道:“是了,是了,一定是四十年前此日此时发生的,不然这两具骸骨又怎会进入两头封死的石洞之中?必是当时金兰结果之时,她们进入这石洞中采取仙果,也许也许为的就是想救疗董老先生,但是但是她们又怎么会死在石洞之中?”
齐天心道:“老先生,你所说的大不可能”
老人道:“怎么不可能?”
齐天心道:“董老先生既是隐居在极其隐秘之地,若说采取仙果是要回去救疗董老先生,这两个人当时怎能一时赶得回去?”
老人听了这话,双目放出奇光,牢牢盯在齐天心的脸上,他忽然站起身来,向身后的一片丛林跑去,齐天心吃了一大惊,也起身跟了上前,老人跑过这片林子,停下身来,齐天心走上前去,只见林子尽头是一个下坡,坡下现出一栋古老的木屋来。
老人指着那木屋,冷冷地道:“孩子,这就是你的老家!”
齐天心又是重重一震——
“我的老家?我的老家?这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来,疑多于惊地问道:“你是说——董老先生当年就隐居在这里?”
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齐天心细想着老人所说的前因后果,终于忍不住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老人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不说也罢。”
齐天心缓缓地走下坡去,那木屋已经朽坏了一角,门窗上也全是蛛丝网布,齐天心的视觉却被另外一桩事物吸引住了,只见一棵古树下,两个坟墓并立着,左面的写着:“一代奇人董老先生之墓”;右面的刻着:“九州神拳叶公桥之墓”
齐天心忽然之间忍不住满腹的悲哀了,他手抚着那青苔点点的石碑,眼泪如雨一般地流下来,那石是冰凉凉的,但是齐天心却像是从那石碑上感觉到亲爱的温暖,石碑的字渐渐地模糊,在齐天心的泪光中凝成一个老人的轮廓,但是那个形象如雾一般地迷渗,齐天心睁大了眼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于是他伸手来搭去了泪水,然而随着泪水的拭去,目光清晰,仍是那冰凉方方的石碑。
齐天心从不知道自己对没有见过的祖父有什么样的感情,也许那只是一种难言的哀伤,从压抑的心扉中爆发了出来,他只是感到哀伤,无穷的哀伤,好像这世上的一切都变成了他胸中的悲切,泪水不由控制地流着,齐天心的心情却是渐渐恢复了平静。
那老人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地仰望着天空,直到齐天心回过头来,睁着泪光的两眼望着他,他忽然叹道:“唉,我老儿又不明白了——”
齐天心道:“什么——”
老人抓着秃头,皱眉道:“我记起来了,四十年前我从‘云海庵’那边过来的时候,正逢这石洞地道开放,我走到洞中心时,发现金兰已被摘去,于是我匆匆走到这边来,就碰见了天剑董无奇,天剑对我说是‘有这样找父凶残的兄弟’的话后,就飞身而去,我再回头时,石洞已被巨兽封死——”
说到这里,老人停了下来,齐天心问道:“怎么产”
老人道:“这石洞四十年来一直被封,直到方才我们来的时候才被启开对不对?”
齐天心道:“不错。”
老人道:“但是四十年前我当时经过石洞时怎么没有发现这两具骸骨?”
齐天心一怔,答不出话来,老人道:“现在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走入这石洞时,手中还持着一个火把,怎会没有看见这两具尸身?”
齐天心道“你回头走时石洞既封,那么你是从这峭壁上走出去的了?”
老人点头道:“这峭壁虽高,但是对于一流的高手来说仍不难攀登而过,只是有些危险而已——”
齐天心望着他,他继续道:“这峭壁的中段有一处地方,只有谷里的人出去容易,谷外的人却是万分难以进来——”
齐天心道:“为什么?”
老人不答他,只继续说下去:“董老先生选了这绝谷隐修就打算不再出去了,要想进入这谷,除了四十年一次的从下边的石洞地道进入之外,能从峭壁上下得来的,武林中是寥寥可数。”
齐天心道:“依你这么说,四十年前有人能进入此谷,必是可数的几个武林一流高手了?”
老人道:“一点也不错!”
齐天心皱眉想了一想道:“那么那两具骸骨又怎会”
老人双目一瞪,厉声喝道:“什么骸骨?是你的祖母!”
齐天心对这一点再也无法相信,不由瞑目相瞪。老人长叹一声道:“董老先生娶了两个妻子,两个妻子却是一双亲生姐妹,这两位夫人一个生了天剑董无奇,一个生了地煞董无公,可怜的孩子,你见了祖母的骸骨莫非还不相信吗?”
齐天心不语,老人不再说话,过了许久,他忽然说道:“你身上的内伤怎么办?”
齐天心摇了摇头,这半日来他遭遇了一连串的惊人怪事,对他自己的内伤早已忘记了,这时被老人一提,不禁茫然不知所措。
老人道:“孩子,你不想恢复功力了吗?你不想离开这绝谷了吗?也不想澄清董家这一桩千古罕见的奇冤惨案了吗?”
齐天心被他一连串地一阵逼问,心中宛如被利刃刺戳一般,他仰起头来,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老人愤怒地抓住他的肩头道:“从那年我别了地煞董无公以后,江湖不断地传来地煞仗着一身神功滥杀武林正派高手的消息,我曾暗中查访,件件是实,试想手找亲父的事,也只这等凶残暴戾之人才做得出,孩子,你难道不想为你祖父复仇?”
齐天心道:“你怎知道我是天剑的孩儿?”
老人道:“天刻与地煞的相貌虽有些相像,你又与你父亲长得一般模样,但是你与地煞董无公却是一点也不相像,人的相貌真是奇怪,差一点儿就会变得完全不像,倒是董无公的那个孩子与你有一点相像。
齐天心忽然好像触电一般地跳了起来,他叫道:“你是说董董其心是吗?”
老人道:“一点也不错——”
齐天心的眼前飘过其心那流洒的风度和深不可测的功力,他想到他们两人在短短的几次相逢之中所产生的奇妙亲切之感,一时间里他不禁想得呆了。
老人问道:“你想什么?”
齐天心轻叹了一口气造:“也只有董家的后人才有这般龙风之姿。”
老人道:“你碰过他了?”
齐天心道:“碰过好几次了。”
老人翻起眼睛道:“依我老地看来,你弄不过他哩。”
齐天心没有回答,他在心中暗暗地道:“他是我的兄弟,今后我怎会再与他作对?”
老人道:“四十年前的这件事,其中还有好多难明之处——”
齐天心打断他的话:“你老人家认定那凶手是地煞童无公?”
老人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叹道:“有时候,我几乎断定是地煞董无公,但是有时候,我却是一点也无法判定”
齐天心仰起头来,顶上是那欲现犹隐的万们绝崖,天空在那崖尖上,仿佛已经连接在一起。
老人道:“孩子,你必须先恢复你的功力——”
齐天心征然望着他,老人道:“我这一颗百丝金兰果”
齐天心知道他的意思,他拦阻着叫道:“你要先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老人痛苦地摇了摇头,长叹道:“我是谁?我是谁?恐怕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认得我是谁了,孩子,这是我的秘密。”
齐天心黯然不语,老人又道:“我这颗百丝金兰他果,就送给你”齐天心从老人的眼角上看到了无比的怜悯神情,他猛然想到在石洞地道中说过的话,他大声叫道:“什么他果不仙果,我可不稀罕,你不要再提了!”
老人愣得说不出话来,齐天心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嘴边挂着一丝高傲的冷笑,转身走开了。
齐天心走到那朽腐了的木门前,木门略呀一声推开,屋内尘上密布,家具桌椅上灰尘总有几分厚,壁上还挂着几幅字画。
齐天心走到那几幅字画前,只见正当中挂着一幅巨幅的人物画,看那画中人的服式衣装分明是本朝装束,画上只题了“既隐幽谷重阳登高图”没有落款也没有提字人名,齐天心暗道:“看这画中人分明是本朝装束,这画必非古人手笔,莫非是时人写生的?”
他走前去仔细瞧那画中人的面貌,只见一片山崖飞瀑前六个人似是在登山的模样,最前面的是个银髯老臾,背上背着一个大竹笠帽,相貌画得威严富泰,极是生动,老县的两旁是两个美貌中年妇人,左面一个穿着浅绿色裙子,看上去两人倒是有几分相像。
两个妇人的身后立着一个英挺的少年,齐天心一看了这个少年的面孔,他心中已明白了这幅画的意思,他再向左一看,只见石上坐着另一个少年,似乎正在地上的草丛中捉弄什么蚱蜢之类,少年的后面立着一个戴布帽子的青年大汉,大汉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篮中似是盛着食物和酒肴。
大汉的身边还立着一个穿布衣的妇人,手中拿着两把雨伞。
齐天心正纳看,附呀一声,木门开处,那老人走了进来,齐天心指着那画上最前面的老交道:“这就是我祖父?”
老人点了点头道:“正是,这就是董老先生。董老先生才比天人,一手丹青大有巨匠之笔,这幅画就是董老先生的手笔。”
齐天心指着画上手提食物竹篮的大汉道:“这就是那姓秦的管家?”
老人点了点头,齐天心又指着那拿雨伞的妇人道:“这人呢?——”
老人道:“这是一直跟着董家的奶妈——”
齐天心望着那张大画,怔怔地推想着,忽然他问道:“这画上,除了天剑与地煞,其余四人还有在世上吗?”
老人愣了一愣,他似乎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他皱着眉想了一想.喃喃道:“董家出了大事之时,如果那姓奏的管家与那奶妈当时便退了难,老夫想来他们必然会在屋外立下他们的坟墓的
齐天心双目暴张,低声道:“那么,你老是说他们没有死——当时没有死?”
老人想了想,不肯定地点了点头。
齐天心的心中仿佛闪过一丝曙光,他抬起头来望着老人,急速地思想着,缓缓地道:“那么,凭这两人,他们能走得出这山谷鸣?”
老人道:“如果没有人帮助他们,他们是出不去的。”
齐天心觉得脑海中似乎已得到了许多线索,甚至已经摸索到了一些什么,但是他无法把那些琐碎的线索连结起来。
他抓着头发苦思,思路却是再难前进半步,于是他道:“你老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
老人一怔,齐天心道:“你说你碰着地煞童无公,他煞正要说出一切变故的详情来——”
老人摇了摇头道:“不说也罢。”
齐天心道:“为什么?”
老人道:“照他的说法,找父的凶手正是天剑董无奇哩!”
齐天心暗暗打了一个寒噤,他喃喃道:“你相信吗?”
老人道:“老夫当然不信,试想地煞的凶残本性后来他滥杀忠良的事已得证明,还有什么可说的?”
齐天心摇了摇头,低声道:“如果地煞不曾做过这些凶残的滥杀之举的话,你老人家是相信天剑的话呢,还是相信地煞的?”
老人没有料到他这么一问,他仔细地想了一会,摇头叹道:“那我老儿真不知信谁的了。”
齐天心叹道:“即使地煞没有做过那些凶暴滥杀之事,我仍然相信我爹爹的话!”
老人道:“你说的是废话,事实上地煞是个残酷的狼子野心!”
齐天心道:“一点也不废,事实上地煞根本不曾滥杀过一个人!”
老人险些跳了起来,他叫骂道:“你又疯了吗?你说这个天下人人皆知的第一恶魔没有滥杀过一个人?是谁告诉你的?”
齐天心冷静地道:“我爹爹对我说的!”
老人惊骇得一步步地退后,他喃喃地道:“你爹爹?天剑?是他说的产”
齐天心道:“一点也不错,爹爹经过几十年的调查研究,他发现地煞是背了黑锅,这其中必有一个大阴谋——”
老人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齐天心道:“字字是真!”
老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脑袋,似乎无所适从的样子,齐天心道:“虽然爹爹相信地煞在这件事上受了冤枉,但是他找父的暴行,那是再也逃不过的,你老人家说是也不是?”
出人意外的,老人重重地摇了摇头,他喃喃地道:“不,不,现在我不这么说了”
齐天心叫道:“你说什么?”
老人痛苦地道:“既然地煞不曾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凭什么断定他是找父的凶手?你凭什么要我只听信你爹的一面之辞?这这这其中愈来愈复杂了我被搞糊涂啦”
齐天心怔怔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人缓缓地又退出了木屋,只留下齐天心一个人在古老的木屋中沉思着,雾一般的迷惆中似是出现了一丝曙光,他努力地推测,想象,但是那些假想一个个互相说不通。
于是齐天心再抬起头来看墙上那幅画,画上六个人物栩栩如生,他哺响地对自己道:“只要能把这图上的六个人在大变故发生前后各人行综情态搞清楚,一切谜面就可以揭开了!”
他也轻轻地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木屋,木屋外田光耀眼,原来日已中天了。
他四面寻找那老人,却都不见那老人的踪迹,正奇怪间,忽然他看见董老先生的墓碑上放着一个破包市,看那破布,似乎正是老人身上的那件破衫子扯下来的一小角。
齐天心大吃一惊,他走上前去打开那破布包一瞧,只见包中放着那一颗稀世的奇珍百丝金兰果,破布上还写着一行字:“我走了,孩子你不要再倔强,不先恢复了你的武功,你怎出得了这山谷?你怎么去澄清董家的奇案?快快把他果吃下吧。”
齐天心仰首向高耸入云的石峰望去,云海汹涌之中,哪看得见半个人影?
低下头来,映入眼中的正是石碑上“一代奇人董老先生之墓”的字迹,他眼睛向旁边瞟了一下,那首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九洲神拳叶公桥之墓也映入眼中,两坏黄土,方圆半丈,埋葬着两个百年难见的武林高手,也埋藏着一拉古所罕见的武林秘史,于是——
飞出这山谷的欲望在齐天心动中燃烧,老人的留字跳入齐天心的目中,一种难言的感激之情涌了上来,他伸手拿起百丝金兰果,缓缓送到嘴边
且说其心愈走愈远,他回头一看,伊姑姑仍然仁立在那里,宽大的衣襟随风飘曳,他知道伊姑姑此时心中一定很是痛苦,自己却是无法安慰于她,只有硬着心肠加快步子而去。
他边走边想,不觉又翻过一个山头,心中暗自忖道:“我目下最要紧的事,还是要追踪凌月国主,凌月国主易容之术千变万化,又哪里容易找到他?我我背了这大一个黑锅,难道就如此算了?”
他性子坚毅沉着,仍是往西而行,他怕再被别人发现了麻烦,晓伏夜行,这日走到一处小镇,他低头而行,却是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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