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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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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的,令人讨厌。”

    巴恩斯说道:“我是因为看了那部电影之后才想当海军的。”

    “可以理解,”特德说道“那么浪漫,那么激动人心,真正看到了应用科学所创造的奇迹。那里面的教授是谁演的?”

    “教授?”

    “是啊,还记得电影里有个教授吗?”

    “我还隐隐约约记得一点。一个老头儿。”

    “诺曼,你还记得那个教授是谁演的吗?”

    “记不得了。”诺曼说道。

    “你是不是又坐在那儿对我们进行观察了,诺曼?”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我们进行心理分析,看看我们是否正常?”

    “是的,是这样。”诺曼笑着说。

    “我们的表现怎么样?”

    “我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群科学家当中,竟没有一个人能记得一部他们都看过的电影中的科学家是谁演的。”

    “不管怎么说,科克道格拉斯是电影中一个主要的角色,而那个科学家不是。这就是原因。”

    “是弗朗肖托恩?”巴恩斯说道“或者是克劳德雷恩斯?”

    “不,我觉得不是。是个叫弗里茨什么的?”

    他们听见一声咋嚓和一阵叽叽声,接着就是风琴演奏触技曲和d小调赋格的乐声。

    “太好了,”特德说道“我不知道这下面还有音乐。”

    埃德蒙兹回到餐桌上来。“这儿有一个录音带库,特德。”

    “我不知道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放这种音乐。”巴恩斯说道。

    “我喜欢。”特德说道“我说,如果我们现在能吃一点海藻色拉该多好,尼莫船长不正是让大家吃这种色拉吗?”

    “也许应当来点轻松的?”巴恩斯说道。

    “比海藻轻松的?”

    “比巴赫的音乐轻松的。”

    “那艘潜艇叫什么来着?”特德问道。

    “叫鹦鹉螺号。”埃德蒙兹说道。

    “哦,对了,是叫鹦鹉螺号。”

    “1954年下水的第一艘核子动力潜艇也叫这个名字。”埃德蒙兹说,并朝特德得意地笑了笑。

    “是啊,是啊。”特德说道。

    诺曼心想,特德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终于碰到了对手。

    埃德蒙兹走到舷窗边说道:“哦,又有客人来了。”

    “这回是什么?”哈里迅速抬头问道。

    他害怕了?诺曼心想。不是,是反应迅速,是躁狂,是感兴趣。

    “太漂亮了!”埃德蒙兹说道“是水母,小水母,居留舱四周全是。我们真该把它们拍摄下来。菲尔丁博士,你看呢?是不是该去把它们拍摄下来?”

    “我现在只想吃饭,简。”特德的语气有点严肃。

    埃德蒙兹遭到当头棒喝,被一口回绝了。诺曼心想:我倒要看看哩。埃德蒙兹转身离开了。其他人都看着舷窗外,但是没有人离开餐桌。

    “你吃过水母吗?”特德问道。“我听说特别好吃。”

    “有些是有毒的,”贝思说道“触角上有毒。”

    “中国人不是吃水母吗?”哈里说道。

    “是的,”蒂娜说道“他们还拿来煮汤。我祖母在檀香山的时候就煮过。”

    “你是来自檀香山的?”

    “吃饭的时候放点莫扎特的音乐不错,”巴恩斯说道“或者贝多芬的,要弦乐的。风琴弹的太过忧郁。”

    “太富有戏剧性了。”特德边说边用手随着音乐的节奏弹着想象中的琴键,还像詹姆斯梅森那样来回晃动着身体。

    “太忧郁了。”巴恩斯说道。

    这时内部通信系统突然响了起来。“哦,你们真应当来看看这个,”通信系统中传来埃德蒙兹的声音“漂亮极了。”

    “她在哪儿?”

    “肯定在外面。”巴恩斯说道。他走到舷窗旁。

    “像粉色的雪。”埃德蒙兹说道。

    大家都起身走到舷窗旁。

    埃德蒙兹是带着摄影机出去的。在密集的水母群中,他们几乎看不见她的身影。这些水母很小,跟做针线的顶针差不多大小,看上去是粉红色的,娇小玲珑。真像是在下雪。有些水母游到离舷窗很近的地方,现在他们可以看得比较清楚了。

    “它们没有触角,”哈里说道“看上去像只会动的小口袋。”

    “这是它们的运动方式,”贝思说道“靠肌肉收缩来推动水。”

    “像鱿鱼一样。”特德说道。

    “没有鱿鱼那样发达,不过大致上相似。”

    “它们会叮人,”埃德蒙兹在通信系统中说“它们叮在我的潜水服上了。”

    “那粉红色太奇妙了,”特德说道“就像是落日余晖中的雪花。”

    “很富有诗情画意。”

    “我也这样想。”

    “你会这样想的。”

    “它们叮到我的护面罩上来了,”埃德蒙兹说道“我只好把它们拽掉了。它们在护面罩上留下黑黑的一道——”

    她的话突然中断,不过他们还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

    “你们看得见她吗?”特德问道。

    “看不清。她在那儿,靠左。”

    埃德蒙兹在内部通信系统中说:“它们似乎有体温。我感到手臂和腿上热乎乎的。”

    “这就不对劲了,”巴恩斯说着转身对着蒂娜“告诉她赶快回来。”

    蒂娜立刻朝通信舱跑去。

    诺曼已经几乎看不见埃德蒙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似乎是在挥动手臂,有点恼火的样子

    通信系统中传来她的声音:“护面罩上的脏东西去不掉——弄不下来——似乎对护面罩有腐蚀作用——哎哟我的手臂——衣服的纤维——”

    蒂娜的声音:“简,简,离开那儿,回来。”

    “赶快,”巴恩斯吼叫起来“叫她立刻回来!”

    埃德蒙兹的呼吸声变成大口大口的喘气声。“这些脏印子——我看不清楚了——我觉得——疼——我的手臂像火烧——疼——它们在吃——”

    “简,回来。简,你听见没有?简!”

    “她倒下了,”哈里说道“你们可以看见她倒在那儿——”

    “——我们得去救她。”特德说着立刻跳起来。

    “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巴恩斯说道。

    “可是她——”

    “谁也不准到外面去!”

    埃德蒙兹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她边咳边喘着粗气。“我——我回不——哦,上帝——”

    埃德蒙兹惨叫起来。

    那叫声又尖又长,其间还夹杂着大口大口的喘气声。透过水母群,他们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又看着巴恩斯。巴恩斯听着声声惨叫,板着面孔,牙关咬得紧紧的。

    接着,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下一条讯息

    一个小时后,水母群消失了。它们的消失就像它们当初的出现一样神秘。他们可以看见埃德蒙兹躺在居留舱外的海底,正随着海水的流动轻轻地来回晃动。她的潜水服上有许多小洞眼。

    他们在舷窗边看着;巴恩斯和士官长弗莱彻带着几只氧气筒,从海里朝强烈的聚光灯照射处运动。他俩抬起埃德蒙兹的躯体,她那戴着护面罩的头软塌塌地向后垂了下云。灯光中,可以看见那已是满目疮痍的护面罩。

    没有人说话。诺曼注意到,就连哈里也不像先前那么狂躁了,只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呆呆地望着舷窗外。

    这时,巴恩斯和弗莱彻仍然抬着埃德蒙兹。他们看见那儿冒起一阵银色的气泡,那些气泡迅速向水面浮去。

    “他们在干什么?”

    “替她的潜水服充气。”

    “为什么?他们不准备把她搬回来了?”特德问道。

    “不能搬回来,”蒂娜说道“这里面没有地方放。腐烂后生成的东西会使这里的空气变质。”

    “总该有些可以密封的容器吧?”

    “没有,”蒂娜答道“居留舱里没有可以存放尸体的设备。”

    “你是说他们没有想到有人会死去。”

    “对了。他们没有。”

    现在从潜水服上的小洞里冒出了许多气泡,纷纷向上浮去。埃德蒙兹的潜水服已经充上气,膨胀起来。巴恩斯松开手之后,埃德蒙兹便慢慢地漂走了,好像是被那一道道银色气泡组成的链子拉走了。

    “会完全浮到水面上去吗?”

    “是的。随着外部压力不断减小,里面的气体会不断膨胀。”

    “然后会怎么样呢?”

    “喂鲨鱼,”贝思说道“很有可能啊。”

    埃德蒙兹的尸体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漂到了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巴恩斯和弗莱彻仍目送着那具尸体。弗莱彻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接着他俩一起朝居留舱这边蹒珊地走来。

    居留舱里响起铃声。蒂娜走进d号筒体。不久就听见她喊:“亚当斯博士!又有了新的数字!”

    哈里站起身,走进隔壁的筒体内。其他人也跟着他过去。这时已没有人想再看舷窗外面的东西了。(参照图表七)

    诺曼看着屏幕,大感不解。

    可是哈里却高兴得直鼓掌。“太好了,”哈里说道“这个东西非常有用。”

    “是吗?”

    “那还用说?现在我有了一个可以大显身手的机会。”

    “你是说破译这些代码?”

    “那当然。”

    “为什么?”

    “还记得原先的数字序列吗?这个序列属于同一类型。”

    “是吗?”

    “当然了,”哈里说道“只不过这是二进制的。”

    “二进制,”特德边说边用手肘碰了碰诺曼“我跟你说过二进制的重要性吧?”

    “重要的是,”哈里说道“这可以验证我们从原先序列中对各个字母的破译。”

    “这儿有一份原先那个序列的打印件。”蒂娜说着送了一份给他们。

    000321252526320326293013210426103718301606180821

    32290330051822042610130830162137160408301621182

    2033013130432

    “好,”哈里说道“现在你马上就可以明白我的问题了。你看这儿:0-0-0-3-2-1等数字。问题是,我怎样把它译为字母。我当时还无法确定,现在可以了。”

    “怎么译呢?”

    “这个嘛,很明显,应该是3,21,25,25等等。”

    诺曼像在听天书,一窍不通。“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看嘛,”哈里不耐烦地说“很简单,这是一个螺旋,从里向外读。它给我的数字的方式是—一”

    突然,屏幕上又发生了变化。(参照图表八)

    “看,清楚了吗?”

    诺曼皱起眉头。

    “看,完全一样,”哈里说道“明白了吗?从中心向外?0-0-0-3-21-25-25它造成了一个从中心向外的螺旋。”

    “它?”

    “也许它对埃德蒙兹的事表示遗憾。”哈里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诺曼好奇地看着哈里。

    “因为它显然是想与我们联络,”哈里说道“它以不同的方式进行尝试。”

    “它是谁?”

    “它嘛,”哈里说道“也许什么都不是。”

    屏幕上出现一片空白,接着就出现了这样的图案。(参照图表九)

    “好,”哈里说道“这很好。”

    “这是从哪儿来的?”

    “显然是从太空船上来的。”

    “可是我们跟太空船并没有电缆相连。它是怎么把我们的电脑打开,又把这个打印出来的呢?”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那么,难道我们不应当知道吗?”贝思问道。

    “不一定。”特德说道。

    “难道我们不应当设法弄清楚?”

    “也不一定。你看,如果这种技术十分先进,那么在无知的观察者眼里,它就是魔法。这是毫无疑问的。比方说,像我们历史上的著名科学家吧,亚里士多德也好,达芬奇1也好,甚至牛顿也好。你拿一台很普通的索尼彩色电视机给他看,他会拔腿就跑,边跑还会边喊,说这是巫术。他根本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1leonardodavinci,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和工程师。

    “不过,”特德接着说道“问题是你也无法向他作解释,至少不容易解释得通。牛顿如果不先花一两年时间学习我们的物理学,他就不可能理解电视是什么东西。他必须学习所有的重要概念,像电磁理论、无线电波、粒子物理学等。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新思想,是自然界中的新概念。同时,电视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魔术。可是对我们来说,电视则是很普通的东西。它就叫电视。”

    “你说我们像牛顿?”

    特德耸耸肩。“我们收到一个讯息,可是我们不知道它是怎样编写的。”

    “我们没有必要弄清楚。”

    “我想我们必须接受这样一个可能的事实,那就是我们也许无法理解它。”特德说道。

    诺曼看出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时全力以赴的姿态,他们把最近发生的那场悲剧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们都是知识分子,典型的防卫手段就是谈论学术,探讨各种思想、抽象、概念。这是一种从悲伤情绪、恐惧心理和所处的困境中得以解脱的方式。诺曼理解这种冲动,因为他自己也想从这些感情中摆脱出来。

    哈里皱起眉头,看着这个螺旋形图案。“我们也许无法理解它是如何编制的,但我们明显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它正试图以不同的表示法,来和我们进行联络和交流。它试图以螺旋图案的方式与我们交流,这一事实本身就具有最重要的意义。也许它以为我们是以螺旋方式在进行思维,或者以螺旋方式进行书写呢。”

    特德说道:“如果它是在试图与我们联系,那我们为什么不反过来与它联系呢?”

    哈里突然说:“好主意!”他走到键盘前面。

    “有一步非常明显的棋可以走,”哈里说“我们把原讯息照样发回。先发出第一组数字,从00开始。”

    “我想说明一下,”特德说道“首先,建议与外星球智能生物联系的是我。”

    “这是很明显的,特德。”巴恩斯说道。

    “哈里?”

    “是的,特德,”哈里说道“别担心,这是你首先想到的。”

    哈里在键盘前坐下,输了如下数字:

    00032125252632

    这些数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他们听见电扇转动的嗡嗡声,以及远处柴油发电机发出的声音。他们都看着屏幕。

    屏幕上什么变化也没有。

    接着屏幕变成一片空白,随后出现了如下数字:

    0001132121051808012232

    诺曼觉得脖子后面的寒毛直竖。

    它只不过是电脑屏幕上的一串数字,可是他仍然感到毛骨悚然。站在他身边的蒂娜颤抖起来。“他给我们回答了。”

    “其妙无穷!”特德说道。

    “下面我再输入第二组数字。”哈里说道。他显得十分沉着,但是他不断打错。过了一会儿,他才能正常击键。

    032629

    屏幕上立即出现了回答:

    0015260805180810213

    “这么说,”哈里说道“我们已经开通了联络通道。”

    “是的,”贝思说道“遗憾的是我们不知道相互之间在说什么。”

    “显然它知道我们在说些什么,”特德说道“而我们却还在云雾里。”

    “也许我们可以让它作些解释。”

    巴恩斯不耐烦地说:“你们所说的这个‘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哈里叹了口气,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认为这已经毫无疑问了。它就是原先在那个大球里面的东西,现在它被放了出来,可以自由自在地行动了。那就是我们所指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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