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将右手伸到了经书下头,借着书本的掩饰摊开手掌——那手心里,赫然是一只粗糙的木雕小苹果。
摩挲着这个小苹果上凹凸不平的表面,太子妃缓慢地抿紧了唇角。
***
傅锦仪低着头,再次将一桶泔水泼在了下水沟里。
又是三天过去了,她依旧有些笨拙,好在没有再次将污物洒在外头了。她站起来的时候,几个女官都嫌恶地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有人还道:“后院还有两桶夜香,也麻烦县主了”
太子妃也站在不远处,她这一次没有说话。
女官们都当她是麻木了,知道了愤怒是没有任何用的。太子妃却在此时凑近了手上散发着馊臭味的傅锦仪,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
傅锦仪眼神空洞,而太子妃的脸色也很悲切。女官们瞧着只是嗤笑起来,有那大胆的笑道:“这叫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被嘲讽的两人什么都没说。两人随后分开,一人抄经书,一人去洗了手后爬上床去,抱着被子开始睡觉。傅锦仪最近睡得越来越多了,脸色越发地死灰一般。这在女官们看来很正常——很多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贵人们都无法承受这样的变故,自尽的比比皆是,只是这些女官们住在这里可不就是为了防止两人自尽的么没办法去死的话,又什么都不想做,自然睡得越来越多。
女官们一天比一天管得更松,她们只顾着嘲笑两人的落魄,甚至有时候会偷懒坐在椅子上,不去盯着两人的动作。而女官们自以为两人已经绝望透顶,却不知在那看不见的阴影里,这两人的手可一刻都没闲着。
太子妃的手里自然又多了东西。
像第一次一样,她手中的东西还是木雕,只是这一次雕的不是苹果了,是一只小黄鹂鸟儿。
她不敢同傅锦仪说话,也没办法在那么多眼睛面前用其他的方式传递信息,唯有傅锦仪时不时地塞给她的木雕,让她绞尽脑汁地从中猜测傅锦仪的意思。
一个木雕通常只能表达一到两个字。比如上一回的苹果,是“平安”的意思。
额,这一回的黄鹂又是什么意思这玩意儿的表述实在太模糊了,每回她都要猜上半天!
虽然这种“说话”的方式非常、非常地费劲,但不得不说,这似乎是她们两个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此时距离傅锦仪开始倒泔水已经过了四天,是在昨天第三天的时候,太子妃通过傅锦仪塞给她的好几个木雕,终于弄懂了傅锦仪究竟在做什么——
原来傅锦仪每回倒在下水沟里的泔水中,都会夹着一个木雕。
屋子里的人多,每天要倒的泔水和夜香足有五六个小桶也就是说,傅锦仪一天能扔出去五六个木雕。
下水沟最终会通往城外的下水河里头。木头是会浮在水面上的,有心人便能看到。
太子妃弄懂了这一点之后,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敢说话,只是闷头思考了许久——很显然,比起她的鸽子,傅锦仪的方法更加稳妥!
她招来鸽子,随后将抄经时候偷偷写下的字条绑在鸽子腿上带出去,这是很老套的法子了而且,一旦鸽子被人看见,再被人抓住,有白纸黑字的证据在,那她的死罪可就跑不了了!
但木雕不一样啊,木雕上,是没有字的!
而且,一个木雕是绝对看不出什么的,必须凑齐好几个,然后再猜测半天,才能得到一句话!
太子妃非常钦佩傅锦仪的谨慎和耐心。如果她沉不住气的话,她就会在木雕上刻字,但是她没有
太子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傅锦仪的动作让她莫名其妙地安心下来,她想着,既然有这样得力的帮手,或许这一次还真能化险为夷。
还是先想想手里的鸟是什么意思吧
太子妃皱眉苦思,好在不久之后,傅锦仪借着为她奉茶的时机,又给她扔了三个木雕。
木雕多了,就容易猜了,这回太子妃读懂了一句话——
其实也不是一句话,而是一个问题:皇上龙体如何。
想通这句话的时候太子妃的内心是崩溃的,她还以为黄鹂鸟的意思是鸟?没想到是一个“皇”字?!
这要是让圣上知道了就算七公主不是她杀的怕是也不会让她好过了
不过,皇上龙体如何她怎么知道啊!
她和傅锦仪两个一同被关在这个鬼地方,隔绝人事,外头的天是什么颜色都不知道。
太子妃并不是个蠢的,不过略一寻思,便明白了傅锦仪的意思——这句话其实不是问她的,而是傅锦仪朝外头传出去的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与太子妃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