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庞大,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徐策被簇拥在队伍的最前头,他一马当先跨进府门的时候,被重重包围在中央的傅锦仪的花轿才刚从巷子南端露了头。再后头,还跟着傅家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十里红妆,不过如此。
傅锦仪自然明白,所谓的排场并非是自己的福气,而是伴随徐家显赫的家世而来的。傅家这样的门户,嫁女儿是用不着上百抬嫁妆的,那些浩浩荡荡的箱子里,有很多都华而不实——高攀嫁进勋贵的女子,大多有这个麻烦。
傅锦仪也没有办法。
越临近府门,行进的速度就越慢,显然府门前头围拢了太多的人。轿子一度停在了府门外,顿了一瞬才再度抬起来。恍惚之中,傅锦仪感觉到自己穿过了府门,又穿过了正房园子的大门。
轿子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压轿!”一位嗓门大的媳妇喜气盈盈地喊道。
轿子落在地上,傅锦仪并不敢动。她竭力端正身子,手中的苹果被正正地放在小腹前头。
无数道打量的目光射了过来。傅锦仪轻轻吸了一口气。
很快,边上四五个体面的婆子蜂拥上来。一人掀起帘子,两人将她从轿子里架着出来,最后一人不由分说地塞了一大捧的红色绸缎给她。傅锦仪抓住这一捧绸缎,立即如抓住了什么稻草一般,死死地握在手中。
她知道,绸缎的另一端,就是徐策。
盖头晃晃悠悠,她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徐家的两位全福夫人上来接过她的手,笑着道:“新娘子跨火盆了!”
徐家请的全福夫人是户部侍郎的夫人和安郡王的世子夫人。两位夫人因身份显赫,膝下又儿女双全、得到婆家的爱重和夫君的敬重,皇室里凡有喜事,便时常请这二人。
事实上,能如她们二位一般,被世人称作“全福”的人,京城里还真找不出多少来。
傅锦仪极为小心地跨过了火盆。很幸运,火盆没有烧着她的衣裳,吹起来的黑灰也没有沾染上来,只有这样,才能保障后半生的福分。
因着人多拥挤,屋子里的空气都是燥热的,身上越发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傅锦仪头上的金冠又压得她头昏眼花。
很快她被全福夫人按着跪下了。
手中的绸缎突然地紧了一下子,这是身边的人一块儿跪下了。和先前的礼数相比,拜堂反倒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四周的人声太吵闹,她只听见晋国公大人低沉地“嗯”了一声,没能听清婆婆的声音。
傅锦仪跪得头脑发昏,热气一层一层翻滚上来。她心里想:这还是四月份,若是七月份出嫁,那真是莫大的折磨了。
好在很快被送进了内室。
四周的人越来越少。全福夫人终于松开了傅锦仪的手,换成她陪嫁过来的大管事孙嫂子亲自搀扶她。握着孙嫂子那粗糙的手掌,傅锦仪终于稍稍安心。
等坐下来的时候,她才轻轻松一口气。
“可是累着了?”身边有个低沉的嗓音问道。
傅锦仪吓了一跳,片刻才回过神——原来徐策已经坐在了她身边。
“没那么累,是热的。”她出口回答道:“你不热么?穿这么多”
几句话出来,她突然发觉不妥——这不是傅家,这是徐家!
盖头都没掀,她怎么能给婆家留下话多的印象?
心里暗叫糟糕,连忙闭上了嘴。徐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道:“盖头也做得太厚了——我现在要挑盖头了。”
四周骤然响起一阵哄笑。
“大将军和大少奶奶倒都不怯生。”几个媳妇大笑道。另一个媳妇笑道:“大将军心急了,片刻等不得就要挑盖头了!”
众人的笑闹让傅锦仪再次出了一身汗。
能进洞房里的人,定是有些身份的,要么是徐家的亲戚,要么是和徐家交好的宾客们的夫人。周遭人声嘈杂,傅锦仪完全听不出来是谁。
不过这几个媳妇们倒都是起哄的好手。
几人抢着去拿喜秤递给徐策,一壁推推搡搡道:“快让我们瞧瞧新娘子的模样!”
徐策轻巧地抓过来。
他缓慢地勾起盖头的一角,傅锦仪浑身一僵,随后感觉到眼前光亮大盛。
“哎呀,新娘子真漂亮呀!”众人都笑着道:“恭喜恭喜,大将军可真有福气”“是呀是呀,早就听说傅家的小女儿生得如花似月”
旁人的夸赞也就罢了,徐策那双灼灼的眼睛,却让她再也端不下去了。
傅锦仪忍不住低下了头,还好脸上的粉那么厚,瞧不出来满脸通红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