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厌弃的晚辈,难道会有什么好名声?
李氏僵硬地看着他。
徐策却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了。他一手将坐着的傅锦仪扯了起来,道:“你这蠢婆娘,我从前的教诲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要知道,祖母厌烦你,不喜欢你,看见你就容易犯病!你倒好,还敢往祖母跟前凑,是真觉着你凑上去人家就能稀罕?还不赶紧走,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踏进芙蕖园里打扰她老人家!”
说着竟将她一路扯了出去。
后头的众人简直目瞪口呆。
在惊愕之余,不少人脸上却透出一种诡异的兴奋。在贵族圈子里,后宅的八卦永远是最火爆的,乌烟瘴气的徐家也是京城一大谈资的来源。而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往日里听说徐策和父亲、祖母吵翻了天还不觉着,今日亲眼瞧见,那才叫过够了瘾。
大家都瞪大眼睛瞧着这一场闹剧,心里早在盘算要如何添油加醋地向自家的亲眷和交好的友人们吹谈了。
不提李氏和徐家的几个少奶奶气得头上冒烟、旁观的看客们看戏不怕台高,那武艺高强的徐策早就跑没了影,傅锦仪原本坐着的位子也空了。
两人头也不回地逃了。
傅锦仪呼哧呼哧地喘着,手腕上被抓住的地方疼得抽筋。好容易出了芙蕖园的外门,手才被松开了,手腕子上早红了。她埋怨道:“以后咱们两个逃跑的时候,你可以不用扯着我的!”
“不扯着你,你自个儿都不知道走!”徐策皱着眉头,显然心情很不好:“你说,你是吃饱了撑的么?为何要去芙蕖园?去了也就去了,眼瞅着人家都打上门了,你也不知道跑?”
傅锦仪扭过头去:“我也没办法啊!她这次是真来硬的。”
徐策冷哼一声。
“行了,我让人送你回去!”他神色有些不耐烦了。傅锦仪瞧着,连忙把自己的脖子缩了缩,脸上不自觉地显出惭愧的神色。
她知道,徐策今日不是沐休日。一般这个时候徐策是不会回来的,今日跑回来一趟,都是因为自己身上惹了麻烦。他奔波在外应付复杂的局势已经足够辛苦了,自己却不争气,无法解决李氏抛出的难题,反倒拖累了徐策。
“对不起,我,我一时间还没想出办法来。”她低头道:“她也是算计好了的,拿着花来喻人说是我肚子没个动静,又说薛氏是个好的,拿着儒家大义来堵我,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薛巧慧是薛姨娘的亲侄女,她要是进了你的屋,咱们明园里怕就再也不得安生了。然而太夫人说得冠冕堂皇,我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都怪我,害得你也溅上一身泥”
“这不怪你。”徐策挥手打断了她,突然看着她道:“你似乎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不收薛氏进门,并不是因为她是薛姨娘的侄女。我从前就说过,我绝不纳妾,就算不是薛氏,我也不会收。”
傅锦仪一怔。
绝不纳妾?
这句话她曾经听过,似乎是在她嫁进徐家的第一天。那是床笫之中的情话,她其实并没当回事。
高门贵胄的男人不纳妾,那是不像话的。就算是再恩爱的夫妇,少说也要放那么一两个人在屋里,毕竟妻子会有不方便伺候的时候。
徐策再次对她说出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徐策,你,你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她茫然地道:“你在说什么呢!”
徐策却已经迈步朝前走去,将她落在了后头。模糊中,他重复道:“我说了,咱们明园绝不会有妾室!你还等着么,还不赶紧走!”
傅锦仪慌忙跟上,前头的徐策却走得越来越快。
***
更漏沉闷的声音一点一点响在空旷的正房里。
傅锦仪是被徐策亲自送回明园的,而徐策随即就匆匆出门,骑上了外门早已等候多时的快马闯出府们。傅锦仪心里更是羞愧,她不知道徐策这时候究竟有着多么要紧的公务。
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傅锦仪却毫无睡意。她独自一人躺在宽敞的雕花象牙床上翻来覆去,在漆黑而寂静的子夜里,心头却没有半分平静。
徐策说的那句话如挥之不去的魔音,在她耳边隆隆作响。她只要一睡着,徐策的脸孔又放大了矗立在她眼前。
这还叫人怎么睡!
“我绝不纳妾”这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她说。
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名门望族的规矩让她不敢相信,但徐策眼睛里的光芒又让她不得不信。终于,她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