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末,我们得再进一趟柳家。”
“我看重点不是在于你想解出什么事情,而是你技痒,想找出病人中毒原因!”煜辰笑望她。
又被看透?采青轻笑,这个少庄主比她了解中的还具心机。
“我想,你真的很喜欢医治病人,如果给你机会选择,你会选择成为大夫,而非指挥作战的军师,对吧?”
“没错,能选择的话,我宁愿受病人传染,死于疾病,也不愿意死在战场上。”采青接话。
“你的例子举得太灰暗。”
“和我的人一样,相得益彰。”
几次练习,采青发觉,她能和他轻松聊天,且聊得自在惬意。
“想不想看月亮?”煜宸突如其来的问题,总让人难以招架。
“什么?”
“今天是十五,月亮又圆又亮。”
“干卿何事?”
“我常在十五夜晚到后山。”
“做什么?”
“我娘末去世之前,她最喜欢看月亮,她说十五的月亮圆圆满满,不留缺憾,那些年,我爹常带我娘到后山赏月谈心,我夹在他们中间,听着两人彼此低语,那是很不错的感觉。愿意和我上屋顶吗?”
“走吧!”只考虑一下子,她落落大方伸出手。
此时,她眼前的煜宸不是少庄主、不是俊逸男子,只是个和她同病相怜的失怙孤儿。
他忽略她的手,直接揽起她的腰,纵身飞上屋顶。
“你老是忘记我不是涴茹。”甫坐定,她就向他抱怨。
“我没忘记。”
“那么你应该了解,我会轻功,不需要你提来提去。”她有她的骄矜。
“我从没忘记过自己的搭档有多能干,我只是认为,和女孩子在一起,多出几分力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她身边,手臂相触,肌肤之亲?他爱!
“很少人认为,我是需要帮助的女人。”
“没错,你常带给人这样的错觉。”煜宸同意。
“错觉?我是不需要帮忙啊!”采青抗议。
“你需要帮忙。”
“我不需要。”
采青发觉和他唱反调很有意思,他们说的全是些言不及义的废话,可是东一句、西一句,这些废话解除她的紧绷心情。
“你一直需要我的帮助。”煜宸赢了第一着。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的帮助?是你需要我的帮助才对。”她反唇。
“错,你需要我的军队确定你的策略是正确的。”
看着她口吻越说越热烈,他居然心生骄傲?太扯了,不过这种“扯”让他乐开怀。
“呵!颠倒黑白是非,明明是你的军队需要我的策略,才能打出一场场漂亮胜仗。”这男人硬要把白布染成黑,可惜她不是容易就范的女人。
“是吗?策略千千百,我为什么非要将就你的,原因只有一个,我想帮助你的自信成长。”
“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我缺乏自信?”她不苟同。
“你若没缺乏自信,何必把自己逼得半死,医务、政务样样管,从早忙到晚,别人睡四个时辰,你睡不到两个时辰。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的能力无庸证明,这叫能者多劳。”
他们的争辩里没有面河邡斥,只是一句接一句,精采绝伦。
圆圆的月亮照着一对璧人容颜,照着他们的开心,照着他们的喜悦。
这个晚上,他们没有进屋内,这个晚上,他们在屋顶上谈心,他们常常待在许多不同的“屋顶”上,但从没有过一次像现在,两颗心如此相近。
第二度,她在他怀里入睡,睡得安详惬意。
第二度,他贪看她的睡颜,一张没有冷漠、没有对人防备的娇憨睡容。
他突破她的心防了吗?煜宸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喜欢两人间的发展,喜欢两人一天比一天更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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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打着“湨天庄女诸葛”的旗号看病,不过两个时辰,他们便让柳家派人盛重地迎了回去。
原本柳员外费尽历尽艰辛才得到宝典,以为儿子有救,没想到才一夜,便让宵小连同人参盗定。
幸而女诸葛到镇上替人义诊,这可是天大的机缘啊!他自然是迫不及待,殷殷勤动把人迎回家里。
替柳少爷把脉望诊后,采青确定了是何种毒物,造成柳少爷的昏迷不振,转身,她问柳夫人:“请问,柳少爷可有手足兄弟?”
“有一个弟翟骗儿,是异母兄弟。”夫人回答。
异母兄弟?第一个答案浮出台面。
煜宸对采青微笑,她的确聪明,不着痕迹,便将他们要的答案套出来。
“可否借他的血液一用?”
虽说柳员外品德不可取,但眼前她的角色是医生,出手相助是她该做的事情。
“请问杨姑娘,小犬得的是什么病?”柳员外问。
“他不是生病,是中毒。”她自信说。
这点,他也怀疑过,所以才不惜重资买来医典,可惜他还没研究出端倪,书就不见了。
“杨姑娘可知小犬中什么毒?有什么法子可解?”
柳员外果然是奸商,对人不投注信任。
“请员外向窗外看去。”采青说。
“有什么不对劲?”
“窗外开的红色花朵可是葛玛丽兰?”
“是,小犬特别喜欢奇花异卉,这是他舅父到东北批葯材时,特地带回来送给小犬的。”
舅父?太好了,真相呼之欲出。
煜宸在心底盘算整件事情,不用怀疑,这是一桩家庭争产悲剧。舅老爷和凯儿的亲生母亲有染,两人作了商量,合作谋财害命,私吞柳家财产。
接下来就看采青如何揭开这一切。
“葛玛丽兰的果实本身有毒,误食会让人产生幻觉,全身飘飘然如同神仙,初时会觉得精神百倍,情欲上升,但葯效过后身体便会变得虚弱、嗜睡、缺乏食欲。
患者手足处会出现一点一点的红色斑纹,久而久之,五腑六脏便会因缺乏营养,慢慢衰竭,终至死亡。”
“没错,杨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蔺儿就是这种症状,可蔺儿总不会傻到去吃来路不明的果实呀!”夫人说。
“许是有人指点,或者是果实太过美丽鲜艳,吃过一次后,人是会不由自主上瘾的,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就请夫人等柳少爷清醒后,亲自问他。”
“你的意思是蔺儿有救?”夫人掩不住满面欣慰。
“这个毒不难解,但从柳公子手足斑纹的扩大情形看来,柳公子至少昏迷两个月以上了,在他昏迷期间,谁持续喂食他葛玛丽兰果实,恐怕是柳员外要先弄清楚的部分。”她意有所指。
“杨姑娘的意思我懂了,但是,为什么要用凯儿的血?”柳员外问。
“柳少爷的血里充满毒物,我需要新鲜的血液来当葯引子。”
这是谎话,采青只想利用这点,来拆穿凯儿根本不是柳员外的亲生儿子。
“别人的不行吗?凯儿年龄尚稚。”
“我要的是亲人的鲜血,若非亲人,无法与柳少爷血液交融,况且二公子年纪小,血液干净,葯效较快也较好,倘使,没有兄弟手足的话,我自会从柳老爷身上取血。但这样一来,柳少爷的病,恐怕要多拖点时间才能痊愈,而我没有太多时间留在这里,少庄主和我另有要事。”
她看向煜宸,他懂她的意思,再次佩服她的聪慧,她没有提到半句他们夜间所见,却将案情做了个抽丝剥茧,接下来的发展,显而易见。
煜宸点点头,走到众人前面,眼光扫过“舅老爷”只见他汗涔涔,额头湿透。
“好了,所有不相干的人请离开,只留下一名随身婢女和两名仆役在门外待命。另一方面,请柳老爷将庭中的葛玛丽兰全数铲除,免得再有人受害,在这期间,请大家回到自己院落,免得打搅杨姑娘下针医治,等一下,我会到前头取血,请二少爷准备好。”
他是个有领导能力的天生王者,不需要动用任何权威,就能让人乖乖听从他的指示。
这个下午,采青忙得起劲,能亲手对付这种怪病,而不是从医书上看到案例,让她很有成就感。
在煜宸的协助下,她对柳公子又蒸又煮,又针又刺,若不是病人呈昏迷状态,恐怕没多少人能熬得过这种折磨。
看着采青的得意快活,煜宸暗自决定,往后一旦有能力,他要让她专心医术,不再参与政事、军事,因为她是一条爱救人胜于杀人的小鱼儿。
天色未暗,柳家发生两件重大事情。
一是事实揭开,二少爷不是柳员外的亲生儿子,而是员外养在外面的小妾,和舅老爷的亲生儿子。
这件事让老爷大受打击,一个是床边爱侣,一个是忠心的管事,居然用这种方式联手背叛自己,于是他将两人赶离镇上,再不准他们出现自己面前。
另一件事是柳少爷终于清醒,他喝掉半碗粥,也同父母亲说了一会儿话,柳夫人感动得落下泪,拉着采青的手硬要对她大力酬谢。
采青摇头婉拒,对于身外物,她没有太大欲求,她不过是喜欢救人的感觉。
“柳员外、夫人,这些年柳家为富不仁,在外声誉坏到极点,今日柳家派人邀请杨姑娘到府看病,我们本不想过来,但本着医者仁心,杨姑娘还是走了这趟,你若真心感激杨姑娘,每逢初一十五,就用湨天庄的名义发粮赈济贫民吧!”煜宸说。
“有什么问题,这件事我们一定办到。郜少庄主、柳姑娘,你们是我柳家再杂邝人,我会刻个长生牌位,早晚膜拜,祈求上苍保佑你们长命百岁。”夫人紧握采青的手,这女孩儿,年纪轻轻,竟有此般本领。
就这样,一路恩谢,柳员外与夫人亲自将他们送出家门。
跨上马匹,他们揽辔同行,乘着月光,默然不语的采青始终带着笑意。
“你笑什么?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煜宸问她。
“你想什么,我怎知道?”
“我想柳夫人的长生牌位上要刻些什么字?郜煜宸公子、杨采青姑娘牌位?太拗口了,你想他们会不会贪懒,直接刻上郜煜宸夫妇牌位?”只不过一句玩笑话,他没有设想太多。
“这话儿,你说轻薄了,江湖儿女即便不拘小节,可也不能说这种玩笑话儿。”釆青正色说。
她必须严肃、必须在两人中间划出距离,她心知肚明,不对两人之间设防,她的心将一步步朝他靠近到时,谁都收拾不来这个残局。
于是她拚命回想涴茹的天真,想着她的诸般好处,也想着涴茹和煜宸两人的匹配。
他们才是一对儿,从小到大,他们是所有人眼中的认定。
她不是个好掠夺的女子,她怎能容许自己抢夺别人的爱情?千万别忘记,她没有权利快乐,她唯一的权利是维护涴茹的幸福。
她对自己叮咛再叮咛,即便对煜宸爱慕也不能有所表现,能够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一起执行任务,她已经满足。
这不也是她痛恨杀人,却仍愿意同他共赴沙场的主要因素?
看着她眉间的忧郁,煜宸明白自己说错话了。采青是个正直女子,对她轻佻太不该,虽然他急欲解除他们中间的藩篱障碍。
“抱歉,是我不对。”煜宸低语。
采青俯首,她本是他爱情的局外人,他的身、他的心从不在她身边,她能做的不过是隐瞒爱意,假装自己对他从来无心。
甩过马鞭,马儿猛地向前狂奔,马的速度很快,快到几个奔驰,甩去她颊边泪水。
不!那不是泪,女诸葛哪里会掉泪啊?!她比男子还强、还威风,区区儿女私情怎为难得了她?采青骄傲地抬高下巴,迎着风,对他大喊:
“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回到湨天庄!”
煜宸一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
快马扬鞭,他会追上她的,在最快的时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