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行的马队冲入大营,几乎是直到李富贵面前才勒住了马头,这让李富贵手里捏了一把冷汗,而营内的许多士兵已经开始蹲下瞄准。两人在几步的距离外互相对视,这又让李富贵有了一种处在下风的感觉,这个家伙,给他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现在居然还骑在马上俯视自己,早知道自己就先筑一个高高的台子来接见他。而张乐行这时却在惊异李富贵的年轻,这是的李富贵也就是二十出头,现代社会的生活是他看起来比周围的人还要年轻、俊秀一些,这样一个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杀人魔王,张乐行在心里暗暗点头:这个人的形象倒与戏文中的罗成有些差不多,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杀起人来手可一点不软。
两人大概对峙了有一两分钟,最终还是李富贵开了口:“张老乐?”
“就是我,你想见我,现在我来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你是皖北有名的豪杰,所以想见一见。”
“只是想见一见?那你带这么多兵来干什么?”
“噢,那不是你说得要见你需要在洪沟打一仗吗?你要战,我便战。”
张乐行哼了一声,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他虽然并不惧怕同李富贵开仗,不过如果仅仅是为了当年的一句随口说出的话就拿成百上千弟兄的性命往里填却也非他所愿,可是他又不愿意服软,幸好这时李富贵倒是替他解了围“不过今天风和日丽,若是老乐愿意比一比酒的话,我看到比打仗要有意思一些。”
“好,我倒要领教一下。”
“那就请帐中一叙,顺便让你那些手下放松一些,只是喝喝酒没必要那么紧张吧。”
两人在酒桌上没有什么客套,那可是实打实的拼杀,很快都有七八分醉了“我说老乐,你说说,你有什么理想没有?”
我的理想就是想造反,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张乐行还没有完全喝糊涂“理想?没有。”
“人怎么能没有理想,你看看这个世道,一个诚实勤劳的人缺吃不饱肚子养不活妻儿,每逢灾年就有大批的人饿死,可是那些有钱人,囤积大米小麦的商人、地主老财,他们有军队保护着他们在继续大发其财,在城市里,做官的和歌妓舞女跳舞打麻将,那里有的是粮食,在北京,有千千万万吨的麦子小米,那本是用来赈灾的,可是却不能运去救济灾民,在路上它们就被层层分掉了,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没有压迫的世界,人人都有田种,人人都有衣穿,没有地主老财,没有官府衙门,大家自己种粮自己吃,自己织布自己穿,没有满人,也没有汉人,也没有什么蒙古人,有的只有亲如一家的兄弟。”李富贵充满漏*点地说道。
“你说得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张乐行激动起来,用力的攥住了李富贵的手。
“那时当然的,我本来说的就是你的理想。”李富贵冷冷得看着他。
“你是说这不是你的理想?”
“不是,这样的理想比那些穷酸说的圣世还要不切实际,根本就不可能,你要是真想把这样的理想付诸实施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打得赢我一切好说,打不赢嘛就都是空的。”
“我知道你能打,听人说你是武曲星下凡,”什么听人说,这话就是我说的,李富贵心里想道,自从李富贵发现可以利用神秘主义之后,民间就出现了一些关于他的传言,李富贵对于这些传言的态度是不否认也不承认,不制止也不支持。“可是,世间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我输了,被斩了,又怎么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反正我看不得这个世上的不平。”
这话说得李富贵暗暗皱眉,这个家伙身上有很重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这样的人往往不计厉害,就是说有点傻气,很难说服。“那咱们今天就比一比怎么样,你外面大概有三四千人吧,我这里也有一千人,咱们一会喝完了就打一场,反正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
“哼,你真当我真怕你吗?可是你怎么会把打仗当作游戏一样,难道你的手下就这么不值钱。”
“不是我手下的命不值钱,是你手下的命不值钱,不信你问问帐外的那些士兵,他们自从随我起兵以来,我那次不顾手下人的死活,倒是你呀,好好的财主不当非要抱着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他们怎么办,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这个世道,本来就活不下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听一听我的理想,或许可以让大家活下去,而且实行起来也不是那么困难呢?”
“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照我看这个世道已经烂透了。”
“如果官府、地主能够放弃过重的盘剥,大家协商一个可以接受的捐税和地租,不是很好吗?”
张乐行爆发出一阵大笑:“李大人,真没想到你说了半天就拿出这么一个想法,你能够和狼商量让他不要去吃羊吗?”
“那你是想让一群羊联合起来把狼吃掉吗,实际上我可以做到这一点,就是说利用暴力把上层扫干净,创造一个绝对平均的世界,不要那么奇怪的看着我,这件事你做不到,可是我能做到,可是一个绝对平均的世界是一个没有前途的世界,所以我选择了一条更加实际一点的道路。”
“什么样的道路?”
“制衡,在这个世道里,穷人除了最后实在活不下去起来造反之外完全没有别的办法制衡压在他们头顶的那些人,我就是要找到这么一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