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在江南,这次翰社有十人金榜题名,张原、文震孟更是高居一甲前两名,江南翰社社员闻讯无比激动啊,大江南北其他文社黯然失色,结社之风在江南盛行,江南第一文社就是大明朝的第一文社,丙辰科会试之后,翰社奠定了大明第一文社的地位,去年三月龙山社集定下的各郡翰社分社社首和社副近日来是门庭若市,本郡各州县的翰社社员齐集,更有大量想要加入翰林的童生、秀才甚至举人,为了能加入翰社,请客送礼者有之、辗转托关系者有之,简直以为入了翰社就功名有望——所以自梃击案发生的那日始,张原每日都要收到崇文门外民信局送来的数十封信,有的是翰社社员写来的恭贺信,更多的却是想加入翰社的士子写来的信,因为去年龙山社集拟定的翰社规条对吸纳新社员要求很严格,对人品、学问、声誉都有讲究,那些想加入翰社的士子们干脆就直接写信给社首张状元,这些信里往往还附有八股文章甚至文集,有的附着诗集,这让张原甚感头痛,这是盛名之累啊,他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应付这些人,但张社首向来平易近人,为了给士子们留下好印象,当然不能把人家数千里外写来的信丢到一边不管,除了翰社社员的来信是必复的,这些慕名者的信也要回复,而且每个人的八股文集或诗集都要看上那么几篇,这样才好写回信,这个工作量相当大——夏夜燠热,穆真真帮张原磨墨抻纸打扇子,看着张原笔不停挥、忙忙碌碌的样子,穆真真就很惭愧自己帮不上少爷的忙,她仅仅是会识字而已,穆真真心想:“若是少奶奶或者微姑在这里定能帮得上大忙,有些不甚重要的信就不须少爷亲笔——”
由此穆真真又想起前几日少爷收到的那封信,少爷在灯下沉思良久,回信也写得很长,她没有偷看少爷信的意思,但为少爷端茶递水时难免会瞄到两眼,她知道少爷这信是写给会稽王婴姿小姐的,她对少爷与婴姿小姐之间的事知道得比其他人都多,但这时也只有替婴姿小姐叹口气,婴姿小姐与少爷是有缘分却难成眷属了,若论才学,婴姿小姐应该比少奶奶和微姑都强,婴姿小姐的才学是少爷都佩服的,以前还帮少爷点评过时文集子……“真真,发什么愣?”
张原用笔杆在青瓷茶盏上敲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
穆真真回过神来道:“婢子看少爷回信很是辛苦,要是少奶奶在少爷身边就好了,不过也快了,再有几个月,少奶奶他们就要进京了。”
张原笑道:“澹然怕是没空帮我,有张鸿渐她是不得闲的,进京时张鸿渐就有半岁了,小孩子可多烦人哪。”
“那时就热闹了,少奶奶要照顾小公子没空闲,还有微姑呢。”穆真真笑着起身收拾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夜已深,要歇息了。
张原活动着手腕和指节,做一遍颈椎自我治疗操,一边说道:“王修微现在主要帮我姐姐管理盛美商号,今年怕是来不了京城,其实我现在最想的是宗翼善来帮我,还有,我曾许诺要帮宗翼善改出身让他参加科举,现在有两种途径,一是入异地商籍,我在邸报上看到过这方面的诉讼,有些长期在外地经商者的子弟,入了当地的户籍,参加当地科考,引起了当地士子的不满,但最终判决异地商籍可以参加当地的科举考试,当然,这必须是居住十年以上才有这样的资格;还有一途就是成为军户,军户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只是都不容易。”
穆真真道:“是啊,若被查出,少爷也有麻烦。”
张原道:“现在松江董氏已垮,这对翼善兄有好处,冒籍参加科考也许有后患,但翼善兄的才学屈于乡里实在太可惜了,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帮他。”心道:“我本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宗翼善冒籍即便事发也算不了什么大罪,更追究不到我头上,赵鸣阳为沈同和代考也只是受到革去功名终生不能参加科举的惩罚,沈同和却是充军了,官员们对有真正才学的人还是心存怜悯的,那个赵鸣阳真是可惜,此人捷才非凡,看看以后有没有机缘把赵鸣阳请来给我当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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