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泆泊望着窗外的月色,整个人沐浴在月华之中,宛若即将羽化登云的仙人,却莫名让人觉得形单影只,清冷孤寂。
“放着吧。”他头都没回,整个人宛若雕像,就连平日不怎么离手的极品紫眼睛佛珠,都被丢到了桌面上。
妘夏一听这话,却是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道,“不能放着啊,这药凉了效果就差了,怀安郡主说过……”
话一出口,他整个人一僵,蓦地戛然而止了!
原因无他,就在半个时辰前,妘王府已经收到了承帝赐婚的消息。
自打他们少主听到这个消息,便不言不语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妘夏担忧的紧,这才借着送药进来看看,虽然他们主子爷啥都没做,可整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儿,对着一轮孤零零的残月,让人看了,便莫名觉得酸涩。
偏生这个时候,他还提及了怀安郡主,这不是让他们家爷伤心吗!
妘夏正暗暗自责,就听妘泆泊蓦地开口,高华如乐的声音,隐隐有些黯哑,“阿夏,你曾经说过,我做什么都考虑的太多,对吧?”
妘夏听到这话,赶忙单膝跪地,“少主,阿夏什么都不懂,阿夏不过随口一说,您做事自有您的考量,承帝赐婚算不了什么,您可是妘家少主,只要您想,圣旨亦可变!”
“圣旨亦可变,可人心难变,既然战王开口求娶,就说明……”妘泆泊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向朗月风清的眼底沉淀了无边的痛意,“她答应了。”
妘夏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道,“少主,只要怀安郡主还没嫁给战王殿下,您就还有机会!您做的事儿可不比战王殿下少啊,这些日子,要不是您回了主家,联合乔家针对神医谷,神医谷说不定早就腾出手来,针对怀安郡主了,怀安医馆那边,您也没少出力,一直派人暗暗保护,这些怀安郡主都不知道啊,如果她知道的话,她选择的可不一定是战王殿下,您可不要放弃希望啊!”
“谁说我要放弃了?”妘泆泊心中虽痛的无以复加,眼底的痛意倒是如春日化雪,埋藏到了深处,却而代之的,是朗朗清辉,锋芒毕露,“我这一生,从未求过什么,她是第一个,恐怕也是唯一一个,我还未用尽全力,怎会轻易放弃!”
妘夏闻言,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起身将药送到了妘泆泊跟前,“您这么想就对了,您还是先把这药喝了吧。”
妘泆泊接过药碗,停顿片刻,并没有送入嘴边,而是将碗中汤药倒入了一株紫藤盆景当中。
妘夏见此,登时一惊,“少主,您这是做什么?”
妘泆泊将空碗放到妘夏手上,一字一句的吩咐道,“我身体不适,明日你去怀安医馆递帖子,请怀安郡主过府帮我诊治。”
妘夏微微一怔,本能想要开口劝说,只不过,他张了张嘴,终究弯腰躬身道,“是,阿夏明白了。”
他们家主子爷,终究是急了……
威远侯府内。
裴月英站在裴雪烬的雕刻房门口,来回踱步,面上颇为焦躁。
一刻钟之后,她终是忍不住了,敲响了雕刻房的大门。
片刻,大门内传出了一个寒峭的声音,“进来。”
裴月英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进去之后,就见裴雪烬坐在书案后,正在雕刻一尊大型摆件,那摆件的材质,竟是冰儒种的正阳绿,不少地方甚至达到了玻璃种的程度,如此大的块头,不说价值连城,更是极为罕见,最难得的是其上的雕工。
裴雪烬将这块巨型翡翠,雕刻成了一片翠竹林,似是风过留声,竹叶轻摆,翠竹形态各异,各具风骨,一片竹叶,一个竹节,都纤毫毕现,当真是用足了心血。
裴月英一眼就认出,这块料子乃是裴雪烬的心头好,攒了七八年的收藏品。
没想到他竟会拿来雕刻摆件,看这意思,已经雕刻了有些时日了。
裴月英看着许许如真的翠竹,指尖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扬起笑脸道,“哥,晚饭时间都过了,你还是先吃饭吧,吃完饭再雕刻也不迟啊。”
裴雪烬并没有抬头,亦未停手,不答反问,“你觉得这竹子,美不美?”
裴月英登时笑道,“大哥雕的,自然完美无瑕。”
裴雪烬点了点头,近乎自言自语,“若是送给她,她会喜欢吗?”
裴月英面色一滞,无奈的叹息道,“大哥,我知道你心悦怀安,可皇上已经给她还有战王殿下赐了婚,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又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
“定局?”
听到这两个字,裴雪烬才慢慢抬头,眼底明明是一片落雪成灰的冰原,冰原下方,却似有炙热涌动,“我跟她也曾有过婚约,最后不是也取消了吗。”
裴月英登时僵了僵,眼底划过了一抹悔恨之色,咬了咬唇瓣道,“大哥,你是不是在怪母亲……还有我?”
“不,我怪我自己。”裴雪烬郑重的摇了摇头,再次拿起了刻刀,每刻下一刀,便吐出一句,“我以前太幼稚,太不负责任,优柔寡断,才会识人不明,眼瞎心盲,做下错事,害了你,也错过了她……”
裴月英越听越觉得心中酸涩,眼圈立时红了,忍不住打断道,“大哥,不怪你,都是那些人心坏,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我知道。”裴雪烬抬眸,唇角划过了一丝弧度,抬眸看向了左相府所在的方向,“好在,现在还不晚。”
“不晚?”
裴月英用帕子抹了抹眼角,蹙了蹙眉,“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雪烬的声音坚若雪峰,“皇上终究只是赐婚,怀安郡主还没嫁给战王殿下,不是吗?”
裴月英觉得这话不对,本能的反驳道,“就算怀安没有嫁给战王,可他们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已经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裴雪烬抬眸,看向了皇宫所在的方向,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
裴月英眼底划过了一抹犹疑,动了动唇瓣,却终究没有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家大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