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持续着。仿佛有一堆虫子正趴在脸上来回活动,它们被皮肤覆盖着,肆无忌惮钻来扭去,交错纵横。
可怕的感觉渐渐减缓,直至彻底消失。
苏浩收起手上的白色棉球,他呆呆地坐在原地,不断有风吹动着他微长的头发,僵坐了几分钟,苏浩用颤抖的手伸进衣袋,摸出香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燃。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对他来也觉得困难。手一直在发抖,无论是拿出香烟,还是捏住打火机,都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和敏捷。苏浩没有使用自己刚刚获得的操纵火焰异能,而是用力、费劲、笨拙地连连猛扣打火机。以往潇洒熟练的动作似乎已经被彻底忘记,他无法将这些动作做到精准,甚至不知道扣动打火机后究竟该怎么办?
凑近香烟将其燃?
还是松开拇指,任由火焰熄灭?
终于,荒野上亮起了一淡淡的火星。在灰暗的白天,这光亮只能是微不足道。苏浩缓慢、用力地吸着香烟,每一口烟雾都要在肺部徘徊许久,才从口鼻之间重重喷出。尼古丁的香味似乎失去了刺激效果,苏浩感觉不到兴奋,思维仍然显得麻木。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茫茫荒野,漫无目的扫视了很久,视线焦却落在几米外的一个水潭中央。
那其实只是一个面积不过数平方米的水坑。平静的水面如同镜子,清楚倒映出苏浩的身影。
一阵颤抖猛烈涌遍了苏浩全身。他连连猛吸了好几口烟,这才把颤抖的神经压制住,变得可以容忍。然而,就在目光与水坑接触的一刹那,苏浩再次感觉到神经似乎失去可束缚,茫然、惶恐、畏惧……太多的负面情绪从脑海深处乱纷纷的冒出来,将自己死死困住,无法挣脱。
他看到了另一张脸,黑暗杀手苏子明的脸。
坑里的水很浅,但投影绝对真实。这种光影折射原理并不复杂,来源与介质不过是影像者本人,与水面镜像之间的最真实联系。苏浩知道这绝对不会错,可他就是无法接受这种该死的事实。
那不是自己,不是苏浩,而是另外一个被我吞噬,成为我身体一部分的陌生人。
恐惧愤怒的心理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苏浩发现,水面上的影像,又重新恢复成自己本来的相貌。
很神奇。
非常诡异。
这完全违背了苏浩对生物逻辑的常识。
显然,这种变化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有着足以解释的基础。苏浩吞噬了黑暗杀手苏子明,从细胞融合的概念来看,苏浩同时也拥有了苏子明的基因。生物特征延续,并不只是单纯意义上的以繁殖为唯一手段。只要自身细胞能够接受,外来者与本体之间达到完美的平衡,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为什么我会突然之间改变相貌?
这种事情以前从未出现过,即便是在吞噬苏子明后,也还是第一次出现。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产生。它的基本诱因是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而不是以前,以后,或者别的某个时间?
苏浩看到了摆在背包旁边,装在合金口杯里的骨灰花汁液。
难道是因为我要伪装,触发了细胞里潜藏的外来基因?
它会接受大脑思维的影响,从而导致变化?
是的,一定是思维。否则,为什么我会在想要改变外形的时候,变成了苏子明?又在感觉恐惧的时候,重新变回了自己?
这种变化很稳定,苏浩直至几时后,才终于确信,自己的确是拥有了变形能力。
当然,不是像电影里机器人变成汽车那样的“变形”。这更像是一种伪装,只能改变基本外貌。苏浩感觉自己变成了苏子明,其实只是一种错觉。那名强大的黑暗杀手,给苏浩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看到水面镜像的时候,苏浩觉得那就是真实无误的变化。实际上,肌肉变形导致的相貌变化,最多只是百分之六十的近似,而并非所有细节完全相同。
显然,这是黑格血液导致的效果。
也许,上次自己回城的时候,细胞就已经促使肌肉产生了变化。区别只在于,当时对于黑格血液的吸收程度很低,尤其是基因融合,还需要时间进行磨合。现在,改变相貌这一套细胞已经做得很熟,尽管不是百分之百的相同,也可以满足苏浩的要求。
这是一个相当管用,非常特殊的技能。苏浩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虽然他也曾经对黑格的吞噬能力感到好奇,可在潜意识里,仍然觉得自己是人类,黑格最多只能算是半人。
再也不需要什么骨灰花。百分之六十相似度的苏子明,绝对不会有人将其看做是苏浩。想要变回原来模样的时候,只需要通过大脑思维进行控制。无论变化还是变回,大脑都是唯一的决定因素。
……
红石城依然没有什么变化。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那么拥挤,每个人都用提防警惕的目光环视周围,脸上的笑容非常虚假,看上去却显得真诚。在这里,即便是几岁大的孩子也很危险。他们并不幼稚,也不是随便几块糖果就能驱使的娃娃。他们甚至从就被用人肉养大,区别只在于某人喜欢喝汤,某人更喜欢啃骨头。
苏浩选择了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返回酒吧。与从早到晚都很热闹的集市不同,“银色利箭”外面的巷很安静。这里的居民习惯于彻夜狂欢,女人和男人之间的生意也大多发生在晚间时候。放眼望去,街道上到处是扔弃的垃圾,门窗紧闭着,街边角落还蜷缩着几个烂醉如泥的家伙。他们睡得很沉,鼾声如雷,对于从身边走过的苏浩无从察觉。也许,醉汉脑子里仍在徘徊着酒、女人、金币之类最感兴趣的内容。
已经能够看到“银色利箭”酒馆的招牌,苏浩却放慢了脚步,反手抽出斜插在背包里的突击步枪。
酒吧大门敞开着。
苏浩在“银色利箭”做了好几个月堂倌,对于酒吧的作息制度非常了解。这个时候酒吧绝对不会开门,即便是运送食材和货物,也只会选择中午或者下午。何况,现在的酒吧大门不是朝里面被推开,而是完全碎裂,只剩下最底部与门槛连接,大约二十厘米高的一部分。
苏浩没有急于进去,他闪身躲进巷道侧面的阴影里,摈住呼吸,把思维意识触角全部放开,默默探查着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埋伏者,也没有枪械之类的武器瞄准这个方向。周围房间里的人大多在酣睡,只有侧面三楼和对面一楼各有一对男女,正在进行早起的床上活动。相同在于,两个房间都是男人主动,女人则是从睡梦中被扰醒,很不情愿,甚至不想睁开眼睛,只是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咒骂,任由男人趴在身上来回用力。
尽管确定没有危险,苏浩仍然不敢大意。
他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其来源,正是“银色利箭”酒吧那两扇被强行砸碎的大门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