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落清秋节

还是被温暖了，震撼了。

    雨水和泪水一起在脸上纵横。

    mp4陪我过了今年的中秋。那样的夜，我该和一些人一起过的；这样的歌，我该和一个人一起听的。

    睡在床上枕手听雨时，我想，这样的美这样的爱，一定是存在的，只是它们的样子常是平和如水的。世间一切的存在，因它们而来，因它们而在，因它们而衍。

    我还想，等雨停了，不属于中秋却仍属于秋天的清凉月光就会洒落在我的窗台。阴暗拭去，美与爱会无比精彩。

    三、秋天及路上的风景

    每一年秋天来临时我都特别爱看路上的风景——这或许便是我偏爱步行的主要原因。走过熙攘闹市，也走过萧条巷道，所见所感，一一如秋的温度，乍暖还寒，乍寒还暖。

    街道的热闹繁华，斑马线之间的车水马龙，以及那些常常在街上乞讨的人，都不会让我的心荡起半点涟漪，他们只是我身边的静物，或是可以流动的风景；然而风雨里或萧条巷道中，路边一张不再年轻的脸孔，一个不再清澈的眼神，一个迷茫的微笑，都有可能会使我心头阵阵发酸，即使走过了也久久难以平静，我以为那都是些在挣扎、奋拼的生命，是那么的可爱、可亲，也是那么的可悲、可敬！那些风风光光招摇过市的婚礼花车我不会有任何触动，以为那只是一种看似华丽的形式而已，但两个相互搀扶着缓缓走过斑马线的老人却能让我心底柔软，我以为这是人间男女之爱到了根究了底的一种实质体现。

    走在路上，不经意间会邂逅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庞，像老家那边某个乡亲的脸，我们默默擦身而过，偶也会心照不宣地相顾一笑；有时会踩到一些不知属于什么树、从哪儿飘来的叶，脚底下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沙沙声，像一个老人在轻幽幽地嘘气。

    我常常希望在路上遇见那种模样清癯、脸色平和的老人，气质不俗，眼光安详，折射出他们洞明世事的平和。在他们身上，我时常悲秋的心就会觉到一些慰藉。我想，人生中那些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以及风花雪月，他们不一定都经历过很多，但他们一定读过很多书，阅过很多世事，至此参破了璀灿俗世的种种美丽：不再拈花把酒故作痴狂，也不再笑傲江湖佯装放荡，埋葬了一度执著的女儿情长，坐看风云起，淡笑看众生贪功恋势、心机算尽，竞逐那镜花水月虚空一场。他们在他们生命的花园——秋，过得是如此安详，他们以从未有过的纯粹，尽享人生的美好时光。

    我叙述的好像大都是些老人，或确切地说是已不再年轻的人，是的，在秋里，那些步入生命之秋天的人们，他们的音形容貌以及一些有关于他们的镜头总能轻易引起我眼睛包括心灵的注意——

    他或她和一个稚子在嬉耍，很有一番天伦之乐的意味；

    他们缓缓走在斜阳里，表情温和，身外彩霞满天；

    他们离开了大路，独自走在小道，蹒跚的身影像风中摇曳的古树，冷漠而又苍凉；

    他们默默望着正在拆除中的旧房子，笑容喜悦又悲凉；

    他们在椅上以仰躺的姿势度着流年，岁月的流水在他们脸上缓缓流过，留着清晰可见的印痕；

    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是从乡下来的，时不时能在街头巷尾遇见的秋年之人，通常背着一个大背篓，那些废弃的尚有一点点回收价值的东西堆集在他们身上。他们从大山走出，而另一种山却走到了他们背上。

    小城还保留着五天赶一集的老习俗。若在赶集天，我能遇见更多：他们有的在农贸市场之类的地方匆忙走动，购置些家用物品；有的在街巷边卖着红薯、大米、玉米、木制品、竹制品之类的东西。这些土货本已够廉价的了，但我却常常听见精明的生意人将价格一贬再贬。看价格还过得去，他们就卖了，那么重的东西哪还有力气再挑回去呢？只是听说有时候还会得假钱，自身的一点点也会在补钱时赔进去。当赶集的人潮到了高峰，街道角落中那些卖自制苗歌碟子的摊子，就把音响放得一大再大，满条街都是苗歌朴实单调的唱调。在那里时时能见到那些年过半百的乡下老人，他们蹲在地上，凝神地听着，听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生活的忧伤——也许，与土壤最亲近的他们，挣扎在贫苦磨难里太久了的他们，忧伤已不能再染灰他们的心情。他们径自在歌里微笑着，皱纹在那时都作了弦线，美妙的旋律在上面行走、跳跃。

    人在生命之秋似乎不应该大多都这般零落萧瑟的，但愿是因为我坐井观天，视野太过窄小的缘故。只是这些秋天里的物事，常常让我无法言语。期盼时不时在路上遇见那种模样清癯、脸色平和的老人，在心里竟酿成一种深切的渴望。我无法奢求和他们住在一起，我只求能静静地在一旁观察他们，揣摩他们就足够，哪怕只是短短的擦肩而过的时间。我总觉得他们就是秋天，什么都从从容容的，宠辱不惊，坦然自若，在他们心里，一切应都是天高云淡吧。

    每一年的秋天，我就这么走着看着想着，过着一个个标记着秋的日子。当我今又再次走过一季蘩芜，终于明白，我们有生之命的时光，它一直都沿着这样一种轨迹在变迁——乍暖还寒，乍寒还暖。

    四、一些事情，一些情事

    在断断续续写着上述文字的秋天，我终于决定认真去做一件事情——离开一个我深爱的人。想来是多么的不该。

    相爱的人是不该相遇的，因为相爱，所以会特别在意，一点点无意的刺伤，却有可能酿成一种痛彻心扉的伤害。情感是个爱捉弄的家伙，它从不会轻易放过对两个相爱的人的折磨。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相遇，在最不现实的情况下相爱，而后在痛苦无助中苦苦挣扎，在现实困境中慢慢沦陷，当疲累的身心在世俗束缚中终渐渐消了斗志，爱却一时雾也似的飘忽，一时雨也似的倾注。终于决定离开，挣脱下束缚的茧裳认真飞翔，以为把幸福的方向指给了心爱。

    我无奈，他也无奈，我们都深知彼此的无奈。

    以为自己是不得以而为之，以为他一直都明白。

    以为这样很伟大，放弃努力，以一个人的祝福来成全两个人的幸福。

    以为遗憾是美丽的，美丽是遗憾的。

    以为还能再遇到一个人，与我互爱。

    也以为时间可以治愈所有的伤害，在以后的岁月里会发生很多事情，将之前的情事通通掩埋——只是在这样一个季节对一个深爱自己的人说：我们不再再见实在不该。

    知道自己虽然说不再相念，但依然会在心里暗暗担心，害怕空气的清冷会让他身体挺不住，也畏惧于自己该如何熬过。因爱过而伤痕累累的身心原本就够虚弱的了，哪还经受得住风吹雨打？那是绵延不断的，侵心蚀骨的，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所有客观的主观的的感受，会一点点憔悴甚至打垮两个人的意志。

    只是我担心的他，从来都不是我该担心的。

    还记得我们说，彼此不要再有伤害，要好生在不多的光阴里相爱。相爱，是多么唯美的事情啊，哪怕睡在美好的梦境中，人也是微笑的。那些所共同经历的，像雾像雨又像风，虽偶尔会苦，却常常是甜的，虽偶尔会吵吵闹闹，但终究会化干戈为玉帛，含泪的相视而笑也是一种美。可如果终是决绝走了，所有的美好都不复存在，也绝难有奇迹，让相爱的两个人可以如初重来。

    不得不醒来，环顾四周，看到的却是一派苍凉，很多至爱的物事正在消亡。迷惘也好，哭泣也好，谁会知道，谁有瑕理睬呢，谁会牵挂呢？不可能再妄想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再回来关怀慰藉，也不可能回去慰藉他的心怀了。因为已经离开，已经离开了。牵在一起的手就此松开，茫茫人海，有些人错过了就不在。在我的没有他的秋天，在他的没有我的秋天，以往所有经历的，美好的，忧伤的，变成身上还在痊愈中的伤，想一想，摸一摸，都会很痛很痛。

    我是，我知道他也是。

    秋呵，雾是冷的，雨是冷的，无处不在的风更是冷酷得可怕，它绝不会因我们正伤心而有半点微怜惜之情。不会再相视含泪一笑甚而紧紧相拥了，能做的或许只是独个微笑去看菊花开放，无言望着月儿一天天地憔悴亏损下去。

    真的，真的很不该，在秋天里离开心里的至爱。“乍暖还寒时侯，最难将息”！如何逃脱和回避，那些“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离索？！“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当月儿如钩，寂寞锁清秋，那时颜容如何开得出前时的笑靥？！当古老的月光又幽然洒在脸上，只能任由曾经忧伤了古人的离愁别恨，在心上重演，痛断肝肠。秋的雨，一阵比一阵急，噬骨；秋的风，把哀伤层层剥开，一次次缝合了又被撕裂。心儿打起千千结，结起旧愁新忧千千个。

    他是，他知道我也是。

    萧瑟冷漠的秋来了，不是吗。我的四体开始微寒，我知道它们终究会冷到麻木。寒风萧萧，黄花堆积，看似写意，实则辛酸得很。在爱情的路上，前不见已爱之人，后不见爱已之人，左手摸不到繁华，右手触不到幸福，人生悲凉，恍惚度日，生命似已至秋年。一个人的行走，向西风吹来的方向行进，向苍白的冬陷落，终究承受不住那份孤独，做不到那份豁达洒脱。

    我知道他也是。

    既然相爱，本是不该分手，碍于世俗种种，难再坚持，不得不认输，那就坦坦然面对吧。把幸福的方向指给他，相信有一天我也会获得幸福。因为无法拒绝，那便好生享受这份孤独吧，它是命运赐予的一枚特别的果子，嚼到最后，会嚼到甜蜜的。

    只是我知道，他也知道，在这个离别的秋天过后，一些事情，一些情事，即使我们都已将它们化为血、铭于心，但终究拯救不了它们向淡漠向尘灰的陷落。

    不知道那些近乎绝望的希望，还该不该让它们在心里残留——在心里一个窄小的隐匿的角落，依然盼望终有一天，在同时变老的我们都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的时候，能在某一段时间挽着手，走在落叶缤纷的路上，在秋日暖阳中一起去看云看水，然后——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