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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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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坐下,给她倒了热水。我在大脑里努力搜索,是谁让这张恬美可爱的脸变得如此苍白?!

    “孩子已有一个多月了。我今天中午去了医院来。”h语调十分平静,眼里却有泪光“就那么一次,我竟这么怀了他的孩子——是‘1314’的孩子。”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走!我和你找他算帐去!要他负责!”我热血填膺,拉起h准备冲出门去。

    “他还不知道这事的!”h急急地拉住我“那天晚上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看不起我,凤碧姐姐!”h趴在我怀里微微地颤抖,我不由得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已似如亲妹妹的h。h后来的叙说十分平静,她把我带到了那个不平静的晚上,我泪流满面。

    “1314”是一名司机,开那种像甲壳虫似的豪华轿车。m是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他们的父亲以前都是市里行政部门的司机,一向交好,家长们打他们小时便看好他和她在一起的幸福未来。而他,从16岁起便开始等待10岁的她长大做他的新娘。父亲退休后,他接替父亲继续给单位开车。26岁那年,他自己开车把心爱的新娘接到了他们粉红的新房,m幸福地当起他的娇妻。

    但死神却来临了,之前没有一点预兆。那天是星期六,他们一起开开心心地出去逛街,要回家了,她说要到对面去买点毛线,为他们未来的宝宝织几件毛衣,让他在原地等她。这时一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冲过来,把她一下子撞飞了,她和他们的宝宝以及毛线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1314”醉了,一个劲地和h说要为m报仇,他记住了他的车牌号,就算他逃到天边,他都要找到他,他要他付出血的代价!他邪邪地盯着h,仿佛她就是把m从他身边夺去的那个人。h感到害怕了,把茶放在茶几上准备离开,手却被“1314”捉住了,喃喃地说m别走不要离开我!h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选择1314号茶室了(因为这,老板还给她加了不少工资),他们曾经是会一生一世相爱的幸福人儿,可恨命运捉弄,如今却一生一死!他的妻子生前定经常为他沏这种茶吧,给经常在外奔波劳累的他抹去一些旅途的疲惫。她定也曾告诉过他,碧螺春第一道太涩,第三道则太淡,唯第二到最醇香。h突然不害怕了,她甚至试图安慰面前这个活在生离死别的痛苦中的男人。她告诉他,他这样伤心,在天堂的她一定很不安心,也很不快乐的,他应该快乐地生活,那样她也才会开心,他的亲人也才会开心。

    “m,你知道吗?我查过那个车牌号,那个害你离开我的人叫f,他逃走了,逃走了!m,你一定要引我找到他,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m,我会为你报仇的,我发誓!”

    h生生地打了个冷战,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f——那个初中时爱过她的男孩的名字!把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和“1314”的话前前后后联想起来,h明白了,也惊呆了,那个人绝对是她所认识的他!这么巧合的事竟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她哭笑不得,他毁了她,她从未恨过,但那刹那间,她却恨透这个世界,她恨透了他为什么把“1314”的幸福也毁了!

    “1314”的手心炽热如火,呼吸有茶香有酒气,h的手却冰凉如杯。“1314”唤着妻子的名字,低下头吻了h。h颤抖着,有如触电,却再也挣脱不开“1314”的气息已经火一般蔓延到了她的唇上。

    激情的火焰窜上来“1314”嘴里的酒味灼痛了h冰凉的肌肤,唇与指的温柔,温香的茶气却让h身心迷醉,巨大的快乐与痛苦从体内涌出,h闭上眼睛,任自己的身体在沙发中下陷,死命咬着“1314”的肩膀,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水。她不知自己何时爱上了这个男人,她的身体一点都没有拒绝他。可是这位男人却爱着一个已不在人世的女人,她连拼取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也不知道,在他身下颤栗的女人就是f曾深爱过的女人!

    酒醒后,他抱着她说了很多话,他连声说了很多个对不起,他说她长得象极了少女时的m,酒乱了性,他太思念她,所以竟错把她当作m。他说随便h怎么处置他,他都心甘情愿领受!

    告诉我这些的时候,h的眼神幽郁得能揉出水来,但她的眼眶却一点泪意都没有。我说,h妹妹,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把自己憋坏了,好吗?

    h依旧没有哭,只是在我怀里瑟缩成了一只小猫。

    以后“1314”有没有再来,有没有再叫h为他泡第二道碧螺春,我再没听h提起过,她甚至连“茶楼”两个字都没有再提起过。直到我陪她去医院做完手术那天,她才说了一句:“凤碧姐姐,我是不是很傻?我的人生是不是像极了一个悲剧?他肯负责任的,还求我做他的妻子,但我不能一辈子做人家的影子,对么?我一点也没有取代m的自信和条件。我其实也爱他,也愿意为他泡一辈子的茶的,就当为f还他的债”h的脸一丝血色都没有,似好多话终还是无力再说下去,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沉浸着深深的忧郁。

    读者,你应该已猜想到h后来的行动了。身体恢复后,她就走了,那个早晨象今天一样,有着馨暖芳香的阳光。走时,她把这盘朴树的cd专辑“生如夏花”留给了我,说是感谢我一直以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一场突如其来的sars让她明白死亡才是人间真正的悲剧,人生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等待她去做。她将把打工挣来的钱去以前那卫校进修专科,并改学护士。这个以前和我一样成绩优秀的柔弱而坚强的女孩子,每天都羡慕我平坦而顺利的生活,但总是在人生的关键时刻遇见错的人。如果这是命里注定的话,读者你说,上天会不会安排她否极泰来?

    读者你肯与我一道天天为她祈祷吗,祝福她永远坚强美丽!

    三白色秋天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拼了终难拼。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卜算子。乐婉

    读者,你说,颜色这东西在人们的意象里发生幻变时,是不是情感弱化了人的视觉能力?比如就有红月亮这样的书名,有黑冰蓝色马蹄莲这样的电视剧名。如果读者你也相信情感真能弱化视觉的话,那么,对于我即将对你要说这个“白色秋天”的故事,那你可能多少有些明白我用“白色”形容秋天的心思了。秋天里,天高云淡,河水湛蓝,枫叶嫣红,稻谷金黄——无论从哪说起,却与白色无缘。不知道读者对文字的敏感程度怎样,对“白色”一词,你在听到它时你都想到了些什么?雪的洁白?云的净白?脸色的苍白?心情的灰白?甚至,我们手中削去外皮后荸荠的香白?

    听我将第三个故事说与你听吧,或许你就会明白,在“白色秋天”这个词组里“白色”的意义。

    “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不过是分手”那天刚走到卡拉ok厅门口,我就听到了y的声音。她那似男人般沧桑忧郁的声音对我来说已非常熟悉。揭开帘子进去,我又看见了y单薄的影子。那天y黑色风衣,黑色紧身皮裤,月白色的围巾,寂寞让她是那样的美得令人心醉。坐下了,我一个人躲在黑暗角落,吻着手上杯中葡萄酒的气息,猜想那个让y 身影憔悴,至今依然未再爱的男人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y 是个用美字概括不了三分之一的女子。高挑的身材,恬和的五官,在凝视她的一笑一颦里,你会联想到竹这种植物——晨雨里的清翠的湘妃新竹。y的服装,不是黑白,便是绿白,这样的女子,若肯入俗下嫁,等待她的诗人或大款绝计不会少于一打。

    初识y,也是在这家“秋梧桐”卡拉ok厅,一袭绿裙身影飘逸的她,沙哑的嗓音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非常惊讶,上帝会制作出这样一件艺术品:给她娇媚的面容,娉婷的倩影后,却赋予可她一副忧郁沧桑的男人的歌喉。

    整夜里,y唱的全是男歌手的歌,黄磊的我想我是海、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被她演绎得如梦如幻,如泣如诉——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在梦的轻波里依洄

    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中

    他的温存我的迷醉

    那时我正被黄磊迷得痴痴狂狂,不禁走到她的茶几前,满脸崇拜:“你的歌唱得真好,我也喜欢黄磊的歌,非常非常的喜欢!能认识你这个朋友吗?对了,我姓龙,朋友们都叫我龙儿。”我的语气带着一丝天真的热切。她很和善地请我坐下,并叫服务员再拿一个杯子来,亲自给我斟上一杯茶。这时我才发觉这张茶几上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那人除瘦得让人有些害怕外,清楚的五官轮廓却还是很有成熟男人味道的。茶几上奇怪的什么零食都没有。唯几瓶雪花啤酒一大壶菊花茶。男人看见我在看他了,也点头笑了一下,欠了一下身子。在嘈杂的大厅里,我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似在说:“你好!”不禁也友好地大声说了一句:“你好!”女人作了一下自我介绍,说如果我不介意,可以叫她y姐姐。我自然地唤她y姐姐,亲切地她似乎真是我姐姐一般。y对音乐果然极其熟悉,古典的,现代的,国外的,港台的,似乎都了如指掌。知道我喜欢黄磊的歌,还和我一起聊了很多关于黄磊的话题。在她面前,我不由自惭形秽起来,她如数家珍的叙说着,却没有一点点像我那样不问缘由的盲目崇拜。在我强烈的请求下,她又唱了黄磊的等小怜年华似水。后来还约我一起唱了黄磊与曾宝仪合唱的冰点与沸点。自始至终,那个男人没有插一句话,默默地喝着酒,偶尔会和y相视淡淡一笑。他的瘦让我有些害怕的想到“粉客”这种人,也不敢和他聊什么。

    后来我便知道,y也和我一样爱到“秋梧桐”消磨周末黄金时间,在喧嚣的气氛里,看着灯红酒绿,安静的饮茶,时而唱些有着淡淡忧伤的歌。我每次去,总会拉上一大帮烂友,而她,却总是一个人,自那晚以后,再没见那个瘦得可怜兮兮的男人。她不喜欢融入我们热闹的队伍,但当我走到她茶几时,她总会笑着请我坐下,然后给我斟上一杯菊花茶,笑微微地和我谈那些关于音乐的话题,有几次,她说我很像她乡下家里单纯热情的小妹妹。我问她那人是不是她男朋友,她点了点头。后来我又问她为什么每次他都不来陪她,她总笑着摇摇头,说:“不说他了,好吗?”

    y回头看见我,对我恬恬地笑了一下,又继续唱歌。对了,那天是中秋,那首歌是陈亦迅的十年。那晚的“秋梧桐”布置得美丽而繁华。墙上新钉了很多树枝,镶满了秋天里色彩斑斓的梧桐叶,灯也一律换成了温馨的粉红色,每个茶几上都放着一碟馈赠的水果,几个月饼。因为我的那帮烂友们一个个都花前月下去了,抛下我一个人形只影单,也不敢独会圆月,便只好一个人走进了“秋梧桐”碰碰运气,看y在不在,没想到还真让我碰到她了。我欣喜地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上品着葡萄酒等她。下一秒,一脸专注的y把我的视线擒住了,一身素雅打扮的她,宛若从月宫走出的孤寂美丽的仙子。眼睛与声音一并忧伤着,仿佛披着清冷的月光。我一时竟看得痴了,恨这样绝尘的身影实在不该在这样喧嚣红尘中来被侵蚀。一曲唱罢,y袅婷走来,我拼命的鼓掌,她笑靥如花绽放。

    坐下了,y 没有给我斟茶,却点亮了一只百合花样的白蜡烛,烛影摇晃,y在烛光里说:“祝我生日快乐吧,龙儿!”我反应过来,立即欢快地边拍手边为她唱起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快乐歌声未尽,y白净的脸庞竟滚落下大滴大滴的泪珠。我慌了,忙问:“y姐姐,你怎么啦,你怎么啦”y没有回答我,捂住脸低声抽泣起来,颤抖的双肩像眼前在歌声中摇晃不安的白蜡烛。

    良久,y平静了,她深深地啜了一口茶,然后看着我说:“很久没这样痛快地哭了”我给她加了点茶水,软声说:“y姐姐,别太难过”

    茶气氤氲里,y姐姐给我说了她的故事。

    那个在我眼中瘦得可怜的男人是w,是y处了十年的恋人,他们自高中相识相恋到一起考上大学再一起毕业分到这座小城,一直过着幸福写意的日子,她在一所师范学校教钢琴,他则在另一所中学教政治,为了让以后的日子再宽裕一些,也为了施展在学校施展不开抱负,y应聘到了云南丽江的一个广告公司,每次打电话,w都告诉她,他现在很苦,但不累,他要拼命挣钱,他要她做全城最美的新娘!在2003年的秋天,她生日那天。

    2002年的秋天,w突然回来了,却面目皆非仿佛换了个人。w痛哭流涕的告知彻底分粉碎了她做了很久的新娘梦——他吸毒了!美丽的丽江,美丽的女子,把一朵美丽罂粟花的毒液注进了他的身体,她说她得不到他,也不会他和y幸福地在一起。

    2003年的婚约不可能实现了,很多关爱她的亲人的脸孔,为她好的话语一起在她眼前狂轰滥炸。她没有被炸晕,所有人的话她都不听,她只听她自己的心声。她爱他!她要和他在一起!她不惜背叛与伤害了至爱她的双亲,她执迷不悟!在把自己完全奉献给他后,他们相拥着满脸泪水。

    可是——整个叙说里,y用了很多个“可是”每一次都我感觉地狱又再向下塌陷一点——最终她还是绝望了。他一次次痛苦的戒毒,又一次次的痛骂自己,在他又一次复吸了的时候,她发现了,看着他,她泪流满面,他瑟缩在地上象只刚从阴沟里钻出的耗子。那瞬间,她突然发觉她的生活已混乱不堪,身边已没有一个亲人和朋友。那天晚上——也就是我们初相识的那天晚上,他们走进了“秋梧桐”在这个曾记载他们甜蜜恋情的美丽天堂,她唱了那首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因为我的突然出现,他们的“谈判”没能继续进行。在回家的路上,w说,今晚那个女孩子给了你很多快乐!因为我,你竟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你!如果你是风,你就往幸福的地方的飞吧!我万分感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我会永远永远祝福你!说完,他就截绝地走了,再也没回来

    “他再也没回来了,龙儿。今天本该是我们最幸福的日子!”y 脸上的泪碎如犁花。“我找过了全省所有的戒毒所,都没有找到他。我甚至也打电话去丽江的一些戒毒所询问过,但都没能再找到她,他在躲着我。龙儿,你说他会不会他曾和我说过,他要、他要杀了那个女人”

    “y姐姐,别胡思乱想了,他肯定会回来的!他肯定是去某个你不知道的地方去戒毒了,是不是?”我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细长的手,再也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语。

    十年了!十年前那个曾骑着自行车带她穿行在城市每个角落的男孩子的身影,再也没有任何好的或坏的消息。y 姐姐手头的数个十年已然花去了三个,断送的却是一生的憔悴。我坐在曾经是w坐的角落,静听y的歌,一声一声叩痛了我的喉咙——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读者,我的眼泪流下来了,这首歌我也会唱,你现在若还不会,请不要去学唱这首歌。即使我们不熟悉,我也都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快乐。

    你想见见她?哦,她也不在这个城市了。她已到了另外一个城市,确切的说,是嫁到那里了。他们一起回来过一次,还是y打电话约我到“秋梧桐”唱歌看见的他。第一感觉那男人是个儒商,他们很相配,合唱相思风雨中的他们,俨然张学友和汤宝如现场演绎,轰动了那晚的“秋梧桐”

    时间过得真快,读者,你看,满满的一篮荸荠都要被我削完了。哎,你怎么不吃呢?想起了“白色”?它的意义,应该不用我再解释了吧。其实,颜色这东西在人们的意象里发生幻变时,它所代表的涵义是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你所想的我无法确知,但我再读着这个词时,我清晰地忆起了y的身影以及她的歌,她在喧嚣歌厅的某个角落一袭白裙,静静地等着那个人的归来。

    四蝴蝶情事

    有些人是注定只能陪你走一程的,有些遗憾是得用一生来背负的。如果爱犯了错,即使有恨,愿我们依然能放爱一条生路吧。你看见谁的髻上有蝴蝶吗?

    ——————谁的髻上有蝴蝶

    读者,别问我为什么给你说都是些感伤的爱情故事。其实,即使人生是充满伤感遗憾的,我们也应该充满怀希望不是吗?非常感谢今晨的阳光,冲淡了故事带给我们的抑郁。你看,那些飘落在晨风中的桃花真美,是不是像极了一只只翩跹起舞的彩蝶?呵,读者你又在用期待的眼神看我了,如你所想,这些艳绝人寰的粉蝶让我想起了一个女子以及她美丽烂漫的爱情。

    我暂且把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蝴蝶情事”吧。她确实是蝶一般的女子,我将要说的也确实是个如蝶般凄美的故事。

    每一个见过x的人,都会在看见她的第一眼里记住她的美。她的装束极有特色,每次都能让你见到一只别样的蝴蝶:蝶样的髻,蝶样的发钗,蝶样的项链,镂蝶的外衣,烙蝶的包,绘蝶的旗袍当然,这些蝴蝶从未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像她这样玲珑精致的女人,一只蝶的装饰就恰到好处了。她自身就是一只流落俗世的蝶。

    未识她人,我先喜欢了她的文字,尤其是关于蝶的文字,字里行间的古典与忧伤,让我沉迷却又无法走进,在她的文字里,我每次都只能充当默默流泪的观众。

    第一次去涪城拜会她,在车站给她打了电话,她热情地说她坐车来接我。夏末秋初的傍晚,淡紫色的旗袍让她犹如画中走出的仕女,小巧饱满的红唇却芳香着现代成熟女人的妩媚。她拿着一个小巧的白色手提包,手上套着一个镯子,镌着一只透明的蝴蝶。因她在网上的名字叫“恋花。蝶”我便唤她蝴蝶姐姐。她也非常喜爱地称呼我小龙妹妹。那晚她请我在一个酒店里跳舞唱歌,她点了两首歌名都很美也都很忧伤的歌——一个爱上浪漫的人和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我被她的优雅雍容的风韵迷住了,我记住了一句歌词:一个爱上浪漫的人,前生是对彩蝶的化身。

    正如我最初的感觉,x确实是一只彩蝶的化身。

    关于她的故事,我所了解的并不多,因为我不忍心向她刨根问底,只是在她零碎的述说和零散的文字叙述中约略猜测到一些。所以,读者,关于她的叙述我得在此告一段落了——我指的是以上的叙述方式。容我离开你一会——给你取一篇她的文章。我没有把它放在身边,因为这个故事并不是我想给你说的故事中一个。只是因为这馨暖的阳光这如蝶的桃花,我突然兴趣盎然了。若读者你今天有兴趣和我一起走进她的文字和故事,我可以为你当个蹩脚的“注释人”我的报酬只要你为我泡一杯味道清淡的花茶——随便什么花都可以。当然,你自己也应该泡上一杯。茶气里的文字,和她本人一样清雅如蝶。

    为读者你摊开的,是我读到x的第一篇文章——你的髻上有蝴蝶吗。

    “在二胡飘逸的旋律中,夜色如缕如烟;在盲眼女子行云的弹拨里,夜风如梦如幻。随着二胡声渐由快急转为低诉,小径上流淌的月光如镜出湖面般亮滑起来,映照出女子歪歪梳着的髻。髻上停着一只黑色的蝴蝶。女子看不到,也丝毫没有察觉,蝶在她的髻上随她拉动的旋律舞动,为她的孤单悲戚默默地流着晶莹的泪!淡淡的从远处飘来一缕缕寒雾,恍若记忆中沉淀了太久的叹息,萦绕着不愿离去。这只黑色的蝴蝶立在髻上,茫然地听着悠长的乐声和女子的唏嘘”

    是谁的二胡声在心灵深处辗转?是谁的唏嘘清晰就在耳际?我在对x有些微微了解后再读这段文字时,我想到了她和她8岁儿子孤单走在繁华街头的情形。这只黑蝴蝶的茫然或许也是她的茫然,女子的唏嘘或许也是她的唏嘘。当这只蝴蝶开始回忆前生的情事时,似乎也是她黯然想起他与她幸福或痛苦的伤憾往事之时

    在中国文字意象里,黑色代表什么?蝴蝶代表什么?初读文字时,我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关于x和蝴蝶。

    “轻柔的山风踏过青青石桥,清流潺潺,栀子花的香被风轻轻一摇就满谷飞洒。小溪边飞来两只白色的蝴蝶停在她的裙襟上,她吹了吹,蝴蝶又轻盈地飞到了妹妹筱雅的长长的发梢上。筱雅又把它们淘气的吹到了他的面前。他是前天流浪到他们小寨的那个年轻男人,他说他来自北方。他是一个有着修长身材、希腊式鼻梁、清秀优美嘴唇的一个俊美男人,各地的风沙带给他的是一种沧桑温厚的男人气息。当他带着蝴蝶走到她面前“和我到北方去吧,妲雅。”她羞涩地低下了头。那个晚上,山涧边流萤飞窜,有那么几只一直围绕在他们的周围。她优雅地拉着二胡,把款款心语也拉得悠悠长长。他的洞箫吹出几声幸福的轻叹,几声快意的低唤。宛若天籁的女声在山涧边回荡,妹妹且歌且舞且泪。妹妹说,是为姐姐远行流下的幸福的眼泪,她会照顾好母亲。是在哪一天?谁揭去了她的红盖头?是在哪一夜?谁将她紧紧搂入怀里?是谁?是谁?一次次呼唤她的名字,说会爱她一生又一世一辈又一辈?”

    我想此时x正站在黑蝴蝶的翅膀下面,开始用一种凄婉的语调给我们讲述她美丽绝伦的初恋故事,他们在人生的那个片段中,是多么幸福甜蜜!他宠爱她,她也深深爱着他,他们彼此是彼此的初恋,彼此是彼此最爱的那个人。

    如果连他们那样相爱的人最终都没能在一起的话,那我也会奉劝读者你不必再相信世间有爱情这东西。我的蝴蝶姐姐她离开了家人,离开了生养她美丽躯体、开满蝴蝶花的江南,只因为北方有她的至爱!因为他,她把自己的蝴蝶花移栽了,她相信有他每日每夜细心的呵护,她永不会枯萎!

    “北方的风沙很大,斜阳也很大,二胡凝固成了一尊玉像。她的心操劳着他的衣食住行,在他歉意的拥抱里,她像北方的月亮面含着辛酸,幸福的在云朵里陶醉。日子在他们深情的对视中和谐而从容地过去了,在北方他的故乡,她和曾是天涯浪子的他也终于有了个美丽的家。”

    我听到了x心的声音。在忙碌奔波多年后,他们终于不用再在别人的屋檐下过日子,他们的孩子也腾腾窜高,活泼可爱。住进去的那天,她感到他们终于让幸福有了个家,他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们一家三口相依在一张大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美美的觉。

    “北方经常下雨,没有白色的蝴蝶。夜雨飘洒,淋湿了她梦里的牵挂;二胡忧郁,痛了泪流满面的她。她病了,她想念她南方的家,想念她慈祥可亲的母亲和她活泼可爱的妹妹。二胡拉出几声哀叹,几分牵挂,徜徉在病意恹恹间。他无力驱去她的思念,只能把她抑郁的心和柔弱的身子一并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天的风沙特别大,他们家背后的白杨在风沙中颤抖。妹妹筱雅来了,哭着告诉她母亲已去世了,这世上就只有她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抬起手想擦去妹妹的泪水,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妹妹抱着他恸哭,他也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替她说着安慰的话。”

    “春天来了,她的病也渐渐好起来了,只是恢复太慢了。她知道,不服北方水土的她透支了自己的活力与青春。她甚至看见了黄花镜里自己已苍老的容颜。筱雅说,姐姐你教我二胡,我天天拉给你听,拉那些我们江南的歌儿——花开江南春早,柳絮纷飞,蝶儿翩跹绕,新竹绿,人儿醉,江南好在妹妹细心体贴的照顾下,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那天早晨,窗外开满了血红色的杜鹃,早春的树被初阳染红了,她走到了妹妹的窗外。她看见了一幅很美却让她晕眩的画面,妹妹睡在他的怀里,娇媚的笑着,那是一种任何男人都会为之心神迷醉的笑!她看见了妹妹的眼睛,她的眼睛还像小时那样可爱那样大,此时荡漾着温柔、妩媚,充满了诱惑力和吸引力,隐藏火一般的激情,同时有蕴含春水般的温驯和柔媚。她想,任何男人只消看看她的眼睛,就会甘愿放弃一切而沉沦她的爱网里。她看见他的头渐渐低下去,她的心一阵灼痛,两眼一黑,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地狱里陷落。她倒地的声音惊醒了他们,她看见他们的脸和天空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你、你’她想接着说话却再也没能说出来,她的唇已像纸一样干涩了,她听着他们痛楚懊悔的呼喊却是无奈的,泪水慢慢地流了出来,她游离的神智终于出了羁束它的躯壳,他们的泪眼,近处的杜鹃,远处的白蝴蝶,母亲的笑脸都融在了阳光里”

    在电脑前敲打出妲雅的这些不幸时,x定也是在心上敲打着自己的不幸。发誓要爱她一

    辈子的那个男人甚至连半辈子的爱都还没有给她,就轻易被一个比她年轻的女人诱惑了。她抱着她已开始懂事的儿子,揪发恸哭!身为检察官的她,翻遍世界所有的法律,都没有任何一部法律能指点她去拯救他们的爱情,更没有一项条款为背叛的爱情提请公诉!他被她捉奸在床,苍白着脸,活脱脱一个附着灵魂的骷髅!

    “溯风在万树梨花间窜舞,母亲用一个厚厚的茧把她紧紧地裹了起来。孩儿,祝他们幸福吧。母亲,我恨他们!他说会爱我一辈子的!孩儿,没有人可以经受住诱惑的,尤其当诱惑穿着美丽的爱情的外衣时。原谅他们吧,你也才会幸福。我不!母亲,绝不!”

    他的承诺还在耳边,他的体香还在枕畔,他的余温还在手上,他的哭求还在眼里x都截决地挣脱出那个茧了,要么成蛹死去要么化蝶而飞,面对他的坚持与哀求,她说:如果你仍坚持,我将提起涪城的第一桩婚姻过错赔偿案!

    “一夜春风吹开了万朵桃花,母亲为她披上了七彩的蝶衣。孩儿,去看看他们吧,他们都——很不快乐”

    “她去了。北方的风依然侵心蚀骨。她只寻觅到他流浪的脚印,在她们一起长大的小寨,她看见了妹妹筱雅,正专注的拉着二胡,她飞到了她的面前,她的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她才发现她已瞎了,她的表情和声音充满了向往:花开江南春早,柳絮纷飞,蝶儿翩跹绕,新竹绿,人儿醉,江南好”

    “她栖在妹妹的髻上,想告诉筱雅,她早已原谅她。如果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她真的会从一开始就祝福他们,那么,至少还有两个人幸福。”

    “有些人是注定只能陪你走一程的,有些遗憾是得用一生来背负的。如果爱犯了错,即使有恨,愿我们依然能放爱一条生路吧。你看见谁的髻上有蝴蝶吗?”

    x终于破茧而出了,却没有化蝶的幸福。搂着他们共同缔造的孩子,环望他们共同拼打出来已大得发慌的家,她被困网中,只能勇敢的一次一次告诉自己:坚强些,坚强些!

    x后来便开始热情激昂地在钟爱的文学艺术和悲伧的爱情间对泪当歌,她一刻不停地奔忙着,像一只不停在世间舞动着身体,向自然奉献美丽的蝴蝶,最终在爱过了痛过了,心已变得空明宁静后,人们看见了她沾满泪花的笑靥!

    请读者你把她的这篇文字揭过去吧,我的眼里已噙满了泪花,我怕它们会不小心滑将下来,弄湿它们。以上的文字只是文稿的一部分,合上之后,我想我该完整地把谁的髻上有蝴蝶的大致情节告诉你:

    在生长着蝴蝶花的江南小寨,优雅纯情的妲雅和和美丽活泼筱雅是一对孪生姐妹,她们同时爱上一个落拓浪子。浪子和姐姐妲雅成了亲,并把她带回了故乡北方。妲雅不服水土,加之思念故土,一病不起。母亲去世后,妹妹来北方找到姐姐,对姐夫旧情复燃。妲雅发现了,气急攻心,猝然死去。妹妹又悔又恨,服毒自杀,幸被姐夫发现,但眼睛却瞎了。化蝶后的妲雅回到尘间,看着爱人已再次流浪而妹妹已瞎,心中也悔恨不已。她停在妹妹的髻上,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听她拉二胡,听她唱小时曾一起唱的江南的歌。

    听完这个故事,读者你能不能告诉我,时间真能轻易就把爱情筑建的堡垒摧毁吗?诱

    惑真能让人们忘记他曾经的坚守吗?在岁月还很年轻的时候,也发生了很多像x的这样故事,他们告诉我们的,是不是就是真正的答案?

    一直很想再去涪城看看她,看看我送给她的蝴蝶兰是否依然翠绿怡人,但公务私事缠身,几次想去终而未行。除了为她写了几首词作为我们相识相知的纪念外,我能做的,或许只是在每个梦见蝶飞的夜里祝福她永远如蝶般美好快乐。

    读者,阳光已移上窗台了,正以好奇的眼光窥视我小屋里的布置呢。风在我裙角下稍稍休息了一会,就继续旅行了。朋友你注意到了吗?我可是一直在注意着的呢,我还看见它是怎样偷偷地躲进你的发线,和你一样静听我的故事,在走时,它还匆匆地吻了一下我的绿窗帘,敷红了一朵巧小的桃花。以后有时间,再来听我继续给你说她们的故事吧。这世间,人只要还活着,所有的故事就都会一直继续下去。即便到一定时间那些人中有些人死了,他们的故事也只是划上了个省略号,它会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延续。相信在真正懂得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爱后,她们的故事定更加美丽。读者,站起身来走一走,活动一下手脚,和我一起扫扫这一地荸荠皮。一个清凉美好的早晨就将凝成往事,允我安安静静地眠会儿吧,你不用对我说再见,也不用谢谢我的故事和荸荠,你只须在回首时对我微微笑笑,然后悄悄静静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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