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一种树,一种在新疆时与我生活相伴的树,应该说这是一种很平凡的树,一种生命力极强但文人很少提到的树。
当春风吹绿浩瀚戈壁滩上的绿洲,经历了酷冬的光秃秃的带刺的沙枣树枝爆出了毛茸茸的新绿,纵横几十里的尤其住宅区周遭的绿更是错落有致。沙枣树的绿比白杨的绿深沉,也更惹人醉眼,那随林带浑然一体的绿腾现出蜿蜒蓬勃,拱卫着绿洲内的农田、林带和城镇。
沙枣树生长在绿洲的边缘,树与树之间枝柯婆娑交错密密麻麻,成为抗风御沙的屏障。在沙枣树朝向戈壁滩的脚下,有一道道厚厚的由细沙吹积而成的沙梁,在沙枣树的背后,才是高大挺拨的白杨,风款款吹来,白杨树叶发出风光的响声,到底还是沙枣树默默地更多地承载着沙尘暴的侵袭。
沙枣花开了,淡黄色的小花从绿叶里钻了出来,绽开的花瓣似张开的柔嫩的小嘴,嘟出缕缕馨香,又呼吸着新鲜空气,抑制不住喜悦地似一张张小小的笑靥。初来乍到者一定会惊叹沙枣花浓郁醇美的馨香与江南四月的槐花一样凉丝丝、甜津津,那一股醇醇的鲜奶汁似的香味会让你如醉如痴。沙枣花香随空气飘溢,弥漫在建有十二排平房的居民区。爱花的豆蔻少女折一把开满沙枣花的花枝,放入室内盛满清水的玻璃瓶,室内充满使人神清气爽的香味,闻着香、吃饭香、睡眠香,举家称香,其香一连几天久久不散。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们,在浓荫的沙枣树下小憩,舒缓地吸着沙枣花的香味,在深呼吸中,香潜肺入腑润心,精神自然振作。
大自然给予新疆戈壁滩上的是酷热和干涸,一年上头几乎不降一滴甘霖,只有炽烈的太阳炙烤着,坚硬的戈壁滩遍是坚硬如铁的顽石,石缝间的浮沙早被一场场沙尘暴吹到另一个遥远的地方。虽然偶有红柳、芨芨草顽强生长的戈壁植物,却不能茂盛成群体。只有沙枣树被人们纵横地栽种在绿洲的边缘,虬干曲枝地茂盛地生长,树与树之间相互交错,枝与枝之间相互交织,叶与叶之间相互交映,成一道蜿蜒的高大茂盛的藩蓠和屏障。人们爱它的藩蓠屏障作用,爱它的花香,爱它的荫翳,也爱吃它的果。
到了秋季,沙枣树的绿叶间透出一片醒目地黄,哪是由青转黄的己成熟的沙枣,谁都可以摘吃,不管你摘吃多少,用衣兜装走多少,没有谁向你要一分钱,没有谁会出来指责你。这不是沙枣不好吃,这是小孩老人都爱吃的果子,那是因为沙枣太多了。沙枣皮呈桔黄色,肉质沙软,有蜜一样的甜。沙枣的水味不浓,但实惠,若白淀粉一样的肉质,沙拉沙拉地直往牙缝里钻,让你满口沾甜带香。我在和硕县中学念高中时,放学路过沙枣林带,往往将沙枣吃个够且将衣兜装个足,回家吃了饭忍不住再嚼几个,有的住户甚至将沙枣摘了用面袋装,晒了到冬天享用。
沙枣树一年四季最美的是沙枣花开的时候,最让人惬意的却是浓郁荫翳的夏天,暑假里我一个人来到静悄悄的沙枣林,目光落在沙枣树上,然后我在浓荫下铺了一张报纸,坐下来展开了一本书。我突然发现在这种环境下读书比在屋里更专注投入。有一次激情所至,写读书心得竞写了厚厚一叠文稿。
在沙枣树下,我竞没有了在屋里那种淡淡浓浓的思乡之情,我的视野被沙枣树的红枝绿叶所覆盖,即使一只麻雀的叫声也令我陶醉,一只蚂蚁的爬行也令我激动。我回到湖北生活那么长的时间了,往往勾起对新疆生活的回忆,勾起对沙枣树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