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一个最盛大的节日,家家户户都要欢度一下的;年是一道关,不管你愿不愿意,总是要过的。俗话说:小孩望过年,大人忙耕田。小时候在乡间过年,无忧无虑的我们,年前一个月就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母亲请来了湾里的裁缝师傅,拿出了柜里珍藏的黄色或蓝色的卡叽布,只一天时间就给弟兄四人裁缝好四套衣服,上装是中山装式的上下四个兜的。除了付工钱,家里还安排两餐饭,晚间的一顿饭最丰盛,一张矮桌,中间放着擦得锃亮锃亮灯罩的煤油灯,周围放着有蒸肉、蒸菜、煎鱼、藕汤等菜的碟碗,这是年前吃的最好的饭莱。新衣服被母亲收好,要等到大年初一才拿出来穿上。
家家户户蒸饭米、晒饭米、炒饭米,炒好的饭米即米花。用小石磨加工绿豆,然后炒豆饼吃,剩下的豆皮一张张放着,过年再用油炒着吃,是亲戚的还要请到家中品尝,乡邻友好的还一碗碗的送。程家小湾么姨的豆饼煎得味道格外香美,年前母亲总是带我去吃一次。然后是打磁粑,先用一个大木镇将糯米蒸熟,放到石臼里加上葱未用粗木棒使劲捣,捣得烂烂碎碎的,然后捏成一条条摊放在簸箕上,大年初一、初二时切成一片片放到油锅里煎熟,盛到碗中用白糖拌着吃,也有胃口好的,将刚蒸熟的糯米,盛一碗倒在锅中用油和香葱热了吃。再就是做汤圆粉,先将糯米用水泡软,用小石磨碾成浆,用土布一裹,倒入草木灰吸干,便可以现搓成汤圆煮着吃,也可晒干成汤圆粉,放一段时间,兑水煮食。还有打豆腐啦、擀面条啦、做玉兰片啦、做禾叶子啦、麻叶子、发饺子啦。
我现在仍不知道玉兰片是怎么做出来的,白得几乎透明,用浅蓝色或粉红、鲜绿色的染料点缀其间,在太阳光下晒得透明得耀眼,活像一片片玉兰花的花瓣,在油锅里发好捞起来时,发出一阵香而不腻的近似玉兰花的花香。
工序最复杂、过年非不可少的就是熬麻糖,做麻叶子这种土点心。那时候我读小学帮不了大人多少忙,只颠前跑后的看热闹。首先要将升好的麦芽和小米和到大铁锅里煮,从早晨煮到下午,煮成糊涂状,用专用浆布盛放扎紧,上面压一块磨石,让汁榨出盛入浆盆中,只一、二小时后,再将汁子倒入大铁锅中用旺火熬,熬到天黑,锅里的汁子越来越少,颜色越来越深,气味越来越香,味道越来越甜,隔僻邻居的请过来帮忙。每人带两把磨得雪亮的菜刀,待米花和糖稀子搅匀好后,即用两把菜刀拍整成四指宽、两尺长的条状,片刻后用刀“嚓嚓”的切成一片片,这就是香甜无比、酥脆可口的麻叶子,过年待客,少不了麻叶子招待。麻叶子用坛子装上,可吃到明年四、五月。
年前置办年货,过年的气氛年前最浓烈。到了真正过年的时候,雪花飘舞,大地银装素裹,只有菜地的雪里蕻和后园的翠竹露出一点点青绿。农历真算的准,每年除夕都是大雪天,这一天是年味最重也最忙的一天,大屋小屋扫阳尘,堂屋、厨屋门口贴对联,堂屋上壁要贴一张新毛主席像,下方贴几张年画,使家里面貌焕然一新。我们家属支边干部家庭,村里要送对联和年画。有一张年画我印象格外深刻,至今记忆犹新,那就是梅花欢喜漫天雪的年画,一树红梅在漫天雪花中绽放,那梅花的傲然气势震撼了我的心,使我对它久久深情的凝视,身上有了暖和之意,一下子不觉得那么冷了。我小时候的家庭并不富裕,小时候家里的年也许过得没有人家好,但我并不抱怨,它使我懂得了什么叫甘难辛苦,它使我对小时候过年的气氛始终有一种怀念。
现在除了团年的鞭炮声和紧接着的麻将声,觉得过年的气氛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