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是属于母亲的,母亲的灶台哺育了我们,谁又能忘记母亲的灶台呢。
那是怎样的一方灶台呵,被称作“烧火屋”的在正房一侧搭起来的厨房,灶台占去了三分之一的面积。用青灰色的旧方砖和条砖砌起来的灶台,紧偎东面没有粉刷的墙壁。灶台有两个灶眼,靠里的大灶眼是放大锅的,逢年过节时用。稍小一点的灶眼放的锅是母亲做一日三餐饭的地方。灶口上方开有一个小口,上面托放陶制炊壶,是外圆内锥凸起的那种。在两灶眼之间前沿也开有一个小口,是托放陶罐的所在。炊壶装水,陶罐盛汤。这样的灶台没有烟窗,烧的是谷草、麦草、棉梗之类的柴伙,当火柴点燃灶内的燃烧物,灶内浓烟滚滚而出,熏得母亲直淌眼泪。灶内的火势大时,过剩的火苗飘逸而出,顺势烧开了炊壶里的水,温热了淘罐里的汤。如果灶内想放煨罐的话,就需放几根劈柴,利用劈柴的碳火慢慢煨熟罐内的荤食。
母亲煨制的板栗鸡汤,我不敢妄说是世上最美的吃食,但却是我最爱喝、最好喝的美味。这样的“开洋荤”只在中秋节和年关才有。
灶台是属于母亲的,父亲远在新疆支边工作,烧火做饭没有谁可代替。每一次做饭都是烟熏火撩,母亲都习以为常的忍受。遇上大雨天的日子,厨房漏雨,烧半湿半干的柴伙,烟雾更加浓烈,母亲的脸上是泪水加烟灰。
灶台的后面是一口大水缸,水是从湾前的池塘挑来的。灶台的前面是堆柴草的地方。晚饭后母亲头上围一条头巾,在禾场上将晒得干干燥燥的谷草呀麦草呀握成一个个柴把,然后将柴把堆进厨房内灶台前放柴草的地方。
中午煮粥录饭,将半生不熟的微微膨胀的米粒盛到筲箕里,剩下的米粥继续煮下去,蟮酶裢庀闩ǎ妥懦绰薏匪俊3辞炎映缘糜凶逃形丁m矸褂枚菇亲印13笥蟆10薏缝朔梗笱斓难├镛朔挂彩歉裢庀恪4稳赵绯坑孟忍斓氖7钩慈攘顺运闶枪纾鸵坏隳盖籽椭频难尾硕故病?br> 端午节母亲用新面粉做火烧粑子,沾着芝麻炕得外焦内软香愤愤的,一人一个火烧耙子、一碗丝瓜汤,严格定量,不准多食,我总是感觉吃不饱。
母亲饭后总是将灶台拾掇得干干净净,一把刷锅用的竹刷子,用过的铲、瓢、勺、筲箕等摆放得井井有条。
深更半夜的时候,母亲端着安灯罩的煤油灯,轻轻地踱到烧火屋的灶台前捉地乌龟。灶台前的柴灰堆里、甚至灶台上爬满了地乌龟。地乌龟是一种中药材,捉了可到街上卖钱。只见母亲将开水盛到碗中,迅速朝在煤油灯光下四散奔逃的地乌龟泼去,地乌龟便顷刻不动了。母亲将死掉的地乌龟捡到篾篓中,次日放到太阳光下晒干。
年关时灶台上的大锅沸腾起来了,母亲削一个大白罗卜,插两柱香,蒸饭米时“爹爹婆姿”叫两声,不然的话木镇里的糯米会蒸不熟的,用方言说叫“不上汽”一连数日,嘴馋的我们围着灶台看母亲熬麻糖呀、炒豆饼呀、发活叶子、玉兰片呀、饺子呀,所谓年味不就是母亲在灶台上做出的馋涎欲滴的香味么。
我怀念小时候的那属于母亲的灶台,我怀念灶台前那金黄色的柴草散发出的清香,我怀念烧火屋瓦缝间逸出的缕缕烟霭,我怀念母亲做的纯正乡土饭菜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