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女儿身十八个年头,聂四贞今儿个头一回庆幸自己是个女子,因为这会儿她打算只身潜入敌营内,探一探军情,而扮相就是她最为不屑的蛾眉装扮。
当聂四贞以女装出现,守卫的战士们个个眉开眼笑,禁不住地多瞧统帅一眼。
“王参谋”──聂四贞蹙拢起秀气的两道蛾眉,不悦地唤醒灵魂已经出窍的王参谋。
他这是在干什么?她又不是头一回以女装扮相出现,为什么大伙儿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王参谋颇难为情地收回出窍的魂魄,惶然一晒。“统帅,要出去是吗?”见四姑娘身着女装,想是为了痹篇鞑子的眼线吧!
聂四贞将帅印与锦囊交给王参谋。“我打算潜入敌营内,这帅印与锦囊你收着,我若出事,暂时回不来,你就依锦囊行事。”
“两方交战,统帅你只身前去敌营内,这实属不智。”王参谋试图劝阻。
“我不是以宋军统帅的身分前去。”她是要以契丹女子的扮相潜入敌营;接连着几日来,他们突击契丹皆有所获,这会儿只怕那些笨鞑子是加强了个个关口的兵力,此时他们怎么也料不到她会单独前去突击,更令人拍案的是,他们是死也想不到竟会栽在一个女人手中!
太好了,她就是要让那些野蛮人知道大宋的姑娘家不是各个都手无缚鸡之力,被人逼绝了,她们还是有能力加以反击,重挫他们契丹人的军心士气。
她知道王参谋是在为她的安危操心,毕竟她身为战前最高将领,不可大意行事,但眼前就有这样的好机会,教她怎能不试它一试呢?
“王参谋,你放心,我自会小心谨慎;一出军营,我就买套契丹女人的衣物换上,再加上我懂得契丹话,不会被人发现的,你别替我操心。”
聂四贞硬将帅印与锦囊交到王参谋手中,然后她便迈开步伐,走出营区,只身闯进契丹军营重地。
她扮成个落难女子,骗契丹女子说她有要事进蔚州,但因身为宋人所以诸多不便,所以想买她一套衣服契丹女子见她一个姑娘家必不会有什么威胁性,再加上那一碇黄澄澄的金子亮晃了那名女子的眼,于是四贞很顺利地取得契丹人衣物。
靠着自己会说契丹语,她大胆地直入军营最里侧。当然她也曾被挡下来问话,但总被她机智地躲过一劫。
他们真相信她是个来应征厨子的契丹女子!于是,她被带进营区里煮食的穹庐中,做一些灶下婢的工作。
在那穹庐里,女人多过于男子,嘴巴多过于手,那些多话的女人让她捕捉到一些消息,其中提到最多回的是那契丹统领兀烈纳的风流帐史。
那些女人家一提到兀烈纳,不管老少,个个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几乎是把兀烈纳当成神祇在崇拜。
听多了这些无聊事,聂四贞已打算放弃;但,就在她要走出穹庐之际,却突然被一个人叫住──“喂!”一只肥厚的大手拍上她的肩。
聂四贞出于本能地回痹篇来,使得那个女人踉跄地跌倒在地。
“你新来的啊,竟敢甩掉老娘的手,让我跌个狗吃屎。”那个女人从地上爬起来,便冲着聂四贞大吼大叫的。
聂四贞噤口不语。
她可不希望因为女人家的一些芝麻小事而误了她的国家大事。
那名妇人拍拍屁股,冷睨了聂四贞一眼,随后递给她一大盘肉。“喏,迭去议事厅,兀大人、参谋们等着吃呢!”
兀大人!
“你要我将这盘食物送去兀大人那里!”她可以直接进入到敌营的最里侧,窃听到第一手的军机!
“瞧你开心的,像是一辈子没见过咱们兀大人似的。”那女人一副皇恩浩荡似的提醒她。“你呀,别净顾着开心,做事小心点,手脚伶俐些,别做错事,让将军不开心,否则就算你长得闭月羞花,咱们兀大人照样将你吊起来打,让你足足有半个月下不了床。”
聂四贞无心去计较那妇人的耳提面命,她焦急地想知道兀烈纳的穹庐要往哪个方向走?
“这位大娘,这食物往哪儿送?兀大人在哪里?”
“不是跟你说了,兀大人在议事厅吗?”
“我知道,我知道”为了达成任务,窃取军机,聂四贞是屈躬哈腰地直道不是。“但,这位大娘,你也晓得我是新来的,这穹庐,我不熟啊!”“你不熟啊”那妇人将那盘食物收回。“那我差别人去好了。”
“大娘!”聂四贞急急的又把那盘肉给夺回来。“大娘,别差别人去。”
那妇人勾着眼儿笑得贼贼的。“你很喜欢咱们兀大人?”
为了大事,聂四贞是硬着头皮点头。
那妇人呵呵呵她笑开来。“我就说嘛,这年头哪个姐儿不爱俏,尤其是咱们兀大人的模样是生得俊逸非凡,莫怪你要为咱们兀大人痴迷了。”
聂四贞含笑不语。
“好吧,看在你这痴念的分上,就差你去送食。”
“那议事穹庐在”聂四贞的眼眨亮眨亮的,好兴奋。
她就要潜入敌营最里侧了!
“就在凹型营区的最里侧,你若瞧见穹庐外有五名守卫站岗的,便是了。”
“谢谢大娘。”聂四贞得意地捧着膳食飞快离开。
临行时,聂四贞还得意地想着:兀烈纳,这下你是裁定在我聂四贞的手里了。
“兀大人,卷宗记上那名宋将的身家背景。”
兀烈纳将卷宗接了过来,见上头只简单交代了那名宋将名唤聂四贞,是聂将军的么子,无功名、无功绩,这次之所以能领军全因不忍见老父年迈还得出征,再加上卫文阔身负重伤,整个宋营里没人领军,所以聂四贞临危受命,接下统帅之责。
“一个无功名、无功绩,光凭恃着他是聂将军的儿子,这样的将领,他何以服众?”兀烈纳提出他的疑惑。
“他一一单挑了所有有心担任统帅之职的将士。”
“一一单挑?”
聂四贞这等好能耐,竟有如此的自信一一单挑了宋营中大小阶级将士!看来这无名小卒不是过于自大,便是真有几分本领,不然他何以如此嚣张。
兀烈纳的眉宇透露出对聂四贞的好奇,旭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英雄惜英雄的神采,毕竟能让他们兀大人认栽的人没几个,而聂四贞却如同出生之犊,在无任何功名之下,竟毫不畏惧扛起兵权,大剌剌地向他们兀大人挑战。
不说聂四贞是否真有那份能耐,光凭这份勇气,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更何况他们大辽在聂四贞的手中还吃了不少的暗亏,这也难怪兀大人要对聂四贞好奇了,就连极看不起宋人文弱的兀烈纳也对聂四贞起了无比的兴趣。
“结果呢?聂四贞他一一单挑了宋营士兵,最后谁胜谁敢?”兀烈纳的手指轻轻把着案桌上的牛皮,心中有了底,但他还是需要旭都的口头证实。
“全宋营里将领十余名,士兵五十名,皆败于聂四贞之手。”
旭都的报告证实了兀烈纳的臆测,而随着事情的明朗,疑云随之又起──那聂四贞既有能力单挑宋营里将领十余名,士兵五十人,而这样的好能耐,却未能在宋营里有功名与功绩!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说聂四贞本人有这番能耐要强出头,就说聂将军身为一名武将,自当爱才如命;照理说,他儿子有这番能耐,他为人父的该是得意非凡,理当让聂四贞晋身功名之列,为什么聂将军不这么做,反而让他那极有才干的儿子退于功名之外?
精明的兀烈纳立即察觉事情的不单纯。
他的眼直直地盯在卷宗上,敲着卷宗“啪啪”响,他想瞧出这里头不对劲的地方;突然,他觉得穹庐内的气氛不对。
他条然抬头,想捕捉那份怪异感,头一抬,却迎面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是刚刚那名送膳食进来的女人。
她为什么还没离开?
参谋们发现了兀大人不悦的神情,循着兀烈纳发怒的眸光望过去,才发现那名送膳的女奴还没走。
为了避免无谓的血腥,旭都赶紧打发她离开。“没事的话,出去吧!”现在兀大人正为聂四贞的事烦着,闲杂人等最好闪开点,免得触怒大人找骂挨。
聂四贞虽不甘心什么事都还没打听到就被打发走,但碍于身分,她只好点头,转身就要退出去。
临出穹庐前,它的身后突然传来兀烈纳低沉的嗓音,包含着莫名的威严。
“等等!”
聂四贞猛然站定,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兀烈纳站了起来,走到聂四贞的身边。
她娉婷的身影袅娜生姿,莫名地,他有股想瞧清她的欲望。
“转过身来。”
聂四贞转了过来。
“抬起头来。”
她依言,将头抬起,一双清明的眼眸对上他凌厉的审视,不惧不怕。
这下子,兀烈纳觉得有趣了。
在他摩下,就从没有哪个人敢用正眼注视他,就连旭都也不例外;而这个奴才,竟然抬起头来面对他的威仪。
真教人太意外了。
“叫什么名字?”
聂四贞想都没想的便脱口而出。“小四儿。”
“小四儿?”他低喃地覆诵一次,仔仔细细地,他将她打量了一回。
先看到的是她那一身粗衣布服,有油渍,有灰土,但不能怪她的是不是?毕竟她是在灶下工作,怎能要求她一身洁净。
然而瑕不掩瑜的是──她的面貌。
那明明是一张极古典,该是多愁善感的鹅蛋脸,然而它却偏偏有着明朗的清新的气息,让人神清明朗,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这是什么感觉?
严格来说,她不算是个美人,充其量只是个雅致的清秀佳人,然而这样的一张面孔却紧紧把住了他的视线。
为什么?
他在找答案,在她不算绝美,但却动人的面庞上搜索,直到他的双眼触及到她清澄的双眸。
兀烈纳笑了。
就是这双眼睛,坦而无讳,不惧不怕,像是永远闪烁着希望似的。
突然他问:“你是宋人?”瞧她皮肤虽白暂,但白中带责,不是他们契丹女人有的肤色。
“是的。”
“为什么来这里做事?”
“我家相公是个商贾,在辽与宋之间经商,然而前些日子被战火波及,独留下我一个女人家,家里还有个五十岁的老母亲,不及四岁的幼儿要抚养,局势逼得我一个女人家要出来找事做。”聂四贞从容地说出她之前想好的谎话。
就是因为她太从容了,所以兀烈纳才觉得这奴才不简单,觉得她这一番话的可信度实在是有待商榷。
兀烈纳的眼直勾勾地盯住她,她清明的眼光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注视。
她在说谎!
兀烈纳血液里涨满了怒火。这个奴才,她竟敢撒谎骗他!
他口吻冰冷地遣退旭都等人。
他单独留下她,究竟想干什么?聂四贞嗅觉到兀烈纳的不怀好意。
她下意识地退开了身子,而他却像猎豹似地抢先她一步,将她定在他认可的范围内。
他嘲讽的口吻回旋在她上方。“你很怕我?”他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颔,让她的眼注视着他。
他喜欢看她明明怕得发抖,却仍旧目光坚定的模样。
这个女人比他以前拥有过的有趣得多。
聂四贞实在很想拍掉兀烈纳的脏手,她讨厌他的碰触,讨厌他看她时的目光,这会让她不安。
不安!她聂四贞何时有过这样的情绪!
都是这该死的鞑子,是他让她慌乱得不像是她自己;要不是这是他的地盘,她一定会砍断他不规矩的手。
聂四贞深深地呼吸,藉以镇定她慌乱的情绪,而后口气平稳地开口。“我只是个奴才,奴才怕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是吗?”他那惯有的嘲笑声又扬起。
聂四贞又皱眉了。
她虽是头一回见到兀烈纳,但她的直觉却警告她,当兀烈纳用这种带着嘲讽的口吻说话时,就代表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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