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并没有持续,阳光逗人似地短暂出现,翌日又是冬雨蒙蒙。
一大清早,赵铎开车离开公寓住所,沿着以往上班的路线行驶,但他不是要工作,而是去沈璧人家。在晨间六点,飘着雨的昏暗天色,她的店压根儿未营业,可他却急着想要见到她!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是单纯地想见她,这种感觉让他像个幼稚的毛头小子。天晓得,昨夜的相处实在短暂,从咖啡店回家后,他就期待着今天的到来,一整夜,心騒动不已,几乎无法入睡。好不容易窗外的深黑转为灰暗,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出门。
这种强烈的内心悸动,让半年来沉潜在体内的悲痛,显得淡薄了些。
怎么会这样?是他狡猾,利用她来代替工作、压制悲痛吗?
不!当然不!他不是这种懦弱到卑鄙的男人。何况他对她有着特殊的特殊的什么呢?特殊的
情愫!这个关乎男女爱情的字眼,倏地撞进他脑海。
“天!我爱上她了吗?”怎么会?妻子才走半年
心里笼罩了一层矛盾,他的神情变得茫然,唇不自主地张合。“可以吗?我可以这么快爱上她吗?”
或许并不是“这么快”吧!此刻,赵铎根本不明白,自己对沈璧人的情愫,早在关绝的告别式,对她惊鸿一瞥时,就已产生。
*****
车子弯过巷道,便见到一抹熟悉的女性身影,撑着伞,抱着孩子,靠边疾行。
那是沈璧人。这么早,她要带小桐去哪儿?
赵铎缓下车速,降下车窗。“璧人!”想也没想地大叫她的名字。
沈璧人轻颤,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赵先生”她低喃,看着他下车。
赵铎走向她,随即接过她手中的伞,好让她将女儿抱得稳当舒适。“这么早,你要去哪儿?”他关心地问,眼光在她略微疲惫的美颜上打转。“昨夜没睡好?”不由自主地举起右掌,轻轻覆上她颊畔,抚开散落的发丝。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挤在伞下,空间太小,热气一下奔腾起来,让她恍惚,体温跟着升高,仿佛生病
“啊!”她突然惊叫,看向他。“小桐高烧不退,我的车进厂维修,得拦部计程车上医”
“快走吧,我有车!”不等她说完,他心急地搂住她的肩头,带往车上,直奔医院。
回程,雨势开始增大。车子停在咖啡馆大门雨棚前,没人下车。沈璧人早已累极地睡在车上,她怀中的关海桐也睡得香甜。赵铎没叫她,想等她慢慢苏醒,因此,他将车熄火,脱下外套欲覆盖她们母女,她却在此时张眼,静静看着他停顿的窘样。
“璧璧人!”没料到会吵醒她,赵铎歉然低呼。沈璧人淡淡一笑,侧转身子,打开车门,问:“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她没说过,他也没问,店里工读生只唤她“沈姐”但他却知道她叫“璧人”截至今日,他不过来店里两次,不该知道她的名字!还有那夜
“那一夜,你抱小桐时,为什么知道她快三岁了?”瞬息之间,她又想起他那时“不可思议”的低喃,曾经为人父的人,要判断孩童的年纪,并非难事,可那时他的语气并不像随便猜猜,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她们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赵钣诏了动,穿回外套,眸光凝着她的背。她的询问嗓音,客气而冷漠,不似平时亲切热络,完全当他是外人,谨守着礼貌范围,这教他不舒服。他越过她,将车门重新关上,扳过她的肩,看了熟睡的关海桐一眼。
“你生小桐时,我在你身边”他平静地说。
她的表情变得惊讶,一向精明的脑袋突然钝了,无法思索,只能听他幽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你的车撞上了消防栓,我送你去医院,她们那些护理人员和医师以为我是你丈夫,要我进产房,我是从事报业工作,知道关绝的事当时,我只想帮你”停止话语,他与她视线相凝,车里燠热气流所催生的冲动,让他俯下脸庞吻住她。
沈璧人吓了一跳,反射性张唇,他的舌尖窜人她口腔,如火焰烧灼她的喉咙,一阵轻颤后,她含糊说话:“别这样赵先生”
赵铎放开她,急喘地看着她。她眸光幽黑发亮,嘴唇很红,额头沁汗,长发被他弄得有些凌乱,双臂
紧抱着女儿,肘弯弓起,不让他压着小桐。她总是小心翼翼保护着女儿。
“对不起我”太唐突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她摇摇头,要他别再说,,然后打开车门,抱着女儿下车,遥控铁卷门升起。
“璧人!”他跟着下车,淋雨绕过车头,踏人雨棚范围,走在她背后。“璧人,你在气我吗?”他问。看着她单手托抱女儿,欲开启店门。他伸手帮她,大掌叠上她适巧握住门把的柔莠。
她没抽出被他紧裹的右手,也没回首看他,嗓音略急地说:“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今天,你先回去好吗,赵先生?”她需要平心静气地回忆一下,也需要思考心中的起伏悸动是什么。
赵铎一震,眸光转沉,默默地颔首,大掌放开她的,移到关海桐戴帽的脑袋瓜轻抚,又俯首在沈璧人头顶印下一吻,才转身走向座车。
“别再淋雨!”意识到他将踏出雨棚,沈璧人倏地转身对他叮咛。
赵钣谫足,回首凝望她,忍不住又走到她面前,浅吻她一记,轻声说:“再见!”然后,遵照她的叮咛,没有淋雨,由客座车门进入车内。
沈璧人出神望着他离去,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她才抱着女儿进屋。
*******
护士抱着一名哭声甜软的婴孩走进她住的病房。
那是她生产后,第一次见着女儿。护士告诉她,女儿很爱哭,谁抱都哭,好像会认父母,所以抱来她房里,免得婴儿房里的宝宝们受到“感染”全成了泪娃娃。
笑了笑,她将女儿抱入怀里,那甜软的哭声马上停止。撩开衣襟哺乳时,护士将一只小包包交给她,那是她放证件和杂物的皮夹。
“你先生把它忘在柜台。”护士这么对她说。“他帮你办了住院手续就不见人影,以为他会在这儿陪你,有些资料没填清楚,想叫他补填”
“他死了呀!我丈夫不在了!”
护士瞪大眼,直喃不可能,否则那个陪产的英挺男人莫非是“鬼”?!
可能吧!
“妈咪一直是这么想的。”思绪飘回现实,沈璧人托颊侧卧,纤指描摩枕边粉嫩的睡脸。“护士阿姨说的‘好心人’没再出现,到我们出院要回家时也没出现,让妈咪怀疑‘他’根本是爸爸的灵魂,那些护士、医师也许都有阴阳眼,才能看到‘他’。妈咪当时是这么
解释,那个被护士阿姨们讨论不休的‘陪产帅男’”快三年了,生小桐的情形,记忆并不具体,但身上仍有当时的感觉
阵痛让她脑子难保清醒,她几乎昏厥,开不好车,撞到障碍物,漂亮的巨型水花喷开“关绝”模糊不清的影像飘在眼前,很不好辨识,但她安心了,因为“他”陪着她,为她抚额拭汗、为她打气加油、给她力量温暖,直到孩子生下后,她仍能感觉“他”喜悦、激动的喟叹。她一直当“他”是丈夫幻化的神灵,直到今天
今天,赵铎说的事与那年护理人员告诉她的情形是脑合的,而且赵铎的相貌、体型也是她们描述的那样!
谜底终于解开。
送她去医院、陪她进产房、帮她办理住院的“好心人”就是赵铎!难怪
“难怪你不怕他嗯!”淡淡一笑,将女儿搂人怀,在地细白嫩颊吻了下。“小桐认得出赵叔叔对不对?他抱过刚出生的你,那种感觉成为长远的亲昵,记在你身体里,所以你知道他,对不对?”沈璧人在女儿耳旁喃言。不期待这熟睡娃儿回应,只是柔声分析着“第一次”看到他时,女儿不陌生的表现。同时,了解自己为何对他有熟悉感、有似曾相识的直觉。
原来,一切的熟知本能,全来自于那年的共同经历。
她们母女与他建立了“微妙的情感”!她该好好谢他一番,毕竟他帮了她,让她不需冒险在“事故现场”的小车里生产,也让女儿在出生时,便能享受到父亲般温暖强壮的臂弯
他,有恩于她,这无庸置疑,但实在不需为了强索恩情而吻她呀!唉?等等、等等!是不是扯太远、太离谱了,他是为当年的事强索她的吻吗?
颦蹙细眉,沈璧人轻巧地坐起身,背倚靠床头。不明白他为何吻她,可一想起这事,胸腔居然炽热莫名,怎么搞的?除了熟悉感,她对他或者,他对她
“沈姐你到底哄睡小桐没?快下来呀,客人好多!有位‘落拓型猛帅哥’指名找你,他说他姓江”呼叫通讯机传来员工压得极低沉、近乎气声的嗓音。
沈璧人回神,不疾不徐地优雅下床,额抵上女儿的,感觉她的体温。“嗯,退烧了!乖乖睡觉休息喔!表舅来找妈咪,我下去一会儿,你可别醒来嗯!”喃喃对女儿“下咒”她实在放心不下留这孩子在楼上,可病弱的小身躯里没有抗体,不能像平常一样随她在吧台、客席来来去去。“所以喽,你得乖乖睡哟!妈咪保
证一会儿就回来嗯!”拉拢羽绒被,她离开床畔,稍微整理仪容,下楼会见员工口中“姓江的客人”
*****
“果然是你家!”一见到沈璧人,江之中便露齿朗笑。那日太震惊于表妹怀中“抱枕变成”的娃儿,让他无心记忆表妹的住址,凭着残存的印象胡乱找,居然给他朦中!他真不愧是有着一流摄影师的敏锐呀!
“很难找吗,表哥?我把地址报得很清楚的。”沈璧人淡笑,走出吧台,坐上江之中邻位的高脚椅。
“喷!我可不是靠那找到这儿的,我是看到门口那雨伞架,一股直觉就进来了,随便抓个人问,居然都认识你。很红嘛,表妹!”在外头瞧见锡制天使伞架时,心想,表妹从小就爱那玩意儿,这店挺对表妹的品味,若她住这附近,搞不好会常来。幸运的话,问问店里的人,可能有人认识她,毕竟表妹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美人呀!
没想到,进门问到的居然是
表妹正是这家店的主人!真的是太幸运了!
沈璧人再次淡笑。“表哥还记得我的喜好呀,真难得!”
江之中挑了挑眉,长臂横过她的肩,轻轻搂她,语气自信而傲然。“我从没忘记,你是我最重要的表妹呀!”
沈璧人微颤,缓缓将头靠在他肩上,低声叹气,好久了!关绝死后,她几乎没这样安心倚过男人的宽肩
“叹什么气?还不叫你老公出来让表哥瞧瞧,我想看他凭啥拥有我表妹的心!”耸动肩膀,抬抬沈璧人的头,江之中很威严地说。
又叹了口气,沈壁人淡淡地道:“表哥,他不在”言犹未尽
“不在!?搞什么?”江之中不悦地打断她的话。“这么忙,假日也得工作,他是干记者的呀?”今天,他可是特地来评鉴表妹婿的咧!那家伙做啥大生意,假日晚间也不在,难不成是社会新闻记者?
“不是的,表哥,”沈璧人端坐,旋转高脚凳,看向江之中,神情平静祥和地说:“他不在了,去世快三年了。”
“嗄!?你”沈璧人微笑,若有似无地颔首。“我是寡妇,也是单身女子,不过有个可爱的女儿。”这些话不是自我挖苦或调侃,而是她坦然面对事实,积极看待人生的表现。
江之中了解表妹,自小就能感受她对事物的豁达态度。低沉笑了两声,他看进她眸底,举手揉揉她的
发鬓。“那家伙没福气,这可便宜其他男人了!娶了你,不但抱得美人归,还多个娇嫩小女儿嗯!”“表哥你消遣我呀!我又没说要嫁”嗓音忽地转沉,她将目光移往表哥背后的男人脸上。“你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男人,也就是赵铎,大掌拖住江之中衣服后领,猛力将他拉下高脚凳,挥了一拳让他重重摔倒在地。
“你离她远一点!别再干涉我的生活!”赵铎怒气翻腾地对江之中咆哮。
室内一阵抽气声,所有人惊愕地瞪着赵铎。
“天呐!你在做什么?”沈璧人低嚷,迅速跳下高脚凳,跑至江之中面前,蹲下身。“表哥!你没事吧!天你流血!表哥”
表哥!?赵铎一愣,困惑地盯着沈璧人与江之中。“你们”他移动步伐接近他们。
“该死的赵铎”江之中的嗓音冷冷传来。
臂众们还来不及眨眼,江之中便摆脱沈璧人的搀扶,利落跃起,大步跨至赵铎面前,连本带利还了他两拳。“你他妈的把我的脸打坏了,要我明天如何出席摄影展!”
“表哥!”沈璧人大叫。天呐!她真想晕倒,来个眼不见为净!两个大男人居然当众扭打成团
哐哨哐哨地一堆杂音,赵铎狼狈地趴在吧台上,几乎血溅吧台面。
“啊!沈姐!他的血滴进咖啡里了啦!”工读生惊叫。有些客人已吓昏了,有些甚至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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