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龚定庵点点头,接下来念:
“镜槛与香篝,雅淡温柔,替侬好好上帘钩;湖水湖风凉不管,看汝梳头。”
听他念到最后那一句,燕红不由得抬眼去看龚定庵,四目相接,情焰如火,一个掷笔,一个移步,相拥在一起。
“为什么要会试高中了,才能了此愿心?”
“我家老太太许了我的,只要会试得意,许我娶个偏房。”
“那,那我是你家老太太给你的奖品?”
“一点不错。”听她说得隽妙,他忍不住拥着她长吻。
“好了!”燕红推开了他,走回去要将那首词写完。
龚定庵走过去,将骨牌凳拖过来坐在她身后,一面闻她的头发,一面问道:“我这首浪淘沙如何?”
“一厢情愿。”
“那一厢也情愿?”
燕红不答,写完最后一个字转脸将词稿交到龚定庵手里,同时说道:“看看,有抄错的没有?”
龚定庵先看她的字,笔力不弱;再看抄的词,只字不误“淡”字是用心字旁加个詹字的“”这程度是可与谈诗论艺了。
“好得很。”龚定庵笑道“这首词,自己念着并不觉得怎么样,经你录了下来,看看还真不坏,是可以留稿的。”
“索性我替你立一本簿子,起个集子的名字。”
“好!就叫红禅词好了。”
“禅字何所取义?”
“禅者静也;静者定也。”
燕红笑了“你别那么一厢情愿。”她说“我得问问我娘,你也得问问吉云夫人。”
就这时听得帘钩响动,两人都转脸去看,是薛太太出现在门口“时候不早了。”她说“龚老爷的轿班,是不是打发他们回去?”
“喔!”龚定庵这才意识到时光,看自鸣钟上所指的短针已经偏右,时过午夜,去留之间,未免踌躇。
“娘!”燕红说道“可有什么热汤?”
“煨了一罐芦鸭藕汤在那里。”
“先盛了来吧!”
龚定庵不由得想起周邦彦所写的、李师师留宋徽宗的那首词:“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如今燕红的意向,显然不同,自不免令人怅惘。
转念一想,初会便论嫁娶,一见倾心,情深如海,是人生难得的际遇;但偶尔邂逅,便如同游所调侃的“灭烛留”一宵缱绻,换来的必是焚琴煮鹤的后悔。
想通了便觉胸次朗然,心里非常踏实“汤不必喝了,我此刻就进城。”他说“明天中午,我约了顾千里到我船上,打算谈谈我们的事。你看如何?”
“好!有话你请他跟我娘谈好了。”燕红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杭州?”
“本来是打算天一亮就开船的。现在至少要留一天。”龚定庵沉吟了一下说“既然你这么说,我明天上午就找顾千里,请他来跟你娘细谈,一谈妥当,有了回音,马上就走;明年正月底,二月初,进京途中,跟你好好聚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