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接受是“方言+声音+说者的精神特质+当时客观环境”的事实和真相。相对这些方言而言,我们在使用标准语言时,这个公式里面的各个元素的色彩要少得多,弱得多,而且是越规范越标准就会越小。自然,它们留在我们记忆里的色采就会越淡。宜昌方言恰恰恰相反,它植根于巫楚这种非常诡秘的文化土壤里,长期受到土巴文化的影响,结合宜昌这种险扼地理,衍生了自己更加独特的文化特质。在三峡方言研究中,我们非常轻易地就能发现这一特质。以其中心理与情感行为的一组方言为例:“撩(嬲)”是一个非常有意味、非常普遍地被使用着的词。它在普通话里面,意义非常简明,就是一个动作,作“拨动、打扰”的意义理解。可是它在宜昌方言,具备更多的社会学意味。除了有“撩拨”、“打扰”之意外,它更突出地凸现出男女之间嬉戏、挑逗的意义,在宜昌乡村俚语里,颇具色彩。所以,它出现的场所,一般是一种非常轻松、活跃的气氛。它的基本意义可以与我们常说的“性骚扰”画等号,但是它又显示出人与人之间以性作为娱乐的性质。在乡村生活里,我还是一个少年时就曾目睹过这个“撩”所展现的男女相互嬉戏的情景。这些意味是非方意义所没有的,它让人感到了非常明显的乡村诗意。受这种方言诗意的吸引,我曾在一个中篇小说里,就用了这个“撩”作一个中篇小说的题目——不要撩我。当然,像“撩”这样,能唤起我们对乡村生活进行回忆的方言在三书里面很多。
第二层,就是三峡方言研究很显然结束了这种方言只是存在于口头的事实。这里面同样有着一个词语是不能忽视的,那就是宜昌方言几乎是以“散落”在民间的方式而存在的。对弥足珍贵的宜昌方言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词语。现在,王作新让它们中相当大的一部分被捕获在纸上了。相对而言,这些词语变得安全了。
对一个人而言,其语言现象是与其生命的成长和完善一起进展和深入的。当人出生之后,知觉意识逐渐形成,伴随着本能的思维能力,语言就在大脑里逐渐形成。用什么样的语言进行思维成了这种语言是不是他的母语的根本标志。包括首先以声音的形式进入人的大脑,完成思维和语言结盟的开成期。因此,作为在方言区生长的个体生命,无疑会让方言及方言的声音进入人的生命。也就是说,对宜昌人而言,我们真正的母语不是普通话,而我们的宜昌方言。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会对自己的方言产生诗意,进行丰富联想,甚至发生情感活动声音里包括我们对人的本源的探寻,前生的感觉,越接近越亲切的感觉等等的根本内因。所以,我说,像王作新这种走近方言的方式,作为一个本土作者,更是对走近自身生命本源的一种追问。
当然,排除方言理解上的地域障碍和隔膜,三峡方言研究还让人非常强烈地感受到了宜昌方言的文学性倾向。比如“捏鼻”这个词语,可以说是具有相当富有文学智慧的方言词语。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可谓淋漓尽致地将一个吃亏了说不出口的人的情态刻画得入木三分。它在语言功能上,以经济的文字,几乎超过了只有成语才具有的强大语言智慧与意义能量。在它的意义被剥现的同时,步露出一种空白美与技巧上的白描手法应用的老练:“不做声地承爱某种事物”往回追溯内在的逻辑性“声”理应来自口,气息来自鼻子;而现是,它迎合了乡俚语“禁声”为“大气不敢出”的意义,从而在中间直接省略了“闭嘴不出声”“忍耐”等过程,直接以一种白描“捏鼻”表示出事物的真实情态。可谓生动之极。可以说,方言的文学性倾向,在宜昌方言里是个非常普遍的现象。作者在三峡方言研究下篇括要综议里,通过非常多的语境范例,进行了系统阐述。真正热爱宜昌方言的读者,还是去读原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