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其中一人凶神恶煞似地瞪了颖湖一眼,然后警告她:“再过不久,老大会亲自招待你,你最好别耍花样!”
“咱们到外面守著!”另一人说。这个地下室可说是个坟场,里面太过阴森,连他们都不敢待在里头。
门关上以后,地下室内一点灯光都没有,颖湖就像瞎子一样看不到任何事物。她试著用舌头推开那块天知道原本是擦什么的布,努力了许久,口水都流干了,仍没有半点效益,她只好将感觉集中在四肢上,试著转动手脚。
立志成为出色警探的她怎么可能不具备逃脱的才能?若不是太过虚弱,她想必能在十分钟内摆脱绳子的限制。
“唔——”真是够了!她好想吐。
这个地下室到底用来存放什么东西?混著腐败、腥臭、药水的味道令人作呕,更有好几只小动物在脚边——地跑来跑去,她怀疑那是蛇或是老鼠之类的。
微微移动脚尖驱赶开毛骨悚然的接近,脚板却猛然被咬上一口,吓得她忍不住发出咿唔声。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再不离开,她怀疑自己会因惊吓过度而死。
不知道她的死法会不会上报纸头条?她自我调侃的想。
咬紧牙关,她继续旋转手腕事试图弄松束绑的绳索,额上、鼻尖不断泌出汗珠,脚边仍然有许多小动物爬来爬去,她只得容忍由下往上窜的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花了足足二十分钟的时间,手上的绳索终于掉落在地,她拿掉嘴里的破布,闭上眼稍稍平息脑间的抽痛,过了一会儿,用被单拭了拭脸上的汗,才解开脚上的绳子,开始四处摸索。
“吱”的一声,周围开始有著四处逃窜的细微声,她马上缩回踩到某物的脚,静待一会儿才迟疑的踏出脚步。
终于,她在墙角找到电源开关“啪”地一声,就像是个揭幕仪式,眼前的事物清清楚楚呈现眼前,同时也吓掉她的三魂六魄。
“呕呕”她不费吹灰之力的吐出先前吐不出来的胃酸,差点把胆汁也给了吐出来。
她不禁自问:噩梦为什么还没醒?
一张长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罐子里装著未成形的胎儿,数量不下数十个,长桌旁边还有一个大木箱,不断飘散出腐臭味,白痴也知道绝对不要打开它!
“阿弥陀佛、太上老君、观世音菩萨你们可不要来找我,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是受害者,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啊!”瞪著桌上的瓶瓶罐罐,颖湖开始想像里面的东西变成了妖魔鬼怪,嘴里只好喃喃念著佛号以壮胆。
扯好被单,颖湖背贴着墙缓慢靠近一个老旧的五斗柜,拉开层层抽屉,空空如也的抽屉里只有一把看似量尺的东西。
忍下挫败,她告诉自己聊胜于无。
由于时间紧迫,她赶紧从被单上撕下布条,一部分固定在楼梯口,一部分将它们牢系在量尺上,另一端绑上玻璃盖,并将塑胶桶中的福马林倒出浸湿布条以增加韧度。握住自制防身武器,她关掉灯光,蹲踞在楼梯边等待机会。
“啊!救命啊有鬼啊”颖湖发出的声音极尽恐怖之能事,看守者听了无法坐视不管,从门外冲了进来,随即倒栽葱的滚下楼梯,颖湖则乘机冲出地下室。
若他们醒得过来,应该从这件事上学到教训了,那就是永远不要将床单留给看似柔弱的女子
逃出地下室,颖湖漫无目的地跑著,完全失去方向感。
“救命啊”声音似男人痛苦的低吟,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扫视四周的花圃及草丛皆无所获,最后是在一排七里香后面看到一条腿。
是谁?她紧紧拉住被单,犹疑地走近小树丛,正义感在心中摇摆不定,救与不救的决定考验著她。
在有所决定前,她已经看到那个开口求救的人,并注意到他充满祈求的眼神,稀疏的眉毛、光滑的额头、以及微松的头发。
“帮帮我”男人伸出沾满鲜血的右手向她示意,要她扶他一把。
“你”她无法分辨他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她心想:她见过这张脸,但是在哪呢?她的脑海中有模糊的印象,似乎曾在某个地方见过。男人有一头松发,这么明显的特征为什么她想不起来?
“难道你想见死不救吗?”男人露出嘲弄的笑。
啊!他是她在路边见过的警察!她恍然大悟。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警察出现在黑道帮派的别墅里,著实令人怀疑,而且他不过左手受到枪伤,就到了需要向人求救的地步吗?
“你不打算带我一起走吗?”男人没有做任何解释,也不担心颖湖会改变主意不救他,只是扬起下巴,继续用高傲的眼神冷睨著她。
“我才不会这么没水准!”他这副鸟样真令人生气!她好后悔停下脚步,真想丢下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虽然很不想救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臭男人,但她的正义感却不允许。“你可以跟著我,我来负责带路!”她没好气地说,并且私下暗忖:自己已经不似先前慌乱,应该能为两人找到活路。
“你没看见我受伤了吗?”男人轻蔑地撇嘴。
这时颖湖发誓,如果他再用那种语气跟她说话,她就用瓶盖招呼他!
“先生,你只不过是左手受到枪伤,难道你还比我这个受伤严重的小女子还要不济吗?台湾的警察都像你这么差吗?”上帝原谅她,她真的很想揍他一拳。
男人低下头捂住伤口,面露凶光。哼!等一下他定要让她尝尝得罪他的滋味!
忿忿地自己站起来,他掩饰眼中的杀意“往哪走?”他用粗哑的声音问道。
颖湖观察四周,决定往亮著灯光的山下走。“起风了,我们最好赶快下山,不然今晚我们可能就要冻死了在这里了。”颖湖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在地下室为自己做的防身武器上。“这是个防身武器!”她解释它的用途,免得他以为她在这里偷了什么东西。
“哦!”他回以简短单音。
“现在可以走了吗?”她面露浅笑,心里则诅咒自己的高贵情操。
张春荣在颖湖身后忍不住奸笑。他绝不会错认她的背影,她是那天在他执勤时逢警察就问张春荣在哪里的女人,在地下赌场里,他也见过她。光是她紧追著毒品窃案的线索不放,他就不能让她活著!
要不是不放心青龙帮的办事效率,他不会偷偷跟著龙擎的座车来到这里,青龙帮根本是一群笨蛋!不过是杀个小女孩,竟然还要他亲自出马!
忌讳于她手中的武器以及赶上山头的啸龙帮人,他很清楚不能用枪杀了她,只能帮她制造几个意外,别墅后头的斜坡显然是个相当好的谋杀地点。
往后退了几步,他放开捂住事实上根本没有受伤的手,也不再试图掩饰酝酿已久的杀意,冷冷地注视颖湖逐渐接近危险边缘,直到确定不会失手,他猛然上前——“砰!”被人从背后猛然一推,颖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滑落到十尺深的斜坡,直到她的背撞上一棵树才停止跌势。
“你没事吧?”张春荣朝下方喊了几声,然后开始往下走。他不会笨得不确认她是否死亡就离开,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唉!疼死人了!这一摔,把颖湖浆糊般的脑袋给摔醒了,她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这个男人会不会就是第三个嫌疑犯张春荣?否则他根本没有理由陷害她啊!
想到这里,她感觉到张春荣已经在附近。
她不会笨得以为他是下来救她的,然而,背部、胸腹间都因为这一摔而发出烧灼的痛楚,疼得她无法移动,想要摆脱他谈何容易。
张春荣小心地用脚尖踢了踢颖湖的腿,邪恶的紧紧盯著她,想要找出她装死的破绽。
“你没事吧?”他又问了一次,然后探出手拿起地上的石块以备不时之需,但手中的石块来不及握稳就掉落在地。
颖湖咬紧牙关旋身将他的头颈用腿夹住,如此激烈的动作也让自己痛得轻哼。
“张春荣!什么原因让你有理由杀我?唔”她连呼吸都觉得有千万根针扎著她的胸口,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他的声音粗嗄且语带怒气“你不该执意要将毒品窃案查个水落石出!包不该出现在赌场!”毒品不能让她找出,私设的赌场也绝不能曝光,所以她非死不可!
颖湖甩甩头,打起精神。“原来那天躲在暗处吓人的是你!看样子你肯定跟窃案有关,不然你不会想要杀我灭口!”她的腿更加用力地将他的脸压在泥地上。
“啊我的脖子要断了我的伤口好痛”张春荣哀号著,心里则暗自窃笑,胸前口袋里还有一把枪,他可是比起她胜算大多了。
颖湖闻言心想:她虽大胆,却没大胆到杀人不眨眼。这么想的同时,她的腿有些放松开来,给了张春荣反击的机会。
他抓起地上的沙子撒向她。“去死吧!”趁她躲开的同时,他奋力一搏,将她拽倒在地。
“你”颖湖的嘴惊愕的大张,眼睛瞪著张春荣手中的枪,双手支地不断后退,直到背脊靠住树干。她身上的被单因为过度激烈的动作而敞开,袒露的细致肌肤失去光泽,累累伤痕像藤蔓般交相盘错。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要是死不瞑目,就到阎罗王那边申冤吧!”张春荣尖尖的下巴犹如死神的空洞骷髅,手中的枪像镰刀一样反射出阴森光芒。
眼看张春荣的食指已扣下扳机,颖湖冒著被射伤的危险往旁边翻滚一圈,子弹射中后面的树干,当手接触到跟她一起跌落斜坡的瓶盖时,她想都没想就抓紧它,利用反作用力,一弹一甩间,张春荣的枪已被她卸下。
张春荣愤怒一吼,引发一场力量悬殊的缠斗。
捡起地上的竹枝,张春荣一阵密集的凶残进击,令颖湖招架不住。
他是决心要致她于死地,在警官学校所受的武术等训练都使出来招待她。
颖湖不屈不挠的躲开攻击,即使遭受重重危险,行动也显得力不从心,她依然没放弃抵抗。
“想都别想!”她关颖湖可不是好欺负的角色!她绝不会被他吓住!
此刻,布条缠上张春荣的手臂展开拉锯,一拉一扯间,双方都不甘示弱!
张春荣眼神狠戾,不怀好意地笑了,那笑声让颖湖全身寒毛竖起,她知道他心里必定想出什么诡计了。
会不会低头一看,她的脚边正是另一个斜坡!在这个紧急时刻,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先发制人。
她迅速移动离开那个深达百尺的斜坡,与张春荣交换位置,站稳后,她放开紧握在手中的瓶盖。
“关颖湖!”张春荣的眼睛凸瞪,怎么也没想到掉下去的竟是自己。“啊——”他尖叫著往下掉,发出的声音像野兽最后的尖叫哀号。
几秒钟后,颖湖没再听见任何声音,搂抱著没有衣服蔽体的自己,她的心跳听起来像使用过度的帮浦,好似要整个爆开一样。她没有勇气走近斜坡观看整个过程,她的脚颤抖著,甚至以为自己听见张春荣爬上来的声音。
她一点都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挣扎著移动僵硬的手脚,她找到勉强能覆住重点部位形同破布的被单,颤抖著身体缓缓离开斜坡。
痉挛似的四肢不听使唤,让她的手脚再加添不少伤口,头上的伤以及脚底的烙伤亦痛彻心扉,她已无力支撑下去。
卷起枯叶的风送来似远似近的枪声,她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踉跄著脚步,半扑半跌、半跑半跳地往枪声大作的地方奋力奔驰。
“呼”她的力气一点一滴流失,意识更加混沌,不过短短两百公尺,她几乎以为这辈子再也跑不到终点,但一想到龙梓默正为了救她而陷入危险中,她便咳紧牙关更加卖力奔跑。
跑著、跑著,她首先看到上官毓,然后才看到龙梓默,只是,她的焦距无法对准眼前的人物,视线不断晃动,景物一再扭曲,让她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象。
梓梓她以为自己正大声呼唤他,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龙梓默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唤而迅速转头。
梓,我无恙,真的这是她最后的思绪,在她触及他伤痛欲绝的眼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