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会当你的伴娘。”棠馨灵巧地夹起莉缇的头发。“我现在完全没事了,是刺激和饥饿使我昏倒,但我完全没有不舒服。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刺激的一天,我当然连一分钟也不愿错过今天的结局。”
她们在船锚旅店的一间卧室里。
莉缇和昂士伍正要冒着风雨往利胡克前进时,丹恩侯爵和萨罗比乘坐四匹马的私人大马车抵达。他们缇到棠馨昏倒萨罗比的说法是看到丹恩被吓昏的但莉缇当时心乱如麻,无暇担心她的侍伴。
虽然心软或愚蠢地同意结婚,替她的情绪带来不小的波动,但她的心乱如麻并非只和昂士伍有关。丹恩也使她心烦意乱。
莉缇应该很像丹恩的父亲,但无论是在前往旅店的短短车程中,或是在进入旅店后决定一等新郎新娘梳洗更衣就举行婚礼的那几分钟里,现任侯爵和萨罗比都没有流露出认出她的表情。这使得莉缇无法有条有理地反对公爵立即举行婚礼的主张。
即便是在洗过热水澡、喝过热茶和受到棠馨细心照料后的此刻,莉缇仍旧感到困惑与茫然。她不喜欢这种剧变和失控的感觉。
“我至少应该坚持休息一段时间,”她说。“但是昂士伍哦,他是那么急切和不耐烦,遭到拒绝时就变得好烦人。”
“既然他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拖延婚礼似乎不合情理。”棠馨说。“他有强烈的动机时,效率总是高得令人惊讶,对不对?”
“应该说是自鸣得意和过份自信,”莉缇说。“既然他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他的朋友也已经聚集在这里,我们就快点办完这件事吧。”
棠馨退后一步欣赏她梳理的发型。
几绺柔细的金色鬈发垂在莉缇的脸蛋两侧,平时绾在颈背的发髻现在整齐地盘在头顶。
“‘要是动手以后算完事,那么还是快些动手为妙。’”棠馨微笑着引用麦克白。“丹恩夫人说男人被迫等待越久,就越可能失去理性。她说丹恩侯爵就是那样,等他们成婚时,他几乎无法相处。她还说,虽然她不是那种容易心烦意乱的人,但她也差点被长达几个星期的婚礼筹备工作逼疯。”
“筹备那场婚礼一定很像为滑铁卢战役备战,”莉缇喃喃道。“婚礼非常豪华盛大。教堂快被挤爆了,参加喜宴的人更多。”
“而她的品味非常昂贵,据侯爵说。”
“这个嘛,我们不会非常豪华盛大。”莉缇照着镜子说。“除了我的头发,你让我显得好高贵脖子以上。”
但那只是外表,她心想。现在连她都无法确定自己真正的身世。
幻想自己是贵族小姐,是吗?多年前爸爸曾嘲弄地问她。事情显然就是如此:妈妈自认为是柏家的人,显然是幻想。否则,莉缇一定会在丹恩的脸上察觉出异状:惊讶、恼怒,或若有所思。但他只是短暂地打量她一下,就把注意力转向昔日同窗好友昂士伍的身上。
萨罗比在丹恩的婚礼后说,他似乎看到一个女人有如来自艾思特庄的画廊时,他显然只是远看觉得相似而已,莉缇决定。近看必定证明相似的程度太小,因为今天他就像丹恩一样,对她的容貌毫无反应。
也许就是这么回事。也许妈妈在某次仪式看到前任丹恩侯爵,或是看到他步下马车。远远地,她可能察觉到他与莉缇有相似之处,因此编造出一个故事。莉缇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写底比斯玫瑰的灵感就是来自报纸上的一篇传闻,该传闻描述丹恩夫人的订婚戒指是一颗硕大的拱圆形红宝石,周围镶满了钻石。
“我不认为公爵会在意你的发型,”棠馨把莉缇拉回现实中。“我确信他原本会当场娶你,就你当时的模样,头发湿透、满脸泥巴、帽子湿答答地挂在脖子上。”
“他当时的模样也不是什么美男子。”莉缇从梳妆椅上站起来。“无论如何,他比我更湿,穿着湿淋淋的衣服站在那里举行婚礼一定会生病。我可不想新婚头几天都在看护他从肺炎中康复。”她转身迎视棠馨的目光。“你一定认为我疯了,至少很任性。”
“我认为你不该把你对他的感觉称为‘女学生的迷恋’或‘交配的本能’或‘发狂的性欲’。”棠馨轻声低笑。“我觉得他越来越像长在你的身上”
“你是指,像霉菌一样?”
“不必再假装你不喜欢他了,”棠馨继续说。“我看到你跳下马车,丝毫不考虑暴风雨或那匹疯马,满脑子只有昂士伍公爵。”她咧子邙笑。“好浪漫喔。”
“浪漫?”莉缇皱眉。“我快吐了。”
“那是结婚紧张症。”棠馨走向房门。“我猜他比你更惨,正在饱受悬疑的折磨。我们最好赶紧去让牧师结束你们两个的痛苦。”
莉缇抬起下巴。“我才不紧张,傲慢小姐。我也没有任何痛苦,我平静得很。”她大步走向房门。“我马上就要成为昂士伍公爵夫人,到时”她瞪向棠馨。“你们这些平民最好给我当心一点。”
她昂首阔步地走出房间,棠馨笑着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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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恩、萨罗比和博迪使得维尔即将抓狂。他们没人能闭嘴半分钟让人思考。
他们聚集在为婚礼保留的小餐室里。
“听我说,这真的非常奇怪,”博迪说。“我不懂你们怎会看不出来,除非是因为雨水和泥泞使她狼狈到连亲生母亲都认不出她来”
“我当然认得她,”萨罗比说。“丹恩的婚礼后,我在教堂外面见过她。身材如此高挑匀称又年轻貌美的女子,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到。在那群杂草似的记者中,她就像一朵美丽的花。更不必说世上的女作家寥寥可数,戈兰德夫人更只有一个。即使从远处看,她的外貌也十分惹人注目。”
“我就是那个意思,”博迪坚持说。“金色鬈发的高个子”
“我不会称之为金色,”丹恩插嘴。“我会说是浅黄色,而且我没看到什么鬈发。”
“浅金色,”萨罗比附和道。“使我想到”
“那个骑士,我姐姐”
“艾司蒙伯爵,”萨罗比继续说。“但眼睛不一样。她的蓝色比较浅。”
“而且她不可能是法国人。”丹恩说。
“我没说她是法国人,只说他们的勋位名称和马有关系,朴小姐说,骑”
“我听到的谣言说她在婆罗洲的沼泽出生,由鳄鱼抚养长大。”丹恩继续说,好像他的小舅子根本不在场。“我猜你不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对不对,昂士伍?婆罗洲有鳄鱼吗?”
“我干么在乎她的身世背景?”维尔不高兴地说。“我只想知道那个该死的牧师在哪里,以及新娘可有打算在本世纪的某个时候下来举行婚礼。”
他只花了半小时洗澡更衣,而且全程对亚契大呼小叫。因此为了他未来的公爵夫人,公爵等了一个半小时,从头到尾都在担心她生了病,以及正因严重喉咙痛而悄悄走向死亡,他的朋友却在喋喋不休地讨论她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及婆罗洲有没有鳄鱼。
“也许她在重新考虑。”丹恩说,维尔想要揍掉他傲慢面容上那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也许她因震惊而同意嫁给你,但后来恢复了理性。”
“我同意嫁给他是出于怜悯。”一个冷静的女性声音从门口传来。“以及出于公民的义务。我们不能让他在公共道路上横冲直撞,撞烂马车,吓坏马匹。”
四个男人同时转向说话者。
维尔的喷火恶龙站在门口,用一袭黑衣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她走进餐室时,邦巴辛毛葛撩人地窸?低语。
朴小姐跟在她后面,牧师跟在朴小姐后面。
“我去找我的妻子。”丹恩朝门口走去。“你们别想自行开始,新娘须由我交给新郎。”
梆莉缇挑起眉毛。
“他们抽签。”维尔解释。“博迪当伴郎。萨罗比负责守门,阻止喧闹的醉汉进来。”
人群被赶进了大餐室,以高唱下流歌曲和惊吓来此躲避暴风雨的倒楣旅客自娱。
“你的朋友无缘目睹精彩的比赛结局,”他的喷火恶龙说。“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连这场压轴好戏也不让他们看。”
“我向你保证,他们没有能力欣赏,”他说。“其中一半此时已经分辨不出谁是新郎和哪个是酒桶,而大部分人宁愿待在酒桶附近。”
“这是严肃的场合。”牧师严厉地缇醒。“婚姻神圣,不可儿戏,亦不可”他在葛莉缇的冰冷瞪视下住口。“换句话说。这个嘛,”他扯扯衣领。“我们或许该就位了。”
令人困扰和沮丧的模糊意念、或记忆、或诸如此类的事,再度让维尔有些不安。但丹恩和他的妻子在下一刻进入,恶棍侯爵一如往常地接管大局,命今这个人站这里、那个人站那里,这个人做这个、那个人做那个。
片刻后,典礼开始,接着维尔满脑子想的都是身旁的女子即将属于他,完完全全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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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及其伴侍几个小时前就离席了,但喜宴的宾客直到午夜才放维尔离开,而且完全是因为有人柯乔治或杜奥古叫来一批妓女。这时,丹恩决定有妇之夫可以随意离开。博迪虽不是有妇之夫,却跟他们一起离开,而且仍不死心地尝试使丹恩聆听某个关于查理二世、朝臣、骑士和其他只有天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难懂理论或故事。
“我知道它在你家,”博迪在三个男人登上楼梯时对他的姐夫说。“在那个至少一英里长的画廊里,就放在凹室,洁丝说他是她最喜欢的”
“画廊长一百八十尺,”丹恩说。“昂士伍可以证明。我父亲葬礼当天,我把他的一幅画像放在画架上缇议比赛射箭。记不记得,昂士伍?你说把我老爸当标靶的做法太幼稚。你向我保证,在主卧室和那个邪恶的红发女子葛巧蒂上床可以使我得到更大的满足。亲自试用后,你认为她值得我费那个力。”他在抵达楼梯顶层时拍拍维尔的肩膀。“啊,老兄,那些日子过去了,我们不能再共享妓女了。我们必须以淑女为满足,而且一人只有一个。”他转向博迪。“晚安,博迪。祝你有个好梦。”
“但是,丹恩”
丹恩致命的瞪视使他住口。
博迪扯扯领巾。“换句话说。这个嘛,”他后退远离丹恩。“我想要说的是,恭喜你,昂士伍,晚安,多谢,你知道的让我当伴郎,我深感荣幸。”他与维尔握手,朝丹恩点个头,然后逃回他的房间。
在维尔的脑海深处,那个模糊的意念再度出现,但他瞥向走廊尽头最后那扇门,他的公爵夫人就在门后等待,令人兴奋的领悟赶跑了那个伤脑筋的模糊意念。
“我的妻子的预产期在二月底或三月初。”丹恩的声音唤回维尔的注意力。“孩子需要教父和教母,也许你和你的新娘愿意接受这个职位。”
维尔过了一会儿才相信他的耳朵,又过了一会儿才领悟其中的涵义,接着他感到喉咙收紧。尽管时空相隔和误会斗殴,他和丹恩仍然是朋友。“原来这就是你急着看到我结婚的原因。”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急着看你结婚有好几个原因,”丹恩说。“但我不会要你留下来听我细数。你有更重要的责任,”他微微一笑。“我不耽误你了。”
令他惊骇的是,维尔感到脸颊发烫。
“你脸红了,昂士伍。”丹恩说。“今天真是充满奇迹。”
“你去死吧。”维尔低声骂道,朝走廊尽头走去。
丹恩的轻声低笑从背后传来。“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公爵。”他喊道。“尽管过来敲我的门。”
“我会不知道才怪,”维尔头也不回地回答。“丹恩,你知道的一切都是我教你的,那些还不及我知道的一半。”
他听到另一阵算是笑声的隆隆声,然后是房门开关声。
“敲你的门?”维尔继续咕哝。“真好笑,好笑极了。根本是我年纪比较大,而且是我带你去找你的第一个妓女。”他不耐烦地敲他自己的房间门。“我什么都知道。向来如此,往后也是。我应该打断他的大鼻子”
他的新娘打开房门。
他隐约注意到她仍然衣着整齐,但没有停下来思忖为什么。他进入房间,用脚踢上房门,一把抱住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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