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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三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李玉琪道:“一句话,客气多了,生份多了。”
褚三道:“这就是别扭,这就是隔阂,对你凤妹妹来说,这别扭和隔阂都不该有,我也敢说她如今心里绝没有什么,要有什么那只是不安和歉疚,可是坏就坏在她不肯说,你也不肯让,两个人就这么在表面上闹别扭,找气斗”
李玉琪道:“我没有,三叔。”
褚三道:“那何妨让让步,说几句好话。”
李玉琪没说话。
褚三道:“不愿意,是不是?”
李玉琪道:“我没说不愿意。”
褚三道:“既然愿意那就好,玉琪,三叔刚才把话说得很清楚,你让点步,你三叔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玉琪又没说话。
褚三抬手拍了拍李玉琪肩膀,含笑说道:“咱爷儿俩就这么说定了,你让让步,三叔包你不吃亏,过两天有空到家里,我让你凤妹妹给咱们包顿饺子吃,另外再弄几个菜喝两盅”
李玉琪仍没说话,其实他又何必说。
褚三收回了手,喝了一口酒,迟疑了一下,然后抬眼凝目,缓缓说道:“玉琪,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李玉琪道:“三叔,对晚辈还有什么不该问的?”
褚三道:“你可别在意”
李玉琪道:“您怎么说这话,那怎么会?”
褚三道:“你和那个唱戏的金玉环,究竟是”
李玉琪不自觉地心头一跳,脸上一热,道:“三叔,您怎么问这”褚三道:“三叔原知道不该问。”
“不,三叔。”李玉琪忙道:“我是说您多心了,根本没有的事儿,我和她怎么认识的您也知道,彼此只是朋友,那怎么会。”
“不会就好。”褚三点了点头道;“你要明白,玉琪,三叔问问你并没有恶意,俗话说鹌鹑、戏子、马猁猴,这三样怎么养都养不熟,哪怕你把心掏给他都没用,要跑的时候他照样会跑”
李玉琪皱眉说道:“三叔”
“听我说完,玉琪。”褚三抬手拦住了李玉琪道:“当然不能说唱戏的里头没有好人没有好姑娘,这话我不敢说,只是,玉琪,你知道,他们之中有长性的很少,跑惯了江湖,今东明西飘荡惯了”
李玉琪道:“三叔,咱们不也是江湖人么?”
“不错,玉琪。”褚三道:“咱们也是江湖人,可是咱们这种江湖人和他们那种江湖人绝然不同,你不是说万亲王的那对儿女喜欢她兄妹两个么?那无可厚非,也只有他们可以这么做,有财有势有闲,周瑜打黄盖,好聚好散,都不会当回事儿”
李玉琪道:“三叔,能容我插句嘴么?”
褚三道:“你说。”
李玉琪道:“金少楼兄妹不是那种人。”
褚三淡然一笑道:“玉琪,你认识人家才几天,三叔我又多大年纪,见过的又有多少?”
李玉琪双眉微扬道:“三叔,玉琪的眼光差不到哪儿去。”
“当然,玉琪。”褚三道:“你本不差,你要是稍微差点儿,朱大侠也不会看上你,自古侠女出风尘,也许那金玉环是个奇女子,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只是,玉琪,我话要说明白,也要说在前头,除非她比你凤妹妹好,要不然我不许”
李玉琪道:“您怎么拿她和凤妹妹比”
褚三道:“怎么,不妥当么?”
李玉琪道:“不是不妥当,而是您多心,弄错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我不是说过了么?我和她只是朋友,所以托万盖天找她,那也只是出于同情,可怜她的遭遇,您想,三叔,这么一位姑娘,这么个遭遇,咱们不知道便罢,知道了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么?”
褚三两眼一睁,道:“玉琪,这话可是你说的啊,你她只是朋友,你所以托万盖天找她,只是同情她,可怜她?”
李玉琪没考虑那么多,这时候他也不会考虑那么多,在他以为和金玉环之间根本不会怎么样,当即一点头道:“是我说的,三叔。”
褚三也笑了笑道:“那就好,那我可以不管了,唔,还有,玉琪,要是万盖天找着她了,你又打算怎么办,怎么个帮她法,怎么个安置她法?”
李玉琪道:“我原准备让她住在家里跟凤妹妹做个伴儿,等金少楼几个回来再接她走,还没跟您商量,也不知道她愿意不愿意。”
褚三没说话,半天才道:“那就等万盖天找着她之后再说吧。”
李玉琪没说话。
这一顿吃喝,爷儿俩直吃到日头偏西,可是其间吃喝的时候少,说话的时候更少。一连几记闷棍,弄得李玉琪把劝褚三别再管那件案子的事也忘了,日头偏西时,爷儿俩出了顺来楼,分了手。
分手之后,褚三回了家,李玉琪则回了内城,出来的时候心里有事儿,回去的时候事儿更多。他记得他没吃喝多少,可却觉得涨得慌。
入夜,华灯初上,天桥更热闹了,熙往攘来,万头攒动,吆喝声、锣鼓声、爆竹声、歌声,响彻了半边天。
万家棚前从人丛里走出来了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儿,他,长袍、马褂,头上还戴着顶瓜皮小帽,衣着讲究而气派,讲人品,那更没话说,北京城里挑位最标致的姑娘,都未必比得上他。
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拧一把能拧出水来,称得上是皮白肉嫩,吹弹得破,当然,谁也舍不得去碰它一下,谁敢哪,碰破了谁赔得起?那双长而斜入鬓的眉,那双黑白分明,眼角儿上挑的丹凤眼,那悬胆一般更小巧玲珑的鼻子,那鲜红一抹,赛过大姑娘樱唇檀口的嘴,无-不恰到好处,无-不美,无一不动人,无一不醉人。
你不瞧,他所过之处,人群骚动,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目光马上就被吸引住,牢牢地盯住人家,一刹那也不肯放松,恨不得跟人家走。
俊公子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的,是两个中等身材的黑衣汉子,年纪都在四十上下,眼神一般地十足,步履一般地稳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而且还是好手。
天不热,夜色更凉如水,俊公子哥儿手里还拿把折扇,五骨描金,当然,那是装饰,并不一定非打开来用它不可。
俊公子哥儿带着两名跟班,迈着四方步,潇满洒洒地进了万家棚,敢情他是来赌一回玩玩儿的?
万家棚里,石玉瞧直了眼,含笑快步迎了上来:“这位公子爷,里边儿请。”他微欠身形,往里摆了手。
俊公子哥儿折扇一摆开了口,话声清脆,道地的京片子,煞是好听:“不忙,你是这儿的管事?”
石玉点头说道:“是的.有什么指教?”
俊公子哥儿道:“沉甸甸的不方便,我没带那么多”
“不要紧。”石玉立即含笑说道:“公子爷只须留个地址,明儿我们派人府里去取,或者您派个人送来也行,再说,您也不一定输,是不?”
俊公子笑了,笑得很清淡,微一点头道:“你很会说话,那太麻烦,这样吧,我这里有样东西,你看看值多少,先给我押几个好了。”折扇往后一摆,-名跟班立即上前,探怀取出一物,双手递了过去。
俊公子哥儿道:“给这位瞧瞧。”那位跟班立即又将东西递向石玉。
石玉伸手接了过去,只一眼,神情立时一震:“您这是猫儿眼?”
俊公子哥儿道:“你好眼力。”
石玉道:“您这东西太贵重,我得拿到里头估估价去。”
俊公子哥儿微-点头道:“应该,我跟你去。”
石玉道:“我带路。”转身往里行去。
石玉带着俊公子哥儿跟两名跟班进了里头那-小间,万盖天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石玉到了近前,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万盖天睁开了眼,看看石玉,又看看石玉身后的二位,挺腰坐直了,问道:“什么事儿?”
石玉把猫儿眼往前一送,道:“这位公子爷要拿这颗猫儿眼押几个,我没敢做主,所以只好拿进来让您瞧瞧。”
万盖天没接那颗猫儿眼,站起来上下-打量俊公子哥儿,一抬手道:“您请坐坐。”
俊公子哥儿没动,道:“不客气,谢谢。”
万盖天也没多让,这才接过石玉手里那颗猫儿眼,就着灯瞧了瞧,脸上立现惊讶之色,转眼望向俊公子哥儿:“您贵姓?”
俊公子哥儿道:“明,日月明。”
万盖天微微-怔,道:“您这个姓倒不常见。”
俊公子哥儿道:“百家姓里有。”
万盖天道:“是的,祈毛禹犹,米贝明威,我只是说您这个姓不常见。”
俊公子哥儿淡然一笑道:“如今姓这个姓的确实不多,敢把这个姓告诉人的更少。”的确,这个明字犯忌讳,敢告诉人的没几个。
力盖天又是一怔,深深地看了俊公子一眼道:“您这颗‘猫儿眼’是”
俊公子哥儿道:“在我家传了好几代了,先祖在先朝任总兵,镇边有功,朝廷颁赐,来路不会有问题,再说我也并不是卖。”
万盖天道:“您误会了,您这是传家之宝,更是御赐,太过贵重,我这儿不敢押,您要想玩儿,我这儿可以先借几个”
俊公子哥儿道:“那就不必了。”折扇一摆,-名跟班上前伸出了手。
万盖天没犹豫地把那颗猫儿眼递了过来。那名跟班接过猫儿眼退到-边。
俊公子适时开了口:“阁下就是万盖天万老大?”
万盖天道:“不错,我就是万盖天,您有什么指教?”
俊公子哥儿折扇一指万盖天的座椅道:“你请坐,我有点事儿请教。”
万盖天道:“客人不坐,我这做主人怎好坐着?”
俊公子哥儿道:“你不必跟我客气,如果你真不愿意坐,站着也一样,我不勉强。”
万盖天脸上掠过一种异样神色,道:“您有话请明说。”
俊公子哥儿淡然一笑道:“不愧是北京城里的头一号人物,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来玩儿的”
万盖天道:“我刚瞧出来。”
俊公子哥儿道:“高明。你跟那位在查缉营当领班,吃公事饭的褚三,是什么交情?”
万盖天微微一怔,旋即答道:“多年的朋友。”
俊公子哥儿道:“交情如何?”
万盖天道:“算得上深厚。”
俊公子哥儿倏然一笑道:“那我料错了,我还当你跟他仅是互相利用,没什么交情呢。”
万盖天浓眉一耸道:“万某人喜欢交朋友,尤其是褚三这种朋友。”
俊公子哥儿道:“是因为他吃官家饭?”
万盖天淡然一笑道:“万某人眼里还没把官家看得那么重。”
俊公子哥儿道:“我明白了,再请教,你跟那个姓李的又是什么交情?”
万盖天道:“你是说我那个兄弟李玉琪?”
俊公子哥儿道:“他叫李玉琪?”
万盖天道:“不错,你不知道么?”
俊公子哥儿像是没听见万盖天这一问,唇边掠过一丝异样笑意,点了点头道:“名字还不错”目光一凝,接问道:“我说的就是他,你跟他又是什么交情?”
万盖天道:“头一遭见面,但却一见如故。”
俊公子哥儿道:“好一个一见如故,不是因为褚三的关系?”
万盖天道:“当然有点,但我那兄弟本人也是个让人乐意结交的人物。”
俊公子哥儿道:“你把他看得不低。”
万盖天道:“事实上放眼当今这种人挑不出几个。”
俊公子哥儿道:“你指的是什么?”
万盖天道:“人品、气度、所学,一切的一切。”
俊公子哥儿笑了,虽然是笑,但看起来冷意逼人:“这很出我意料之外,我没想到李玉琪他这么得人心”话锋一转,问道:“他两个今天到你这万家棚来过?”
万盖天道:“不错,怎么样?”
俊公子哥儿道:“听说你们谈得很投机。”
“那当然,一个是多年的老朋友,一个是一见如故的新知,当然投机。”
俊公子哥儿微微-笑道:“如果我没有料错,那李玉琪该是来找你帮忙的。”
万盖天脸色一变,两眼微睁道:“你阁下是”
俊公子哥儿道:“待会儿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如今你先告诉我,我说着了没有?”
万盖天一点头道:“说着了,又如何?”
俊公子哥儿道:“够豪爽,的确不愧是这块地方的头一号人物,我问你,你能帮他多大的忙?”
万盖天道:“那是我的事”
俊公子哥道:“可是我要你说。”
万盖天浓眉一耸,突然笑了,道:“阁下,还没有人对万某人说过这种话”
俊公子哥儿道:“我是头一个。”
万盖天道:“除非你阁下能逼我说。”
俊公子哥儿道:“不然我就不来了。”折扇往前一递,一下子抵在万盖天的心坎上,万盖天猝不及防,实际上人家出手奇快,也不容他躲,他一惊往后便退,俊公子哥儿如影随形,跨一步跟上,折扇仍不离他的心坎要穴。
万盖天脸上变了色,一提气,才待翻腕,俊公子哥儿折扇一偏,又点在他肩穴上,他气一泄,手臂再也无法抬起。石玉刚要动,那两个跟班已一人一只手搭上了他双肩,石玉塌身猛然一抖,竟没能抖脱。
万盖天开了口,平静异常:“阁下,这没有用,万某人命一条,谁稀罕谁拿去。”
俊公子哥儿倏然一笑道:“我知道,对万老大这一套行不通,万老大是条铁铮铮的硬汉子。”他收回了折扇,顺势往后一摆,那两名跟班也同时松了石玉,石玉机灵,头一低,要出去。
俊公子哥儿说了话:“万老大,叫你的徒弟老实点儿。”
万盖天立即喝道:“老三,别弱了我的名头。”石玉马上站住了。
俊公子哥儿笑笑说道:“万老大确是个值得结交,令人佩服的人物,咱们坐下聊,行么?”
万盖天没说话,退一步坐了下去。俊公子哥儿隔几落座,那两名跟班站在原地没动,地位恰好挡住门,里头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
坐定,俊公子哥儿开了口:“万老大,我可以告诉你,这一阵子那件闹得满城风雨的大案子是我做的。”
万老大淡然说道:“我早料到了。”石玉深深地看了俊公子哥儿一眼。
俊公子哥儿抬起右手,那五根手指修长白哲,根根似玉,也滑腻晶莹,柔若无骨,比姑娘家的玉手还美。
他五指一翻,中指微曲搭上大指,另三个指头挺直,道:“万老大,你可认得这个?”
万老大两眼暴睁,身子往起-站,脱口叫道:“明字会”
俊公子哥儿-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我的身份。”
万盖天坐了下去,一抱拳,肃容说道:“万盖天失敬”
“别客气。”俊公子哥儿拱一拱手,含笑说道:“我也敬你万老大是个人物,是位英雄。现在我请教,你万老大是站在哪一边?是帮我,还是帮那两个?”
万盖天迟疑了-下道:“您知道,我跟褚三老是多年的朋友,褚老义薄云天,多年来对我万盖天照顾良多”
俊公子哥儿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万老大,你也是先朝的遗民。”
万盖天脸色一变,没说话。
俊公子哥儿笑笑又道:“我不让你万老大为难,朋友归朋友,但我希望你万老大从现在别说话,也就是说,置身事外,谁都别帮,行么?”
万盖天-点头道:“这我做得到。”
俊公子哥儿一拱手道:“万老大,我谨代明字会谢过”
万盖天一抱拳道:“该说声谢的是我,实际上您就是让我说,我也难说出什么来,要有说的我早告诉褚老三了,明知道您是看得起我”
俊公子哥儿微微一笑道:“万老大,咱们也是-见如故,你别客气,容我再请教,李玉琪他找你要了些什么去?”
万盖天摇头说道:“我什么也没给他,事实上我根本拿不出什么来,只有他让我帮忙找个人,我倒可以”
俊公子哥儿截口说道:“他托你万老大找谁?”
万盖天道:“这个人您也许知道,红透了半边天的名角儿金玉环”
俊公子哥儿长眉一轩道:“这位角儿我久仰,恨只恨没看她的戏,他找这位金老板干什么?”
万盖天道:“他跟金玉环是朋友,如今戏班子散了,金玉环却流落京里卖唱度日,他同情她的遭遇”
俊公子哥儿道:“他是这么说的么?”
万盖天点头道:“是的,他是这么说的。”
俊公子哥儿脸上掠过一丝异色,笑道:“瞧不出李玉琪倒有一副怜香惜玉的软心肠”
万盖天笑笑没说话。
俊公子哥儿话锋一顿,问道:“找着这位角儿了么?”
万盖天摇头说道:“还没有,我还没把徒弟们派出去。”
俊公子哥儿笑了笑道:“这个忙你万老大可以帮他一帮,成就一桩好事,促成一段风流佳话,你万老大功德无量。”
万盖天笑道:“您开玩笑了,还不知道找着找不着呢?”
俊公子哥儿道:“凭你万老大,在北京城里找个人,应该是易如探囊取物,反掌吹灰”
万盖天道:“您这是捧我?”
俊公子哥儿道:“我说的是实话。”
万盖天目光一凝,道:“能让我问您一句么?”
俊公子哥儿笑道:“你万老大大概是等了半天了,请吧。”
万盖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您大概不姓明吧?”
俊公子哥儿道:“不错,我不姓明。”
万盖天道:“那么您”
俊公子哥儿道:“万老大,明字会里的人也都姓明,你只记住有个朋友叫明老四就行了。”
万盖天道:“明老四?”
俊公子哥儿道:“万老大,明老四,不是挺好么?”
万盖天笑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不敢再问”
俊公子哥儿突然站了起来道:“万老大,我此行功德圆满,该走了!”
万盖天忙跟着站起道:“您不多坐会儿?”
俊公子哥儿明老四微微一笑道:“再坐下去非被你套出些什么不可,不敢再坐了。”
万盖天窘笑说道:“您这是怪我”
明老四笑容一敛,道:“说着玩儿的,万老大,我临走还有一句话,我到这儿来的事只有你万老大师徒两个知道”
万盖天一点头道:“我明白,您放心就是。”
明老四微一点头道:“那就好,从现在起,明字会有你万老大这个朋友,你万老大也请记住,有我明老四这个知交,告辞了。”一拱手,带着两个跟班往外行去。
万盖天没动,道:“您走好我不送了。”他知道不方便。
明老四一声:“自己朋友,客气什么?”人已出了小棚子。
万盖天脸色立趋凝重,转望石玉道:“老三,今夜的事儿不许说出去,听见没有?”
石玉道:“我知道,这还用您交待。”
万盖天道:“没想到他们竟是明字会的人”
石玉道:“我怎么瞧这明老四像个娘儿们”
万盖天沉声喝道;“别胡说。”
石玉立即闭上了嘴。
万盖天的脸色很凝重,显见得他的心情也够沉重的,他喝住了石玉之后,沉默了半天才摇头说道:“没想到,没想到这些案子会是明字会这帮人做的,幸亏这位明老四来早了一步,要是他再迟来个一天半日,等我插进了手,那我的麻烦跟罪孽可就大了”
石玉迟疑了一下道:“师父,褚三老是您的老朋友”
万盖天道:“朋友归朋友,私归私,公归公,你懂不懂?小事我能帮的一定尽心尽力,再说帮了他褚三的忙也等于帮了我自己的忙,可是这种事儿就不同了,人家明字会的既然出了面,找上了万家棚,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不能再插手了。”
石玉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万盖天瞅着他道:“老三,你想说什么,别憋在肚子里,说!”
石玉道:“我就想不通,他明字会怎么知道”
万盖天道:“傻东西,人家是干什么的,能没有眼线么?”
石玉两眼一睁,道:“这么说,他们早就盯上咱们万家棚了?”
万盖天一怔,旋即微一点头道:“只怕是老三,你到外头招呼一声去,往后尽量少惹事,别跟往日一样,有一点儿不对就跟人掳胳膊,凡事多忍着点儿,懂么?”
显然,这位北京城里的头一号人物,是怕手下的人不明就里,跟明字会的人发生冲突。
他顾虑是对的,万家棚的人要发现有人盯上万家棚,非动刀不可。
石玉答应了一声,但脚下没动,道:“师父,还有人家托咱们的事儿”
万盖天道:“哪回事儿?”
石玉道:“人家不是托咱们找那位金老板么?”
万盖天没说话,半天才-摇头道:“算了,要不管都不管。”
石玉道:“师父,那位明老四不是说”
“我听见了”万盖天眼一瞪道:“他说我可以帮这个忙,可是我不打算再沾他叔侄的事儿了,一点儿都不沾,你爱管闲事是不?那好,要找你帮他找去。”
石玉还能听不出这是什么话,他没敢再多说,头一低,往外头去了。
石玉出去了,万盖天显得很烦,两个指头在坐椅扶手上“叭哒”“叭哒”地敲了一阵,皱着眉,阴沉着脸,半晌,他突然站了起来,大概是心里憋得慌,他站起来之后,一直腰,长长地呼了-口气——